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之死

2020-04-07 17:48:27

青春

文雅,人如其名,长得文文雅雅,好似一个从古诗词里走出来的贵家温婉小姐。

文雅爱好古诗词,也沾染上了文人特有的浪漫与多愁善感。

喜欢她的人自然不少,可没有人敢说出来,这算是公开的秘密。谁不喜欢她?学习好,家世好,样貌好,性情温和,与人说话时也是温声细语的,让人如沐春风。

谁不喜欢她?

在学校里,文雅对于男生来说就如同女神一般的存在,只可远观,只能仰望。

在学校里,文雅并不受女生的待见,因为她光芒太盛,即便她从来不争不抢,即便她善良温柔大方。她只需静静立在那里,便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这种女生,最容易招人怨恨,因为你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她。

所以文雅没有什么朋友,她常常感到孤独、寂寞。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不明白为何没有人与她亲近。

五月末的一个周日,梅子约文雅去逛街。

梅子是唯一一个与她走得稍微亲近些的女生,偶尔会向她请教学习上的问题。

文雅欣然应约。

两人随便闲逛,不知怎的竟走到了老城区。文雅没有来过这一带,对这些老房子很是感兴趣,不禁东走走,西看看。

走到一条古朴的巷子前,文雅停住了脚步。

巷子口长着一棵高高的凤凰树,树冠盛大,开着火红的凤凰花。一阵风吹过,满天花雨簌簌而落。

凤凰树下坐着一个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头发柔软、略长,一张清秀的脸上有着一双忧郁的眸子。男人怀中抱着一把吉他,仰望着开得正盛的凤凰花发呆。

文雅一时看得入迷,那一簇簇红花,犹如一团团火焰,在她心底腾地点了一把火,熊熊燃烧着她的胸腔,火光之中是那一双忧郁的眸子。

梅子拉住她,“快走快走。”

文雅被拉着踉跄走了十来米远,心中不解。

梅子解释:“这是一个不得志的歌手,听闻唱歌弹琴皆不错,可惜性格有些古怪,不太好相处,本来有公司签了他的,可惜最后闹翻了,后来就成了个流浪歌手,偶尔会在酒吧里卖唱。有其他卖唱的嫌他抢了人气,偷偷找人打断了他一条腿,他便心灰意冷回到家里来,啃着父母亡故后留下来的遗产荒凉度日,等死。”

文雅听完,心中一阵绞痛。

恰好此时传来一阵旋律优美哀伤的吉他声,还伴随着一个男人深沉沙哑的嗓音。

文雅犹豫了一瞬,挣脱了梅子的手,对她抱歉一笑:“梅子,你先回去吧,我再到处走走。”

说完文雅便往回走,几乎是小跑着。

梅子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瞬,转身离开,一丝阴冷的笑意在唇边徐徐绽开。

文雅回到了凤凰树下。

男人弹唱得很专注,曲调极尽寂寥忧伤,仿佛把所有的不如意都弹唱了出来。

一曲终,文雅鼓起了掌。

男人微微抬眼。

即便穿着一身朴素的藏蓝色连衣布裙,也掩藏不了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气息。

一看就是家境优渥的人家培养出来的大小姐。

天真,善良,多愁善感,好哄骗。

男人自认为阅女人无数,很少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对什么女人,该使什么手段,他清楚得很。

男人起身,对她回以淡淡一笑,转身走入巷子,一瘸一瘸的。

文雅看得很是心痛,轻声唤住他:“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我叫文雅,我能再来听你弹琴唱歌吗?”

男人回眸,眸里含笑,“我叫良辰,良辰美景的良辰。”

良辰。

文雅心底轻轻泛起一圈涟漪。

每个周日,文雅都会来到凤凰树下与他相会。

最开始时只是单纯听他弹琴唱歌,后来会渐渐跟他吐露自己的心事:父亲忙于生意,母亲忙着和富太太打牌,很少会关爱到她,在学校里也没有一个要好的朋友。

良辰适时给她安慰,也跟她说了自己的抑郁不得志。两人惺惺相惜,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良辰带她回过家,给她做过可口的饭菜。良辰的家就在巷子的尽头处,巷子里的人家早已搬个清光,只剩下了良辰这一户,倒也乐得清静自在。

屋子收拾得简洁雅致、干净利落,桌面上放着一个灰色粗瓷小瓶,养着一束小雏菊,文雅恍惚以为穿越回了古代,心中又惊又喜。

良辰待她很规矩,行为举止皆合乎礼仪,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薄之意。不谙世事、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就这样一步一步沦陷。

文雅来的次数多了,附近的流言蜚语便也多了起来。旁边巷子有个和善的大婶提醒她:“那个男人不是个什么好人,小姑娘莫要轻易上当受骗啊。”

