1
宋嘉瑜嫁给林长风的时候,听着台上的主持人说宋嘉瑜和林长风喜结连理,她就无聊的想,她还叫宋红。宋嘉瑜的父母没什么文化,姐妹三个分别叫宋红,宋蓝,宋橙。宋嘉瑜这个名字是她高中老师给她改的,那时候她成绩特别好,班主任很喜欢她,上门去拜访她父母,说要给她改个名字,叫家瑜,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这名字配不上她这位大弟子,索性改成了嘉瑜。
宋嘉瑜家境并不算宽裕,父母都要起早贪黑,母亲在厂里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父亲在外面忙着些小生意,两个妹妹从小是她拉扯大的。
遇见林长风,是一个意外。
家里的老二宋蓝心高气傲又偏偏遇人不淑,母亲下了死命令让她陪着去相亲,媒人来的时候见到了宋嘉瑜,觉得长得好看,非要给宋嘉瑜也介绍一个,宋嘉瑜不好意思驳人面子,就问了问,一听说只有一米七五,宋嘉瑜马上拒绝了。
自己都有一米六七,怎么能找个一米七五的,至少得一米八。
宋蓝相亲那天,宋嘉瑜问了几次那个人会不会来,媒人都说不会。
等到了那,宋嘉瑜差点没掀桌子走人,两个男人,一个快一米九,一个连一米七五有没有都不知道。
很显然,她被耍了。
媒人是母亲厂里的人,她自然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瞥了那位阿姨一眼,宋嘉瑜是姐妹三个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大眼睛高鼻梁,站在那里活脱脱像个大家闺秀。
就这一眼,林长风就看上她了。
那天晚上,林长风跟宋嘉瑜在街边走了一晚上,还给她买了一根五毛钱的冰棍,宋嘉瑜再怎么稳重成熟,说到底还不过是个二十二岁的姑娘,那天晚上,宋嘉瑜在昏暗的灯光底下,一边吃着冰棍,一边说,“我不喜欢你,咱俩不可能。”
林长风就只是笑,“我知道。”
2
宋蓝跟那位一米九先生没成,母亲倒是也不着急,只是说再找新的,可林长风却缠上了宋嘉瑜。
林长风的缠人体现在点点滴滴,宋嘉瑜是学体育的,她是个早产儿,家里最宠爱她的父亲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这个大女儿健健康康的长大,所以当初一声令下把她送去练体育了,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身体康健。那时候她在一所初中当老师,因为长得好看,所以总有人给她介绍对象。林长风那时候是个高中老师,两个学校离得很近,林长风每天晚上都来校门口等她,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体育组之花宋嘉瑜有主了,宋嘉瑜有口难言。
连着一个月,宋嘉瑜终于受不了了,冲着林长风大吼一通,林长风就低着头,扶着二八自行车,也不说话。
第二天林长风果然没来,宋嘉瑜松了一口气,一路溜溜达达回家,却看见父亲和宋长风在门口下棋。
宋嘉瑜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不能生气。
林长风没留在家里吃饭,一到六点半,他就骑着咯吱咯吱响的自行车走了。
这一来,就是大半年。
宋嘉瑜的父亲很喜欢林长风,喜欢到就想把大姑娘嫁给他,他知道宋嘉瑜的想法,有天晚上,老爷子把宋嘉瑜叫到了屋子外头。
“闺女啊,爸知道你咋想的,长风有啥缺点?长得不丑,又是个老师,就是不咋高嘛,可也算不上矮啊,爸都问好了,他家里是农村的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爸看人看了一辈子了,现在怎么样不重要,他以后一定有出息。”
宋嘉瑜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早上起来,在饭桌子上,父亲又一次提起要请林长风来家里吃饭,宋嘉瑜第一次没出言反驳。
宋嘉瑜和林长风恋爱了。
宋嘉瑜偶然会想起那个曾经在大学跟自己轰轰烈烈谈一场恋爱的那个人,却因为老家太远,被母亲否决。
她知道,她是家里的长女,比不得两个妹妹任性自专,看着林长风的脸,她想,算了,这就是她的命。
林长风待她很好,宋嘉瑜也曾以为,林长风会一直这样好。
那样,哪怕心有不甘,为了父亲的欢心,她也认了。
结婚的时候,林长风对她说,“小瑜,虽然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我保证,我会靠我自己的双手给你最好的,别的女人有的,你都会有,别的女人没有的,你也会有。”
