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背后就是阳光

2020-12-03 17:03:28

青春

1

疾病

我总会想,我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说不幸,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之后,我依然还好好的活着,应该算是很幸运的。但是毕竟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怎么看自己也是一个不太走运的人。

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南方的小城镇,与其说是城镇,应该说是距离镇子还有几十里的一个小村子。父亲是在镇上的采石场工作,母亲在家务农。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儿。

因为生了女儿,爷爷奶奶很不高兴,父亲倒是还好。但是父亲生性怯懦,从来不敢忤逆爷爷奶奶。和母亲结婚之后,也是对母亲言听计从。

可能是重男轻女的观念过于根深蒂固,也可能是由于爷爷奶奶的白眼。母亲对于我也是有些厌恶。就好像她现在的苦日子都是由于我造成的。

家中最疼我的是大伯。大伯是个泥瓦匠,凭借自己的手艺日子过的还算不错。和大伯母已经有了一儿一女。

或许是生活比较幸福,也许大伯眼中的世界没有那么多戾气,所以大伯总是笑呵呵的。对我也很好,每次见到我,都会给我买好吃的。

三岁之前的记忆,都是零零散散的片段。直到我得了一场大病之后,我的记忆才变的连贯起来。

其实这些记忆并不怎么美好。所以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我倒是希望能像三岁之前那样,把那些不开心的记忆都自动的忘记。

三岁零八个月大的时候,我突然开始发烧。起初家里人只以为是感冒了,便只是给吃一些感冒药,便没有再做别的措施。但是过了一个多星期,症状没有任何缓解,还越来越严重了。那个时候,我基本上已经起不来床了,每天都只能在床上昏昏沉沉的。

村上和镇上的医生都说,这个病他们看不了。要想确诊还是得要去市里才行。但是爷爷奶奶和母亲全都觉得没有必要。他们觉得如果是小病,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如果是大病,那一定是要花很多钱。本就觉得我是个多余的人的家人,自然是不愿意在我的身上浪费宝贵的钱财。

父亲倒是有些焦急,但是由于爷爷奶奶还有母亲的坚持,也只好作罢。只能是彻夜守在我身边,给我用凉水降温。

如果真如他们的决定那样,或许我的人生就会在三岁零八个月的时候戛然而止了。或许是我命不该绝,这个时候大伯从外面打工回来,发现了家里的情况。

虽然当时我一直是昏昏沉沉的状态,但是大伯当时说的话,我依然记得很清楚。

“孩子都这样了!你们怎么还不带孩子去市里的医院啊?!”大伯焦急又气愤的对爷爷奶奶和父母嚷道。

“这不是给吃药了吗?”爷爷在家里一向是最高的权威,但是唯独对于大伯不敢说的太过分。

“医生不是说了吗!得去市里的医院看啊!”大伯依然嚷着。

“市里的医院,那得花多少钱啊!”奶奶对于大伯的质问好像也软了很多,但依然试图说服大伯。

“人命关天,小玉是咱们老陈家的孩子,你们就这么狠心不管孩子的死活吗?”

“谁也没说不管啊,大哥!我们这不也是天天照顾孩子呢吗!”母亲也试图解释。

“不和你们废话了,老二。你赶紧和我一起,带孩子去市里。”大伯面对母亲,倒是保持了克制,或许在大伯眼里母亲毕竟还是外人,也不好说的太多。便转头对父亲说着。

父亲没有答话,只是看着母亲和爷爷奶奶。

大伯知道,父亲是因为没钱给我看病,所以需要得到爷爷奶奶和母亲的首肯,拿了钱才能带我去看病。

“小玉看病的钱,我来出,花多少不用你们管。”大伯已经很不高兴了,恨铁不成钢的盯着父亲。

“老大啊!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奶奶依然还是心疼钱财。

“老二,你去收拾东西,我去借车。咱们现在就去市里。”大伯已经不再和家人争辩。

爷爷见了大伯这个样子,只是撂下一句,“犟种!”便愤愤的回自己屋了。

母亲倒是乐得大伯出钱给我看病,便象征性的客套了几句。便帮着父亲去收拾东西了。

大伯用借来的三轮拖拉机和父亲,一起连夜将我送到了市里的医院。

我还记得,那天夜里的风吹着发烫的脸,很舒服。虽然我当时不是很了解发生了什么。

但是当时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大伯时不时的回头看我一眼,高声的和我:“小玉,没事了啊!一会咱们就到医院了。一会就好了!”

