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心口的栀子花

2022-02-22 21:33:43

爱情

一个关于栀子花的故事。青梅竹马小冤家彼此承受成长的重量,陆空眠走后,周栗的身边出现了阮衡冬。

小陆表示没在怕的:我俩早就以花定情了,谁都别想拐跑我媳妇儿~

小阮:……学区房买岔了,要是我小学就认识周栗,哼哼,你俩肯定没戏。

周周:别,再来一个,我小学会被欺负死。

1

陆空眠和周栗从小就是死对头。

小学六年换了仨班主任都没把这对同桌拆开。

四年级之前不允许使用圆珠笔、水笔,大家都老老实实用铅笔。周栗字丑,圆珠笔写出来的字更是一言难尽。

说实话她更喜欢用铅笔写,错了橡皮一涂就完事。

一日周父出差回来,给周栗带了一个粉色兔子型的卷笔刀。

小姑娘喜欢得紧,第二天就带去教室炫耀了一番。

窗外日光明亮,蝉鸣聒噪,周栗小心翼翼地旋转卷笔刀的握柄,机器发出轻快的削铅笔的声音。

一整个中午她满脸春风得意地抄英语单词。就连黄色格子窗帘被风吹起罩在周栗头上了,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扒开,唇边弧度就没平下来过。

同桌的陆空眠在三八线上压了张纸条,周栗矫情地用尺子摁住,一点一点地挪到自己的阵地。

映入眼帘的是他清秀的九个大字,“你是猪吗吃饱了傻乐”。

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讽刺刻薄之意却丝毫不减。

不像往常揉成一团扔回陆空眠桌洞里,周栗转了个身将纸条折叠得整整齐齐用眼神示意后座的班花接过。

陆空眠一把抢过纸条,踹了一脚周栗的椅子。

好一个“风雨不动安如山”,周栗冲陆空眠狡黠一笑,随后折了折英语本继续抄单词。

上完体育课后,周栗就发现心爱的卷笔刀不见了,在周围找了两圈仍毫无踪迹,只能作罢。

虽然怀疑过是陆空眠的蓄意报复,周栗趁他出去方便时偷偷翻过他的桌洞和书包,可是却一无所获。

小姑娘眼睛有点红了。

心不在焉、磨磨蹭蹭地整理书包,其他同学都走光了,班主任叮嘱周栗让她走之前把紫光灯打开给教室消毒。

周栗找卷笔刀心切没仔细听,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正找第二组最后一排呢,有人从前门进来了。陆空眠书包随意一放,倚着讲台冲焦头烂额的周栗说:“找卷笔刀呢?”

“废话,忙着呢。”

“如果我找到了,借我用一个礼拜呗?”

“一个月都成。”周栗已经转移到第三组第二排了。

“成交,跟我来。”

小姑娘乖乖地跟着陆空眠到了杂物间,陆空眠打开了第二个粉笔盒示意她把东西拿出来。

周栗擦干净卷笔刀上的白粉,随手揩在校裤上,而后瞪着陆空眠问他怎么知道的。

陆空眠说他扔垃圾的时候看汪洋鬼鬼祟祟的就多瞧了一会。

“他干嘛藏我的卷笔刀?有仇?”

“语文作业没交,你记他名字,蒋老师请他去办公室喝茶了你忘了?他爸爸不是咱们镇上的富商吗,人好不容易出差回来一趟,上学校了解他学习情况,就碰上他作业没交。”

听到汪洋被他爸揪耳朵疼得龇牙咧嘴而且零花钱惨遭取消,周栗笑出了声,原本汪着的眼泪倒是换种情境流下来了。

周栗怪他不早点告诉她,害她急了一下午。

“我缺个卷笔刀呗。”陆空眠一副欠揍的语气。

“男生用粉红色,你也不嫌臊。”周栗瞪了他两眼把卷笔刀塞进书包里紧紧抱着走了。

陆空眠笑笑,按开了紫光灯合上门。

……

小学六年,陆空眠没少欺负周栗。周栗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陆空眠把她椅子往后拉。

食堂周一分油炸鸡腿的时候,按学号坐周栗对面的陆空眠一下就夹走她盘子里的一只,吃得嘴上浮着一层清亮的油,还专门等周栗吃完把盘子叠上她的。

班会课看周栗不参加活动,陆空眠举报她看十块一本的言情小说,抢走她的书大声念里面的玛丽苏剧情。

书法课上,陆空眠在周栗的练习本上有模有样地画乌龟。

每次遇到有插图的课本,陆空眠都要找到最丑的在上面标“这是周栗”。

周栗心情好就嘴角一抽,心情不好就直接开揍。

2

初中分班考后,周栗每天都在祈祷不要和陆空眠这个烦人精分到一个班。

老天爷看在她诚心诚意的份上,总算错开了她和陆空眠,让陆空眠这个小祖宗坐了她后桌。

初中的陆空眠少年老成,仿佛青春期都提前在小学过完了,课间安安静静写作业,午休出去打篮球,也很少欺负周栗了。

只是过了一个暑假,两人仿佛跟新同学似的,和他们一起升上这个班的同学都觉得俩人很奇怪但也没人过问。

偶尔陆空眠会拍拍周栗的肩问她借修正带,也不多话。

陆空眠的冷淡不是只针对周栗一个人的,他好像变得对周围事物都没什么兴趣,高兴难过都是一副样子。

每当周栗想要试探时,陆空眠都会去打水、上厕所或者直接埋头睡觉……

虽然小孩子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但陆空眠这决绝的意思怎么看都摆在了明面上。

体育课前,冯恬来找周栗一起上厕所,周栗刚站起身就立马被一旁的冯恬按下。

“栗子,牛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

右边的李长仁瞥见周栗的椅面后立马转头小声感叹。

姨妈巾换得不及时,椅子上留下了一大滩血迹。

周栗这个心大的小姑娘沉浸于做作业现在才有所察觉。

教室里没剩几个人。李长仁喝了口水挠挠头走了出去。

陆空眠大概是在睡觉,头就没抬起来过。

冯恬牵起惊惧的周栗去厕所。虽说校裤是黑色的看不大出,但小姑娘还是害羞要人陪。

借口中暑回去休息,冯恬和周栗到了教室。

“太倒霉了,刚出厕所就打铃了。”