3
结婚五年,宋嘉瑜怀孕了。
只是她已经打算要离婚了。
林长风的脾气在婚后一点一点暴露出来,婚前信誓旦旦说不会喝酒,却在新婚当夜醉的不省人事。
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宋嘉瑜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婚了。
可是这个小生命突然来了。
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天,她给林长风打电话。
“我怀孕了。”
“我马上回家。”
林长风待她不坏,只是时常喝醉酒,醉后的人口不择言,大概是因为宋嘉瑜的母亲在林长风追她的时候一直没什么明确的态度,所以林长风很埋怨她母亲。
“我也恨她”宋嘉瑜想,如果自己当初远嫁,一定会比现在过得幸福吧。
宋嘉瑜生了一个女儿,林长风一夜没睡,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喜不自胜,他就坐在婴儿床边,呆呆地看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在餐桌上播报了一个喜讯,“我闺女不傻。”
宋嘉瑜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也许这样下去也挺好的,她想。
林长风的母亲来照顾月子,宋嘉瑜也是没办法,自己的母亲前不久扭伤了腰。她想想自己彩礼中用破布缝成的被子,心里就有一种难过,但还是礼貌的接待婆婆。说来宋嘉瑜到现在也没想清楚,他母亲喜欢女儿,却偏偏看不起孙女,一个月的时间差点把宋嘉瑜气个半死。宋嘉瑜干净惯了,不用别人洗衣服,能洗衣机就洗衣机,不能的只等着母亲一周一来洗,林长风的母亲只要做个饭就行,偏偏做个饭也有怨气,一出月子,径直买了火车票回家,连个招呼都没打。
林长风回来的时候,宋嘉瑜还在哄孩子,进屋就是一声怒吼,“你跟我妈说什么了?我妈说她再也不来咱家了。”
宋嘉瑜一句话也没说,抱着女儿进了屋。
林长风的父亲是村会计,虽然喜欢孙子,可是对这个长媳是更喜欢,翻了三天字典,给孙女起名叫林泉。
林泉二十一个月之前几乎一直住在姥姥家,那年林长风在高三,也顾不上这娘俩,等到接回来,林泉就在门外哭喊着姥姥,老太太在屋里偷偷擦眼泪。
林长风还是挺感激丈母娘的。
4
宋嘉瑜买房子了,为这事情,林长风跟她打架打了快一年。
林长风工资不多,宋嘉瑜的工资也给他,家庭开支大,没有多少存款。
宋嘉瑜贷款买了房子,不为别的,她娘家亮堂,林泉住习惯了,而林长风和她住的房子太暗了,林泉一进家门就哭,后来大了点,不哭了,就开始生病。
搬到新房子那天,曾经跟宋蓝相亲的一米九先生带着妻子来了,酸溜溜的冲着宋嘉瑜说,“真没想到你们家还能买这么大的房子。”
宋嘉瑜一句话也没说,她知道,一米九先生是在后悔让自己妹妹跟林长风分手了。
林长风曾经很喜欢一米九先生的妹妹,被甩后遇见了宋嘉瑜,这是他喝多的时候说的,他还说,娶宋嘉瑜,就是因为看她会持家,以后能照顾他爸妈。
那天晚上,宋嘉瑜哭了一宿,第二天,照样起床送女儿去幼儿园,再去上班。
林长风被提拔成了主任,补贴多了起来,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了,他虽然急躁易怒,但是为人仗义,收礼的事情,林长风一件都没干过。
宋嘉瑜跟林长风说,“收礼的事情,你干与不干,我都不管,只一件,你被抓了,我不会管你,我还要养女儿,”
宋嘉瑜已经不指望爱情了,她的信仰只剩下了父母和女儿林泉。
可是林长风出轨了。
说起来,还是她引狼入室。
宋嘉瑜选的小区是半封闭小区,学区房,周围的人也都和蔼可亲,楼下有一个小超市,没事的时候也就大家在一起话家常,一个大姐说女儿想找个工作,托她问一问林长风。
林长风学校正好缺个打杂的,还在林长风的手下,就让她去了。
那个女孩已经准备结婚了,单独住在新开发的小区。
林长风喝多了,没找到自己家却摸到人家家去了,宋嘉瑜一遍一遍打电话才找到。
第一次,她没给他倒水,自己也没睡觉,就在客厅坐了一晚上。
林长风第二天酒醒,说两个人真的什么都没有。宋嘉瑜没哭没闹,只淡淡的说,离婚吧。
5
林长风软硬兼施,哭了哭了,歉也道了,甚至连从来没主动联系过的丈母娘都请来了,一批一批的人来劝宋嘉瑜,“过去算了,长风也没干什么,兴许真的是走错了。”
宋嘉瑜在心里冷笑,走错了?她不止一次看见林长风和那个女孩一起进出,说是一起上班,可是哪个考虑过她宋嘉瑜?