我努力的对着大伯笑着点了点头,嘴里努力发出‘嗯……!嗯……!’的声音。

也不知道颠簸了多久,终于到了医院,我依稀记得医生大声的斥责道:“孩子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才来医院,你们怎么做家长的。”

向来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大伯这个时候,却变的低三下四的一个劲的求医生:“大夫,您快救救这孩子吧。”

后来经过一番努力,我的病被治好了。但是我的右眼被迫摘除了。对于三岁多的我,倒是没觉得怎么样。

只是感觉又有精神了。不过只有一只眼睛让我有点不习惯,总感觉视线一下子变窄了。再就是我总是忍不住想去摸塌陷的眼眶。

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当年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疾病,我也没有试图去问家人。看病好像也花了不少钱,但是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大伯的生活。只是大伯经常会因为我瞎了一只眼睛的事情埋怨父亲。父亲则一直唯唯诺诺的从来也不敢反驳大伯。

父亲似乎是对于我也有些愧疚,只要手里有些闲钱就会给我买一些好吃的。

爷爷奶奶和母亲对于我,则是更加不闻不问,可能是因为这个时候我瞎了一只眼,更加让他们有些生厌了吧。

其实父母一直都想再要个儿子,但是父亲身体一直不好,所以一直没能够如愿所偿。

2

饥饿

父亲在我七岁半的时候去世了,原因是矽肺病。在那个采石场工作的人,大多有这个病。村子里很多人都死于这个疾病。但是依然有很多人去采石场工作。就是为了能多赚些钱补贴家用。

父亲生命中最后两年,已经彻底不能劳作了。只能整日躺在床上,整日整夜的咳嗽。

母亲除了每天埋怨生活的不公,就是去地里干活。地里的收成勉强能够维持一家人的生活。要不是有大伯接济,可能已经揭不开锅了。

我天天在家里照顾父亲。

记得那天,父亲依然咳的很厉害,他勉勉强强的对我说道:“咳…咳…小玉,咳…给爸爸…咳…打点水喝…”

我便去厨房给父亲打水,等到我回到床边,父亲好像是睡着了一样,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不动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父亲的面容那么平和。似乎那无时无刻不困扰他的矽肺病已经随着他的生命一起消逝了。

当时我只以为父亲睡着了,便也没去打扰他。直到母亲回到家里,才发现父亲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母亲哭了,还狠狠的捶了我几拳,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傻女!呜…你爹死了你都不知…呜…”

当我知道父亲已经离去了,我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父亲终于得到了解脱。虽然心中那么想,但我依然还是哭了,不知道是因为母亲捶了我几拳的原因,还是因为父亲的死。

其实我觉得,母亲从很久之前就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母亲也得到了解脱。但是母亲依然表现的哭天抢地,特别是出殡的时候,母亲哭的声嘶力竭。

看着母亲的样子,和出殡的场面,我觉得有些奇幻。

母亲平日里咒骂父亲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浮现,让我实在是觉得和眼前这个哭成泪人的形象大相径庭。从那一刻起,我知道了成年人都是有两副面孔的,一副是真实的,一副是想让人看到的。

