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欧阳如水,我总是嫌自己名字有点儿女气,每次我这么说我爸总是要瞪我一眼,说我没文化,这两字取自君子得时如水,给我用还真是糟蹋了。
今年是我活着的第一百八十八个年头,当年那个总是瞪我的老头也早就被我熬死了。
你要问我为什么能活这么久,那这件事就要从很久之前,有一个爱我的傻逼说起。
算了,还是长话短说,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傻逼某一天得到一个许愿的机会,于是他许下了一个很文艺的愿望;“希望自己爱的人永远都是少年。”
对,他爱的那个倒霉蛋儿就是我。
然后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我发现自己永远活在了十八岁。
你问那个傻逼呢?
呵呵,早死了,还和他媳妇手牵手埋在一个墓地里,他孙子都有孙子了。
说真的,要不是那墓里还埋着他媳妇,我不想牵连无辜,早就把他的坟给掘了。
什么?你问我长生不老爽不爽?
呵呵,你们他妹的打工到六十就退休了,我上班都上了一百多年了,你说爽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傻逼许愿的时候我刚过完十八岁生日。
要不然好嘛,我一未成年,工作都不好找,哪里还能苟一百多年,早把自己饿死了。
不过我现在离饿死也差不了。
目前这份工作是在饭店后厨端盘子,干了五年了,差不多也该跑路。
一个地方呆的时间久了,哪怕尽量避免和别人接触,也总是会有许多麻烦。
退了租的房子,走前还要去找隔壁市找那个办假身份证的兄弟,再买一张十八岁的身份证。
说起他,我记得几十年前我还找他爷爷办过假证,一晃他孙子都长这么大了,两个人做的证件质量都贼高,价钱还划算,不愧是老字号,他家这也算是祖传的手艺了。
“年纪这么小怎么不去上学,来工地搬砖啊?”
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三天,我通过电线杆子上的小广告,找到一份包住宿得工地搬砖的工作。
午休的时候工友一边啃着馒头夹咸菜,一边和我闲聊。
他操着一口四川口音的普通话,好在我四十几年前去四川待过,也能和他无障碍沟通。
“家里穷,上不起。”
我倒是想上学,我又没有户口,也没有学籍。
工友抹了把汗,黝黑不赞同的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啊,像我们没什么文化,拼死拼活不就为了家里娃娃能上学,以后找个能坐办公室的工作,不用出来卖力气。你长得好看,和我们窝在工地里白瞎啦。”
我没做声,我想说我有文化啊,我博士生毕业了都。
但是我没办法找正规工作,一是没有档案,二是现在公司都给交五险一金,我一个小黑人,也没有账户。
前几年自己身份证还没到期的时候,也当过公司领导,谁知道越混越完蛋。
唉,说起来都是泪。
“快吃吧,今天中午有上层来视察,吃完去把工服都换上。”
我看工头背着手溜达过来嘱咐着,暗暗翻了个白眼,就他们那工作服,又厚又不透气,这大热天儿的,穿一下午都要中暑了。
但是打工人没人权,两口吃完了手里馒头,我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回集体宿舍换上了亮黄色的工装。
“听说来的人里面有我们的少东家。”
“真的假的?是楼市集团的太子爷?那个亚洲首富他独生子?”
“就是他,好像叫楼琑。”
“啧啧,这可真是个活财神,怎么跑我们这小地方来了?”
我转了一下安全帽,拨了拨被压趴下的刘海,和其他工友站在大门口,列队等着即将到来视察的领导。
听他们说着不知道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我有点儿兴奋,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活的霸道总裁呢,这回也算是长长见识了。
在大太阳底下占了将近半小时,又闷在密不透风的廉价布料里,汗都要流成河了。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干脆装晕跑了算了的时候,门口浩浩荡荡的开过来一排黑色车队。
最先开过来的是两辆路虎,他们停在大门前面,从里面下来六个带着黑墨镜的西装男,他们小跑着到第三辆开过来停稳的车前,恭敬的弯腰拉看车门。
我看着那几个大热天穿的严严实实的保镖,觉得各行各业都不容易呀。
随着第三辆车的车门被拉开,里面迈出一直穿着锃亮皮鞋的脚,那只脚的主人迈开长腿从车上下来,一个保镖赶紧打开伞站到他身后给他撑着。
看这帝王般的待遇,我有点儿实名羡慕了,这才是生活啊,像我这样的,也就只能是活着。
这样想着,我好奇的去看男人的长相,见他身材高大,五官深邃,隐约觉得有点儿眼熟。
正纳闷间,那人转头,我和他正对上视线,看着他的眼睛,我猛然想起。
我靠啊,这人我见过。
说起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二十年之前,他还是个萌萌哒小正太的时候,我曾经骗过他一个面包。
那时候我刚因为没钱交房租被房东赶出来,坐在公园长椅上的时候看到了独自坐在秋千上的小男孩儿。
好吧,我最先看到的是他手里拿着的面包,那时候我已经三顿都没吃饭了,饿了眼睛都绿了。
于是我对着他迈开了罪恶的步伐。
“嘿,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呀?”