她只把女儿拉到一边,轻轻的问“你是要跟爸爸,还是妈妈?”
林泉一滴眼泪都没掉,“我要妈妈。”
林长风看着她们母女哭成泪人,“不要爸爸了吗?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不好?”
最终让宋嘉瑜改变态度的,还是女儿林泉。
林泉表面上看着活泼开朗,其实心思重的很,身边的知心朋友也只有隔壁单元的傅时钦。
那时候林泉小学五年级,上午上学时还好好地,下午突然不能说话了,老师给宋嘉瑜打电话,宋嘉瑜吓得立刻开车去了学校,半路叫上了林长风。
医生的检查结果很明确,急火攻心造成的咽炎。
宋嘉瑜清楚的很,回家的时候一路沉默。
当林长风再一次表示自己真的和那个女孩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宋嘉瑜想,算了吧,就这样吧。
宋嘉瑜在林家受到的气,林泉一样一样都帮母亲挣了回来。
林长风的弟弟林长泽也生了个女儿,妹妹林长娟也是女儿,林长风的父母总想着要个孙子,二儿媳指使不了,他们就想着在大儿媳身上使劲,林长风的父亲对林泉说,“泉儿,你要是让你妈生个弟弟,爷爷把房子啊,钱啊都给你。”
林泉嘻嘻笑了,林长风他妈以为这事情有门,回头就想教育儿媳,结果林泉说,“好啊,钱放在这儿,房子改我的名字,我再让我妈生。”
全家静默。
这样的事情多了,林家也就不敢对宋嘉瑜说些什么,所有林家亲戚都知道,林长风的女儿不好惹,惹了她,家都给你烧没。
6
林泉初二那年,宋嘉瑜的父亲癌症去世了。
宋嘉瑜跟父亲亲得很,一时之间感觉天崩地裂,难以结束。林长风陪在她身边,最后作为女婿送走了老人。
宋嘉瑜一个半月没上班,她在家里整理东西。
宋嘉瑜有很多的首饰,金的银的钻石的,林长风一样也没少过,只是他记不住各种纪念日,他常说,礼物不是纪念日才能送。
宋嘉瑜有很多衣服,不论貂皮大衣还是时兴的风衣运动服,她都没缺过。
宋嘉瑜有从大哥大到苹果X的各种手机,只要一出新的,林长风马上就会给她买,哪怕自己不用。
林长风的母亲除了那次坐月子,在宋嘉瑜这里没有讨到半分便宜,林长风的暴脾气不是盖的,他曾经特意回家告诉母亲,“那是我媳妇,别拿农村那一套设计她。”
宋嘉瑜还有林泉,这是她这一辈子最宝贵的礼物。
林长风确实做到了,他用双手给了宋嘉瑜别人有的,没有的。
林长风和宋嘉瑜结婚二十八年纪念日那天,林泉二十三,她嫁人了。
林泉曾经问自己的母亲,“妈,你后悔吗?”
宋嘉瑜摇摇头,看看身边的林泉,又看看女婿谈谨昭,轻叹一声,又看着远处跑去给她们娘俩买糖葫芦的林长风,“其实你爸爸已经给了所有他能给的了。”她轻轻的说,“小泉,不要埋怨你爸爸,他也只是曾经不会爱人而已。”
年少的时候,我们总是去幻想爱情,其实爱情不只是我守护你的约定,更是扶持一生一世的牵绊。
这样的爱情,曾是长风万里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