此后,家里不再有父亲的咳嗽的声音了,我还觉得有点不习惯,总觉得家里安静的可怕。

母亲好像是获得了新生一般,似乎是对于生活又有了新的希望。每天都能看到她欢喜的样子。只不过在她面对我的时候,依然还是那种厌恶的表情。

毫无征兆的打骂也已经习以为常。对于我来说,唯一开心的事可能就是时不时来看我的大伯了。

大概是父亲死后的两个月之后,有一天我醒来后,发现母亲已经不在家里了。这让我有些奇怪,因为平日里母亲都是等到我起床烧好洗漱用的热水才会起床的。

这天不知道怎么的母亲比我起的还要早。很快我发现房门被母亲在外面反锁了。这种情况我也没有遇到过,不知道母亲这是要干什么。

我只能在屋中等着母亲回来。

等了整整一天,到了天全部黑了下来,母亲也没有回来。我也是觉得有些奇怪了。我又试着去推门,依然是推不动。我又试图去打开窗户,这才发现窗户也从外面给封住了。

我记得当时我应该是有些慌了,但是毕竟那个时候才七岁多,也只能选择继续等待母亲回来。

一连等了几天,母亲依然没有回来。每天我只能吃些母亲做好的馒头。这个时候馒头已经都硬的吃不动了。于是我只好把硬馒头捣碎,然后用水和着吃。

又过了几天,母亲依然没有回来,硬馒头也已经吃光了。那些馒头是用家里仅剩一些面做的。家里已经没有一丁点吃的了。

实在饿的难受,我就喝水。要么就是睡觉。睡着了就不感觉饿了。但是到了最后,我已经饿的睡不着了。只感觉身体里存满了水。走路的时候,一直觉得水在身体里晃来晃去的。血液里也是感觉流着冰冷的水一样。

饥饿真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这种感觉自从七岁之后,一直伴随着我。虽然此后我几乎没有再挨过饿。但我依然时常会做噩梦,梦到自己要饿死了。

我是实实在在的感受过那种感觉的,所以每次做这样的噩梦,我都是感受的十分的真切。每次都是如同鬼压床一般的惊出一身的冷汗。

就在我陷入弥留的时候,大伯来了我家。发现门窗都被锁住了,立刻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便一边拍门,一边冲屋子里喊着:“小玉!小玉!你在屋里吗?”

当时我能够清楚的听到大伯的呼唤,但是就是没有一点力气回答大伯。只能努力的看着门的方向。

好在大伯反应机警,虽然没有得到回应,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便一脚踹开了被锁住的门。

阳光逆着洒进屋子中,让我有些看不清大伯的样子。只能看到大伯高大的身形几步就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大伯见了眼前的情形,自然也是明白了发生的一切。

大伯一边摸着我的脸,一边轻声说着:“小玉!小玉!你能听到大伯说话吗?”

我艰难的点了点头,表示能够听到。

大伯见我还有口气,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同时环顾了一下房子,又怒不可遏的用手捶了一下床沿,狠狠念道:“造孽啊!”

似乎是见到了大伯,我便放松了一直勉强支持着的精神,便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村里的医院,手上还打着吊瓶。

大伯就在旁边,看到我醒了,立刻探过身子,轻声和我说:“小玉,没事了!你饿吧!”

我点了点头。

“小玉,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等过了这两天,你恢复了。大伯带你去镇上吃好吃的。”我看着大伯的眼睛有些红,但这个时候笑的挺开心的。

我努力笑了笑说:“好!”

我没有问过大伯母亲的事,虽然那个时候我还只有七岁多,但我知道母亲应该是走了,不再会回来了。

因为害怕我去找爷爷奶奶,而发现她离家出走。所以母亲将我锁在了家中。可能是觉得等到发现我的时候,她已经逃离了这个她不愿在待下去的地方了。

3

离别

母亲离家出走后,我便被带到了大伯家生活。

在大伯家生活的这段日子,是我少有的开心的日子。虽然大伯母和哥哥姐姐对我不是太好。但是迫于大伯的威严,他们也只能是在大伯出门工作的时候表现出对我的讨厌。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分享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大伯的关爱,亦或者是多了瞎了一只眼的妹妹觉得丢人,他们才对我心生厌烦吧。

虽然他们对我也是时常的打骂,但相比于以前母亲的打骂和曾经差点被饿死的感觉,这些责难似乎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大伯似乎是知道大伯母和哥哥姐姐对我态度,所以也是会在家的时候格外的对我好些。但是大伯不知道的是,大伯越是对我好,越是会让哥哥姐姐讨厌我。