他抬起头用防备的目光看向我,也许是我的外表看起来太有欺骗性,他看了一会就放松了警惕,对我说:“我离家出走了!爸爸说世界上没有超人。”
我一看果然没有大人在身边,放心的搓了搓手:“他胡说,当然有了!”
小男孩儿闻言眼睛刷一下亮了:“你怎么证明?”
“嗯····偷偷告诉你,我就是超人,我能长生不老!”
我神神秘秘的对他说完,指了指他手上的面包:“这样,你把手里的面包给我,等我二十年之后回来找你,到时候我肯定和现在一样,一点儿都不会变。”
然后我顺利吃到了面包。
那个被我吃掉离家出走盘缠的小男孩儿在肚子饿的时候,也不得不回了家。
想到这里,我觉得也不算骗他吧?虽然在遇到他之前,我早就把这个约定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估计他也应该忘了才对,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显然他的记性比我好的多,一个面包记了二十年,我日了。
他一看到我,就直接奔着我走了过来,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中说:“你是来履行约定的?”
我想说,不是啊,这顶多算是被动履行。
但是反正见都见到了,我干脆点头:“是啊,没骗你吧。”
他面色严肃的点头,二话不说拉起我的手:“那走吧。”
他那手劲儿可够大的,大长腿一迈,我哪能跟的上啊?直被他拉的踉踉跄跄的,还没等我抗议,给他打伞的那人先追上来:“琑爷,下午还有···”
话还没说完,他口中的琑爷回头就给他一脚,直接给他踹飞出去。
“滚一边儿去!回去告诉老爷子,让他熄了心思。”
我看到他那干净利落的一脚,到了嘴边的抗议就这么咽回去,惹不起惹不起。
直到被他拉着坐到车上,我才揉了揉被他拉红的手腕儿:“我们去哪啊?”
他上车坐到我旁边,歪头看我,一脸的无辜:“结婚去。”
我觉得他不禁有暴力倾向,脑子可能还不咋好使:“我们才第一,不,第二次见面,为什么要结婚啊?”
他抬脚踢了驾驶位的靠椅,让他开车。
“牛郎拿走了织女的衣服,织女就只能嫁给他,你拿走了我面包,你就得对我负责。”
他这脑回路好像和正常人不一样,我被他的逻辑震惊了:“你好像是有什么大病。我说的是二十年之后回来让你看一眼,也没说回来以身相许啊!”
“那我不管,我们姓楼的不做赔本买卖。”
那我就能做赔本买卖了?我他妈的就值一个面包?
“你知道我二十年前就长这样吧?”
他听到我的问题后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岁吗?我能当你祖爷爷!”
还没等他说话,开车的司机诧异的从后视镜了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刚好让他捕捉到了,使劲儿往前面靠椅上踹了一脚:“看你大爷呢。”
我感觉司机好像手抖了一下,车身都明显一晃。
“我不嫌你老。”
我看他那真诚的小眼神,很想说,可是我嫌啊,嫌你脑子不好。
他一看到我,就直接奔着我走了过来,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中说:“你是来履行约定的?”
我想说,不是啊,这顶多算是被动履行。
但是反正见都见到了,我干脆点头:“是啊,没骗你吧。”
他面色严肃的点头,二话不说拉起我的手:“那走吧。”
他那手劲儿可够大的,大长腿一迈,我哪能跟的上啊?直被他拉的踉踉跄跄的,还没等我抗议,给他打伞的那人先追上来:“琑爷,下午还有···”
话还没说完,他口中的琑爷回头就给他一脚,直接给他踹飞出去。
“滚一边儿去!回去告诉老爷子,让他熄了心思。”
我看到他那干净利落的一脚,到了嘴边的抗议就这么咽回去,惹不起惹不起。
直到被他拉着坐到车上,我才揉了揉被他拉红的手腕儿:“我们去哪啊?”
