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两人你侬我侬,举案齐眉、红袖添香,煞是恩爱,便是神仙也要羡慕了。
如此神仙眷侣的日子,一年之后,于无声处便消歇下来了。李幸待梅仙和先前倒是无二,只是忽尔便皱了眉,脸上的阴郁也便跟了来,并时常叹息不已。
原是会试将近,李幸不知明年的会试,会是如何结果。看着坐在一旁缝补的梅仙,李幸心里一片苦涩,却无可奈何。
看着夫君的神色,梅仙心中黯然,一不留神,竟让银针扎了手指,沁出一滴鲜血。看着那殷红的血珠,丽娘当下有了盘算,便宽慰夫君,言明无论前途如何,此生决不负他。
李幸心生感动,恢复了心志,一心备考。
会试前一月,李幸便别了梅仙,赴京备考。数月之后,会试发榜,李幸果然中榜。不久,李幸在殿试上,也独放异彩,蟾宫折桂,得了状元。
日夜兼程赶回了家,但见家中一切安好,只是找寻不见梅仙的身影。便是山上的那株红梅,也似被雷劈了,断成了两截,枝干零落四下。
李幸肝肠寸断,一股暖流从胸腔里迸发而发,竟是汩汩鲜血。
握着红梅的枝干,李幸后悔不已。
“夫君,你可是在寻我?”梅仙忽现庭院,神色沧桑,面容苍白。
李幸奔过去,拥发妻在怀,道:“娘子,我中了状元,有你在,这份荣耀才算圆满……”
梅仙看着夫君,笑道:“我知晓。所以想着,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你的怀里,让你知道,我不会弃你而去……”
随后,梅仙告诉李幸,说:她便是山上的那株红梅,已修炼百年。因为得了李幸的爱慕和恩泽,化身为女子。为了让他得偿所愿,她将自己的精血注入到砚台中,写出的字,使看过的人如沐春风,过目不忘。这才使得李幸中了状元。
不料此事为天庭所知,派百花仙子特来捉拿她,称她所作所为扰乱了人间秩序,定要上天庭受罚。
“你何故如此?”李幸问。
“你若没有功名,定会终身不快活,你若不快活,我便不欢喜。若是你欢喜,我便是舍了命,也是情愿的。”梅仙看着夫君,双眸中尽是不舍与眷恋,“只是可惜,从前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李幸热泪奔涌,连连摇头,心中早有了悔意,不该执着于功名。
梅仙神色淡然:“夫君,天庭冰冷,没有欢愉。我这一生,因着遇到你,便是化成了灰,也值了。人间几日欢爱,胜过天庭百年,我不悔。”
说着,梅仙便捧起夫君的脸,将自己的唇迎了上去。
一吻之后,李幸如同食了仙浆玉露,通体有了灵气;而梅仙的脸色却更加苍白,连呼吸都弱了下来。
“你将内丹渡给了他?你就不怕飞灰湮灭?”百花仙子飘然而至,痛惜地问梅仙。
李幸听了,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梅儿,你若弃我而去,让我如何独活?”
梅仙看着李幸,眼眸里尽是满足的笑:“我将内丹给了你,从此以后,你便身体康健,百毒不侵,定能长命百岁。这一世,不要拘着,尽情地做你自己吧。”
李幸痛彻心扉,泪如雨下,看着怀中的人儿,如星光般散去,最后化成了漫天的梅花花瓣,落入他手心的,只是一瓣梅花,和那支他买给她的碧玉簪。
百花仙子看着失魂落魄的李幸,摇头叹息,并施了法,让他忘记了和梅仙的一切。
李幸醒来时,已是两天后,房前屋后,一切安然。可是,他看着身边的一切,总觉得少了什么,心也隐隐地疼痛,却不知何故。紧攥在手里的,是一片枯萎的梅花花瓣,和一支碧玉簪。它们来自何处,是谁人所赠,他全然不知。
坐在山崖边,看到那株残缺的红梅,李幸落了泪,顺着脸颊,滴在那枯根上。
从此,书生李幸便住在了这里,仍和先前一样度日,每日得了空,总要坐在那株梅树前,抚琴高歌,只是他的琴声,怎么听着,总有说不出的寂寥和伤神,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
至于功名,他倒真把它看成了天上的浮云。从此,便断了考取的念头。
又过了数十年,春风吹过大地,那棵残梅,竟然沿着根部,发出了嫩芽,又嫩又绿,甚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