上学之后,我依然会受到同学们的欺负。他们会给我起各种外号。比如,独眼龙、一只眼这类的,大多都是因为我的残疾。

这个时候,我也渐渐的更加懂事了,面对各种歧视和谩骂,也不能够再像小的时候那样无知无畏了。

虽然日子过的很苦闷,但是我依然很珍惜上学的日子。我渴望学习更多的知识。因为大伯时常会对我说,知识能够改变命运。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离开这个小村子。

渐渐的我留了长发,用一边的刘海挡住了右眼的位置。这样能让我好受一些。但我知道这都是自欺欺人的感觉罢了。

在这个小村子的学校里,同学们都是邻居。谁家有几条狗几只猫都清楚的不行,即使我用头发挡住了自己的缺陷。依然还是不能阻挡那些顽皮的同学的嘲弄。

有一次几个顽皮的孩子,又把我围了起来。乡下的孩子本就无知,生活中又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所以有的孩子就养成了偷鸡摸狗,甚至虐杀小动物的乐趣。总之就是什么猎奇刺激就会去做什么。

平日里这几个孩子就时常的以取笑我为乐。那一次也不例外,几个人先是围着我不断叫嚷着:“独眼龙!独眼龙!”

我想他们原本是希望我能够因为他们的举动而委屈的哭起来,但我并没有。因为对于这种行径我已经习以为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达到目的,几个人又开始用路边的黄泥团成泥球往我身上丢。

见我只是站在那里不出声,一个带头的男孩便嬉笑着说道:“我看这家伙不仅是瞎子,还是个哑巴!”

几个人听了那男孩的话也跟着坏笑着。

这个时候,哥哥刚好从旁边路过。几人都知道他是我的哥哥,而且他们几个的年纪都比哥哥小。所以见了哥哥过来,都是有些害怕的躲在了一边,没有再嬉闹叫嚷。

但是出乎他们的意料的是,哥哥只是看了看这边的情况,只是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便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离开了。

几个人见了哥哥这个反应,便好像是得到了默许一般,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我。

但是那几个人似乎始终不过瘾的样子,直到一个人嬉笑着说道:“我看她那头发就烦,挡着半边脸,像个女鬼似的。”

“咱们把她头发剪了吧!”

“好啊!嘻嘻!”

于是,几个人把我按在地上,把我的头发给剪了。直到这个时候,我还是不争气的哭了。

见我终于还是哭了出来,他们好像是达到了目的一样,这才又去别的地方疯玩去了。

当我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和一身的污泥回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大伯从镇上打工回来。大伯见了我这个样子,立刻就知道我是被欺负了。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这次实在是有些过分。大伯一下子就火了,对着大伯母和哥哥姐姐嚷道:“小玉,让人欺负成这个样子,你们怎么不管?”

大伯母见大伯动了怒,也是有些气短,怯生生的说着:“我这也是才看到小玉这个样子啊。”说话间还装作很关心的样子,来拂去我身上的污泥。

大伯又盯着哥哥姐姐看,姐姐倒是挺自然的,有些委屈的说:“我也不知道啊!”

哥哥则是有些心虚的偷眼看了看我,见我没有要揭发他的样子,才仗着胆子说:“我也没看到!”

此时大伯很生气,也没有继续追究他们几个。便一把拉着我,准备去找那几个孩子的家里人去理论。

村子里的人大多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加上理亏,大多数人家都是赶紧的赔礼道歉,或是把干了坏事的孩子拉出来打了几下以表示歉意。

大伯见了也不再追究,便让他们以后好好管教孩子,不能再欺负我了。

最后我们又到那个带头的孩子的家,那孩子的母亲早年间和别人跑了,父亲是村里出名的无赖,游手好闲的。见大伯去兴师问罪,又耍起了无赖。

“我看你家孩子也没怎么样?你跟我这吵吵什么啊!”