他上车坐到我旁边,歪头看我,一脸的无辜:“结婚去。”
我觉得他不禁有暴力倾向,脑子可能还不咋好使:“我们才第一,不,第二次见面,为什么要结婚啊?”
他抬脚踢了驾驶位的靠椅,让他开车。
“牛郎拿走了织女的衣服,织女就只能嫁给他,你拿走了我面包,你就得对我负责。”
他这脑回路好像和正常人不一样,我被他的逻辑震惊了:“你好像是有什么大病。我说的是二十年之后回来让你看一眼,也没说回来以身相许啊!”
“那我不管,我们姓楼的不做赔本买卖。”
那我就能做赔本买卖了?我他妈的就值一个面包?
“你知道我二十年前就长这样吧?”
他听到我的问题后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岁吗?我能当你祖爷爷!”
还没等他说话,开车的司机诧异的从后视镜了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刚好让他捕捉到了,使劲儿往前面靠椅上踹了一脚:“看你大爷呢。”
我感觉司机好像手抖了一下,车身都明显一晃。
“我不嫌你老。”
我看他那真诚的小眼神,很想说,可是我嫌啊,嫌你脑子不好。
我,欧阳如水,有一天竟然能当上豪门贵妇(?),活了将近一百九十个年头的我也真是没想到。
自从跟着楼琑回了京城,我就过上了梦寐以求的颐养天年的生活。
楼太子藏娇的地方是一处庄园,中式的水榭庭院,从大门进来像是个什么高档酒店似的,里面保姆佣人一大堆,门口保安就六个。
要不是我自己在里面住着,我还要以为这样的地方住的是什么皇亲贵族呢。
在这庄园里我就是稳稳的一把手,就连楼琑也得给我搬花盆,洗内裤。
这小狼崽子平时听话是真听话,就是偶尔上来性子,能把我折腾的起不来。
昨天晚上又是折腾大半宿,第二天一早上我就开始发烧,他赶上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一起来就叫了家庭医生过来,自己挨了我几巴掌,就顶着脑门儿上的红印上班去了。
那个四十多岁的大夫把点滴给我扎上,我看着药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歪头看着他问:“他以前的伴儿也这么折腾?”
“就他?哪来的伴儿。”
家庭医生一本正经的说:“他脑子有病,说自己小时候遇到过好看的神仙,从此之后看不上凡夫俗子,他爸为了这事儿差点儿拉他去看精神科。”
说完还上下打量了我一遍:“嗯,是好看。”
所以这小狼崽子从八岁就开始打我的主意了吗?
楼琑金屋藏娇的事儿不知道怎么让他爸知道了,那天我正在花园里遛狗呢,就被他爸堵住了。
“给你两千万,离开我儿子。”
豪门狗血大戏,虽迟但到。
看着面前一脸鄙夷的老人,我觉得他可能有点儿傻白甜,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还能分不清?
还没等我组织好语言拒绝他,得到消息的楼琑匆匆赶了回来。
“你来的正好,赶紧把这东西给打发走,外面养着个男人,还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能嫁给你?”
楼琑紧张的拉着我上下看了半天,确认了我没缺胳膊少腿,才回头拉着他爸就往外走。
他那手劲儿我是领教过的,看着老楼那龇牙咧嘴的样儿,我都觉得牙酸。
“我给你脸了是不是,趁着我脱不开身,跑到我家欺负我老婆?”
“想要孩子你自己跟那群情人生去,少他妈在我身上想办法!”
老楼后面说了什么我没听清,虽然很想追上去看热闹。
但是我被那狼崽子的助理请进了屋里,说没有楼琑的吩咐,不准我出来。
呦呵,长本事了,想囚禁我?
我路过客厅的时候,端着茶几上的一盘樱桃,上楼回房间吃水果。
樱桃还没吃完,大义灭亲的楼琑就回来了。
他一进屋就大步走过来,一把掀翻了我端着的盘子,里面水灵灵的樱桃滚了一地。
他捏着我的下巴:“你要是敢走,我就把你腿打断了锁在床上!”