若在以往,对于这类善意提醒,不管真实与否,自己都会多加留心。可是因为已经先入为主,认定了良辰是因为抑郁不得志、活得落魄而受到了偏见,因此对于此类规劝一概不理,冷脸相待,如此一来便没人再敢给她说了,免得热脸贴了冷屁股,自己反倒不讨好。

暑假里,除了补课的时候和晚上,文雅都是待在良辰这里。

两人在花瓣纷飞的凤凰树下弹琴唱歌、卿卿我我。

两人在简洁漏风的屋子里情不自禁、偷吃禁果。

凤凰花落了,又开得更盛。

文雅对待良辰的情意也一日比一日浓烈。

九月开学,文雅上了高三。校园里关于文雅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一开始还有男生为她辩护,组团抗议各种诋毁之言,逮着一个就打一个。

后来,文雅的肚子渐渐隆了起来,流言变成了真相。

男生们恨透了她,恨她毁灭了在他们心目中的美好形象。

女生们则是一副看笑话的神情,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恨不得能多踩几脚。

文雅黯然退了学,对外称是因病治疗。

梅子一点也不感到愧疚。她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当然,她是说了谎。

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仗着长得帅气和会点乐器,女朋友无数,就是一个吃软饭的。那条腿也是因为在酒吧里唱歌时勾搭了人家的女朋友而被打断的,因为自知理亏没有报警,私下拿了赔偿便算了事。腿断了之后,男人安分了一段日子,然后,遇到了文雅。

梅子只是知晓了男人的故事,又刚好拿捏住了文雅心底的柔软处。她不过是把文雅带到了悬崖边上,是文雅自己经受不住诱惑自己跳了下去。

文父震怒,惊觉自己对女儿的疏忽,既痛心疾首又恨铁不成钢,追问孩子的父亲是谁。如果同是情窦初开的男生,他可以原谅,可以让文雅生下小孩后再继续学业,等到达到了结婚年龄就让两人成婚。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能任由她堕落、无助。

文雅把良辰带到了父母跟前。

文父鹰一般锐利的双眼一扫,便知道这是怎样一个男人。管家也是个会做事的,很快便把调查到的有关良辰的资料呈了上来。文父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拳砸在了桌面上。

文雅护夫心切,未待父亲开口,便责怪他不尊重人,这种随意调查来的资料怎么能当真?

文父气极,真是女大不中留,还没嫁出去便先帮着外人说话了。

文父要求与良辰私谈。等到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文父开口便问:“多少钱?”

良辰犹豫了一瞬,伸出一个手指头,“一百万。”

“你做梦!”文父盛怒之下把茶杯砸在他跟前。

良辰不说话,只是把一叠照片扔到了桌面上。

是文雅的裸照。

文父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了他。

良辰给了他一个银行账号,承诺钱一到账立刻当着他的面删除、清空手机里的相片,并且永不再回来这个城市,永不再跟文雅相见。

交易完成,良辰踏着轻松的步伐走出来,文雅立刻迎了上前,急急问道:“谈得怎么样了?”

良辰哄她:“你父亲一时是难以接受的,不过他愿意给我个机会,你这些天多在你父亲身边待着,也好为我说说好话。”

文雅乖巧地点头,心中盈满了欢喜。

出了文家,良辰立刻打了一辆车直奔机场而去。他知道文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找人收拾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其实良辰也曾想过与她结婚的,当然不是因为爱,是想得到更多的钱财。不过见过她父亲之后,知道自己肯定讨不了好,倒不如拿了一笔巨款就此远走高飞,到时候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行?他已经受够了这个愚蠢痴情的傻姑娘。

良辰消失了。

手机停机,人去楼空。

文雅在凤凰树下一连等了一个月,直到凤凰花都快落尽了,他也没回来。

文雅执意要把小孩生下来。

文雅认定是父亲使了手段逼走良辰,竟然扬言要与父亲断绝关系。

文父被气得不轻,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文母在医院照顾他,一时也顾不上文雅。

半夜里,文雅就像一个幽魂般,飘飘荡荡去了良辰家,她总觉得他会回来,她总不相信他会欺骗她。

穿过那条古朴幽深的小巷,终于,来到他的房门前。

她敲门。

执著地、认真地敲门。

声音回荡在空空的巷子里,像是在奏一曲悲鸣曲。

敲累了,文雅靠着门坐下来,恍恍惚惚中仿佛看到了簌簌落下的凤凰花,文雅伸手去接,凤凰花落在她掌心,又很快消失不见。

凤凰花花开两季,一季缘来,一季缘散。一如她和良辰。

文雅终于相信他不会再回来。

文雅死了,死在了良辰的房门口,被发现的时候几乎成了一座雕塑。

割腕,血流了一地,像撒落了一地的凤凰花。

红得分外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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