大伯见这人如此,更加恼火。也不和他废话,环视了一下那人家的院子,见墙边放着一把铁锹。便一个箭步抄起铁锹就要和那人拼命。

那无赖虽然平日里作威作福,但是见大伯是真的要和他拼命,立时也是抱头便跑。一溜烟的便跑出来门。大伯也是不依不饶的举着铁锹就追了出去。

那无赖一边跑一边鬼哭狼嚎的:“杀人啦!杀人啦!”

直到冲突惊动了左邻右舍,大家纷纷出来,才把两个人分开。

这件事之后,便没有同龄人再欺负过我了。但是大伯母和哥哥姐姐则是对我更加生厌。我也曾经听大伯母和邻居念叨过。

说因为我大伯差点弄出人命,那样的话可让他们娘三个怎么办,字里行间全都是对我的不满。

在大伯家生活到十五岁,我也已经初二了。上了初中后,我便到镇上上学了。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回到大伯家。

初中的同学们已经不像小学生那样顽劣,虽然还有一些人会取笑或者作弄我,但是已经不会很过分了。

有一次放学,大伯在校门口等我。大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那段时间,我发现大伯突然瘦了很多,人也没有什么精神。

我感觉到大伯可能是生病了,但是从来没敢问大伯怎么了。我始终最害怕就是失去大伯的支持,那是我无法想象的无助。

所以,我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似乎不去看,不去想,或者不去问,就一切依然如常。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大伯把我带到一个叫做残障儿童之家的地方。一个干瘪矮小的大概五十多岁的老头接待了大伯。大伯叫那个人院长。

他们聊了一会,大伯便过来和我说:“小玉,以后你要在这里生活了!这里有市里的补助,可以一直资助你读完高中或者职高。我是好不容易托了关系才把你安排进了这里。”

“大伯,你不要我了?”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十五岁了,什么都懂了。但在大伯面前,又是那种情况下,我还是问了很孩子气的话。

“小玉,你已经是大孩子了。放在过去可能已经都结婚生娃了。大伯也不想瞒你。大伯生了病,是癌症。所以,大伯想在死前,安排好你未来的生活。”大伯说这些话时非常的平静,似乎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那天我抱着大伯哭了很久,虽然大伯对我很好,但是我从来没有如此亲密的和大伯相处过,因为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人。

不愿和别人过于亲近,生怕别人会嫌弃自己。即使是最疼爱自己的大伯也是如此。

但是那天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只是抱着大伯宣泄心中的苦闷。似乎是将十几年积攒的泪水一下子全都一次性流光了。

大伯倒是依然平静的安慰着我,“小玉,生老病死谁也逃不掉的。再说我这还不是好好的吗,以后有时间我还会来看你的。”

后来大伯又来看过我几次,每一次我都能感觉大伯更加憔悴了。到我快要中考的时候,家里的亲戚来和我说大伯去世了。

但是我没有去参加大伯的葬礼,亲戚都说我没有良心。但我是觉得,只要没有亲眼看到大伯真的死了,就还能自欺欺人的觉得也许有一天,大伯还会如同以前那样来看我。

或者是在我遇到危险困难的时候再次神兵天降的来拯救我。只是除了大伯在梦中逆光而行的向我走来的样子,大伯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余下的生命中。

4

丑事

自从我来到残障儿童之家,生活到是比以前好过了很多。这里多是些智力有障碍的孩子,也有像我这样的有些残疾的孩子,但是不多。所以在这里,大家都差不多的情况下,更是多了一份心心相惜的感觉。

这个儿童之家,是那个院长建立的,同时获得了市残联的资助。虽然日子过的很清贫。但是对于这些被抛弃的孩子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避风港。

院长五十多岁了,依然孤身一人。几乎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在这儿童之家的运营上了。

也因为创办这个儿童之家的事情,多次获得了市里省里的表彰。儿童之家,也时不时的会有一些企业家来进行捐赠。

儿童之家有五十几个孩子,有的长大了又有智力问题的孩子,就留在儿童之家打工。那些有残疾但是可以自力更生的孩子,便会离开儿童之家。时不时的也会有新的孩子被送来。

我平时正常的去学校上学,放学的时候便回到儿童之家。由于我来这里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我又是智力健全的孩子。所以,院长会给我安排一些照顾其他孩子的工作。

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内心会难得的平静。虽然他们看似有些痴傻,但是我知道他们都有着最纯洁的灵魂。

那笑容是正常人所没有的,真正的天真无邪的笑容。或许有些人会很厌恶那种痴痴傻傻的笑,但我却非常喜欢。

有一次,一个平日里很喜欢跟在我旁边的小女孩和我说:“晚上,怕怕!和姐姐睡!”