呵呵你一脸,这是什么羞耻pay。
“你轻点儿,我不走,你这金大腿我还准备再抱几十年呢。”
他把我打横抱起来,往床上一扔:“给你抱,你听话,钱都给你,我也给你。”
我抱住他的脖子,听他在动情的时候轻轻呢喃着‘我爱你’。
我不太明白怎么样算是爱,毕竟我这一百多年也没爱过谁,我连和别人说说心里话都不敢。
但是他说的话,我信了。
我们一起生活的日子里,时间过的格外快。
一转眼,他过完了四十岁生日。
男人四十一枝花,我觉得他比之前更有魅力,更有男人味儿了。
但是他自己好像不这么觉得,最近总是不开心。
尤其是当我们一起出门,好多人把我认成他的儿子,他就更不开了,每次回来都要摔两个杯子。
这不么,就因为今天宴会上,一个不开眼的王老板和别人说了一句:“不是说楼总家里有原配吗?怎么还带着个小情人儿出来?长得还挺不错,什么来头?”
好死不死让他听见了,当场就把手里的酒杯摔了。
我还挺庆幸他这几年脾气好了不少,要不然现在姓王的都站不起来。
宴会厅里的人见他发火了,都闭上了嘴,大气都不敢喘。
他谁也没理,拉着我就回了家。
先不说他晚上是怎么收拾我的,但是我知道,明天他一上班,天凉王破是肯定的。
原本庄园里年轻长得好看的保安全都被换了,换上来那几个人,说声‘五官端正’都是勉强。
他也不太愿意让我出门,我在外面和卖东西的小哥哥多说两句话,他晚上回来都是借着由头狠狠折腾一顿。
我是实在招架不住他,干脆也就不怎么出门了。
之前的那么多年我早都在外面走遍了,也不执着于非要去外面溜达,楼琑为我打造的这个庄园就是我栖息休息的小世界。
他察觉到了我的改变,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平时对我更好了,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有时候他以为我睡着了,会站在床边摸着我的头发说对不起。
但是他不知道,倦鸟归巢,巢里还有我的伴侣,我不觉得委屈。
楼琑五十大寿过后,住进了医院。
说起来有点儿心酸。
爱我的人是个傻逼,我爱的人也是个傻逼。
楼总为了能长长久久的和我在一起,花高价买了利比亚毒蝙蝠咬了自己一口,他觉得既然世界上有我这个么反科学的例子在,那么也许他真能变成蝙蝠侠。
我是真想揍他,但是看他躺在床上,无精打采、高烧通红的脸,到底没下去手。
我说人家蜘蛛侠是被蜘蛛咬了才变异的,你怎么还找个蝙蝠?
他气若游丝的说:“蜘蛛太恶心,我考虑了好几天,最后勉强能接受蝙蝠。”
我翻了个白眼,觉得他估计等不到寿终正寝,早晚把自己给作死。
人家都说富人靠科技,穷人才靠变异。
“你说你这么有钱还需要靠蝙蝠吗?投资个生物制药实验室,研究个长生不老药不就行了吗?”
他还挺不服气的:“那人家秦始皇不比我有钱?他都办不成的事儿,你还用去尝试吗?还是西方国家的方法好,咬一口就行。”
你说得对,你可真是个小天才。
他出院之后精力也明显不如从前了,公司的事情慢慢放权给了本家的小辈,天天就在家里陪着我种种花,逗逗鸟。
在他五十二岁的时候,他那个不负责任又爱多管闲事的爹死了。
葬礼那天晚上我半夜惊醒,发现他不在身边,披了件衣服在阳台找到了他。
他见我过来,对着我伸手,我把手搭在他的手上。
交握的两只手一只骨节宽大、带着皱纹和斑点,另外一只却纤细白嫩,反差很大。
他看着我们握在一起的说,没有抬头:“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呢?你会再去和别人在一起吗?我只要一想到有一天你会躺在比别人怀里,我晚上睡觉都闭不上眼。”
我顺着他的胳膊窝到他怀里,没有说话。
他搂着我:“我真想带着你一起死,可是底下那么黑、那么冷,我又舍不得。”
说着又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头顶:“我写了遗嘱,在保险箱里,我的财产全留给你,我死了之后,你就自由了。拿着我的钱,就不能忘了我,等你倦了,累了,再回到这里,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好不好?”
我听的不耐烦,回身给了他一巴掌:“祸害遗千年,就你这狗东西还能再活几十年呢,天天死啊死的,烦死了!”
说完没理他,自己回了屋。
到卧室里脱了外套,看到墙上的画,那后面是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密码的保险箱。
里面放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写的遗嘱,也放着我早就买好的墓地产权书。
是京郊的双人墓地,产权所属人是楼琑和欧阳如水。
看着他日渐苍老的脸庞,我想着,这里不是我的家,有他的地方才是我的家,不能一起在这里生活,那就一起沉睡吧,我这辈子没有遗憾了,也不希望他有。
牵着我吧,哪怕睡在棺材里,你也别松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