这个女孩智商有些缺陷,但长的很干净,也不像一般的弱智儿童那样生的臃肿。看样子倒是和普通女孩差不多。年纪也是和我相仿,所以我也很喜欢她。

见她想和我一起睡,我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晚上便和她一起睡在了她的床。至于她说的‘怕怕’什么的,到没有放在心上。

到了深夜,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那女孩的床边,刚刚准备摸到床上,却发现了此时床上还有另外一个人。

当时我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所惊醒,见一个人影要挤上床,也是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谁在那!?”

同时,我连忙伸手打开了灯。发现原来是院长站在床边。而且光着身子,只穿着一个小短裤。

对于这个场面,我也是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那个女孩则是有些胆怯的看着院长,然后就一直往我身后躲。

院长见我在那女孩床上,脸上也是一会青一会红的,过了半晌才故作镇定的说道:“我晚上来查房的,小玉,你怎么不在自己床上睡啊!”

虽然那个时候我还不谙世事,但是见了这个场面也知道院长是在扯谎。但我实在是没有勇气戳穿他的话。

“院长,小丽说她晚上害怕,让我陪她。”我低声说着,尽量不去看院长干瘪的身体。

院长没再理我,便去盯着小丽狠狠说道:“再胡说八道,明天不给你饭吃!”

小丽一听没有饭吃,一下子哭了出来。但是不敢出声,只是低低的啜泣。

“还敢哭!再哭,小心我给你关禁闭!”

在这里所谓的禁闭就是一个养狗的铁笼。这里的孩子时常会有那种突然发疯的不受控制的情况,还有可能会伤害别的孩子。

所以,在这种情况院长就会把这样的孩子关在笼子里。当然有的时候,也会用这种法子处罚那些不听话的孩子。这里的孩子都很害怕被关禁闭。

听了院长的话,小丽立时便不敢再出声了。

见小丽安静下来,院长又转向我说道:“小玉,你快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吧。

这些孩子啊,你不知道,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控,所以尽量不要单独和他们在一起,特别是晚上的时候。”显然院长知道我是智商正常的孩子,所以好像是在对我解释,但又好像是让我以后不能在和他们睡在一起了。

我向院长点了点头,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小丽在我身后试着扯了扯我的衣角,但是很快便在院长凶厉的眼神下放弃了最后的尝试。

虽然当时我似乎是知道哪里发生了什么,但那时候对于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的我,也只是模糊的有些不好的感觉。

但是至于具体会发生什么或者说以前发生过什么,我完全没有什么概念。

回到自己的房间,院长只穿着短裤的样子在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让我整夜都无法入睡。

后来,院长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给我买了一身新衣服。我猜可能是不想让我把那天的事情说出去吧。其实即使院长不给我东西,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因为一来我对那晚的事本就一知半解不明就里。二来虽然我觉得院长可能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如果这个儿童之家没有了院长,这些孩子也将再次变的无依无靠。

所以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去深究这其中的事情。

后来,在我离开儿童之家多年以后,一次偶然的看到一则新闻。说的就是儿童之家的院长性侵智障女孩,东窗事发被捕入狱的新闻。但很奇怪,我并没有任何大快人心的感觉,我想到的却是那些儿童之家的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呢。

有时候我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生活磨砺的有些不明是非了,明明那个院长那么坏,为什么自己不去揭发他,在他受到惩罚的时候,心中也没有罪有应得的想法。

后来,我又听说那个儿童之家,又有了新的院长。心中似乎才又安稳下来。

5

爱情

我考上了职业高中,也能够靠自己打工生活了。我便离开了儿童之家。

在职高的时候,我听说像我这种情况,可以安装义眼,看上去的就和真的眼睛一样。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似乎是人生一下子又多了一份希望。

而后,我便打了几份工,就是为了能够早日攒够钱安装义眼。在毕业前,我终于如愿以偿的安装了义眼。

那个塌陷了十几年的眼眶终于又重新饱满起来。虽然仔细看的话,依然能够看出不同,但是对我来说已经非常的满意了。我也改变了多年来的非主流发型,露出了额头扎起了马尾辫。

我也变的自信了不少,随之而来的是生活也似乎变的更加顺利了。

经过努力,我参加了高考。考上了一个普通本科学校。虽然生活依然艰难。还需要不停的打工挣钱,但是对于曾经差点饿死的我来说,能考上大学实在是一件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所以,虽然生活很累,但日子过的很开心。

也是在大学的时候,我遇到了小刚,我们相识之后,便很聊得来。而后很快他就成了我的男朋友。

当然,一开始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就将我一切包括义眼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他并不介意这些我觉得很不堪的过往。反而说,以后有了他,不会再让我受苦了。

我们顺利的毕业,顺利的找到了各自心仪的工作。也是开始了甜蜜的二人世界。那段时间是和我在大伯家的时候一样的幸福的时光。

两个人无忧无虑的,下了班做一桌子好吃的,然后依偎在一起看一部感人的电影。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日子,但是我却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而后,我见了他的父母。他妈妈很明显的不太喜欢我。其实我能够理解他的妈妈,自己的宝贝独子,要娶一个有残疾,原生家庭又很不堪的女孩,换了是谁都不会高兴。

好在小刚始终是站在我这边的,也是尽量去说服了自己的父母。最终我们还是结婚了,他父母出了首付给我们在工作的城市买了一套小户型房子。

我们用工作几年的钱又买了一辆代步小车。就这样,我们过起了有车有房的小日子。

时常我都会觉得眼前的幸福生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知道是我自己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样幸福的生活,还是觉得越是珍惜的东西就越容易失去。所以,虽然时刻被幸福所包裹,但我却经常的生出害怕失去这一切的感觉。

不幸总是不期而至,虽然我总是不安,好像有所预感。但当这一切真的到来的时候,我还是难以接受。

起初,小刚说自己总是感觉腿有些麻木。我们也没有太在意,只是以为工作久坐的原因。直到这种麻木越来越严重了,我们也是有些担心了,去了医院检查。

一开始医生把检查的重点都放在了小刚的腿上,但是始终没有查出到底是什么病。但是小刚的症状却越来越严重了。

直到他几乎已经不能正常走路的时候,才最后确诊,原来是他腰椎上长了一个肿瘤,压迫了神经,才导致腿部的症状。虽然肿瘤是良性的,但是由于发现的晚了,已经对脊柱造成了损伤。

经过了手术,肿瘤被顺利的切除了。但是小刚也已经卧床不起了。医生对于他的情况表示很不乐观,很有可能以后再也不能走路了。

我和他妈妈都没有和他说这些,只是和他说只要努力的复健,很快就能恢复的。

而后,我们就开始了漫长的复健的日子。

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虽然一直努力的复健,但是小刚的腿依然没有任何好转。

我们依然还是经常的安慰他,但是我知道小刚已经意识到自己以后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但是他故意没有戳破我们的谎言,依然每天努力的复健。

一天,深夜。我和小刚躺在床上,他背对着我。忽然他对我说:“咱们离婚吧!”

“别说傻话,好好治病。很快就会好的!”我并没有什么波澜,似乎是觉得小刚这么说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小玉,咱们都知道,我这个病以后也就这样了。咱们也没有孩子,我的身体又这个样子,以后咱们也不可能有孩子了。你才三十岁。你还可以重新开始。”小刚的声音有些颤抖。

对于我而言,最大的恐惧就是对未来失去希望。面对现在的情况,我知道小刚说的都是事实。

选择不离婚,那就是选择了下半生一成不变的没有希望的生活。但是从小刚的话中我能感受到,他虽然说的都是真心话,但他应该是希望我给予否定的回答。

我久久没有说话,只是从背后抱着小刚默默的流着眼泪。小刚同样在那里低声啜泣。最终我还是哭着说了一声:“好!房子车子都留给你。”

我,陈修玉,一个小村庄里来的瞎了一只眼的离异女人。在三十岁零六个月又十三天的时候,准备再次重新开始我的人生。虽然未来如何并不可知,但是至少充满了各种可能。无论如何我依然对未来充满希望,因为乌云背后就是阳光!

(本故事纯属虚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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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他后,花零觉得,有一种滚烫的炽热的东西,从心口一直漫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周五了。 花零坐在公交车上,耳朵在轻柔得像春风一样的情歌里飞翔。 遇上了红灯,公交停了,花零隔着玻璃去看天边一朵朵的温柔的软融的云。 他就在这个时刻突然闯进了花零的眼睛。 一辆光闪闪的自行车临近了又将要远离了,好看的骑车少年的剪影一闪而过,他的白衬衫兜满了晴天的风,这时,他明净的脸忽然笑着转了过来,声音琅然:“跟

那个染黄毛的混混

小镇青年。 最近几年除了春节很少回家,相比于回去应付那些程式化的亲情,我更乐意利用难得的假日出去旅行,但今年的国庆我还是不得不买好了回老家的火车票,准备按照家里人的规划去相亲。 国庆和中秋两个节日撞在了一起,所以有八天的假期,十月份的天气,在北方,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我家所在的小镇上,许多人家一年到头在外打工,我从大巴车上下来,在镇上的十字路口并没有看到许多人,倒是水泥马路两边摊晒着不少花生和谷穗

黑夜中的光

“也许他在你心中是个英雄,但对我来说,他就是个只会逃避的懦夫!” 第一节课刚下课,“高二( )班林松浅转学了!”这个带着惊叹号的消息就爆炸似的传开了。 林松浅?莫晓汀不认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籍籍无名的学生,非等转学了才声名远扬。 “因为他是本市首屈一指——兴源集团的公子!可气的是他太低调了,直到转学了才有消息传出来。”同桌应白薇懊恼道。 难怪上节课她的手一直躲在抽屉里发信息,表情扭曲得像痛

火星照亮的十三座州府

“姜羊,不要相信爱情,否则就是一败涂地。”你说你孤独,就像很久以前,火星照亮的第十三座州府。 ——海子 年,拿到演艺界奖项大满贯的姜羊,开发布会宣布息影。 另一个重磅的消息是,她要转行做导演。 自从 岁出道开始,姜羊几乎没有过休息时间。 而现在 岁的她,要开拍自己的电影了。 在发布会上,有记者提问,她转行的原因,是因为想要挑战自己,攀登更高的高峰吗? 姜羊微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借过

世间仓皇,百态凄凉。就在那时,暗然生花。她说:韩商仪,我也喜欢你。 时值初秋。 天凉,微雨,窗边笼着一层水雾。 她倚着墙,隔窗远望,扑朔迷离。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边回响,猫儿慵懒地趴在身旁。她低笑,伸手,从上至下、慢慢地抚摸它的毛发。 依稀有自行车驶过的声音,她腾地起身,努力去看却只留下一个模糊的白色人影。 猫儿不知跑到何处,她慢慢地坐回。片刻后,放下一杯冷很久的咖啡,消失在咖啡厅门口。 开学季,

魔方1999

我奔跑在森林中后面不断有追逐着我的脚步它们可怕使我深深的恐惧可是有你在 一切好像美好了起来序 我是这个生物链中最底层的生物,所有的生命体都瞧不起我。它们唾弃我,排斥我,敢情我和它们不是一个世界的生物。 我默默的过我的生活,但是总是得不到安宁,猛兽想吃掉我这只可怜的弱体,它们追逐我,把这个看成最好玩的游戏。玩累了,抓住了嫌恶的看着我。我从它们眼神中看到了嫌弃,鄙视,轻蔑。我很庆幸的保住了小命尽管我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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