“还好老师放我们回来了,栗子你的脸色真的很差,不用演都能放人。”

周栗拿纸巾想要擦掉血迹却发现椅面不仅干干净净,还被放了一支栀子花,花香馥郁又不腻人,降燥泻火也是一佳。

冯恬喝了口水没跟过来就回去上课了,留周栗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周栗想破脑袋也没结果就摊开了作业。

率先冲进教室的是刚打完篮球的男孩们,胸口、脊背湿了一大片。一群人闹哄哄的,走路都带风。

周栗起身想去接水,杯子被正在擦汗的陆空眠夺过。周栗呆了一下,手背上还存留些许他指尖携来的凉意。

欢声笑语、追逐打闹的教室里除了黑发滴水,拿着粉色水杯,高挑挺拔得像棵小白杨的陆空眠,周栗谁也没看见。

这少年的心还是热的。

周栗没有问栀子花是不是他放的,心照不宣的两个人又回到了最初淡漠的状态。

陆空眠成绩好,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也越发挺拔帅气,不少隔壁班的女生会借机来找班里的同学然后瞧上几眼。

陆空眠初二就不是周栗的后桌了,调到了一组四排靠窗的位置,仍旧是一副厌世的表情也不和任何一个女生传绯闻。

总归是初中生,没有女孩子会做一些特别出格的事,最多就是要来QQ号,发现对方根本就不会按“同意”也就死心了。

初三上学期,陆空眠没来报道,班主任也只说是去转学外地了。

刚开始一个礼拜,班里时常发出一阵一阵惋惜的声音,数学老头想点他上去做题感慨人没了,男孩子惋惜找不到打球这么厉害的伙伴,女孩子痛惜班里再无颜值出类拔萃加上双商皆高的男孩。

一个月后,很少有人再谈起陆空眠了,外班的常客也很久没来了,人们的遗忘效率真不是盖的。

那阵子周栗最爱听的歌就是许嵩的《灰色头像》。

陆空眠的位置一直空着,成了他同桌堆辅导资料的私人空间。

中考结束,大家在教室里收拾东西,三三两两结伴回家,脸上都是对暑假、高中、新生活的期待。

周栗拒绝了冯恬的好意,没有和她一起坐私家车。夕阳西下,她绕着校园走了一圈又一圈,想要认认真真再看一遍。

出校门的时候碰到了班主任,周栗对保养得很好的程羽粲然一笑。

“要是陆空眠还在,我们班毕业成绩肯定更好。”程羽摸了摸周栗的头,眼里有些许失落。

周栗点点头:“程姐,我这两天发挥得还行。”

“你俩都是好孩子。”程羽还是惦记陆空眠。

“程姐教得好,不能给程姐丢脸。”

检查整栋楼教室门窗时,程羽以为自己眼睛花了,该考虑是不是该退休了。

第一组第四排靠窗的椅面上有一枝栀子花。

3

周栗顺理成章地进入了全区最好的高中,按照中考成绩排班排学号,她被分进了中等层次的十三班,领了八号的校徽。

十三班是整个中段层次最热闹的班级,带头活跃气氛的是学号末端的阮衡冬。

周栗是班里的纪律委员,但是很少和阮衡冬发生正面冲突。

周栗只管他不发出声音其他一律当没看见,阮衡冬一般也都会给周栗面子,自习课忍着安安静静抄作业,一下课就恢复原形。

语文课是阮衡冬一天当中表演得最起劲、最精彩的时候,有老师管周栗就不揽责任。

宋薇在上面讲课,正说到《荷塘月色》那段精彩绝伦的月夜荷塘描写呢,一抬眼就发现阮衡冬仰头吞了一粒东西。

她实在忍不住了高跟鞋踩得“登登”响走到阮衡冬桌前。发现小阮同学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地咀嚼吞咽,宋薇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想想还是要保持最美女教师的形象,她只好压着脾气问:“吃什么呢?”

“吃药啊。”

阮衡冬一脸严肃地拿起糖罐子转到生产说明然后冲宋薇一笑。

“哎呀!老师,不好意思,我拿错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沉寂了三秒钟的班级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阮衡冬的死党们,笑到不停地捶桌子。

还有一些坐得比较远的同学不明所以转头问笑得眼泪都出来的知情者。

下课铃一响,宋薇摔门而出,直接奔汪青办公室诉苦。

大课间,周栗起身去一楼的英语办公室抱作业,正下二楼呢就被急匆匆跑上楼三班的张莹莹拦住了。

汪青一共带两个班,一个普通段的三班,一个中等段的十三班。

张莹莹是三班的英语课代表。

张莹莹央求周栗去知会阮衡冬有人要打他。

“为啥啊?”

“因为阮衡冬昨天早操散了回教室的时候,经过我旁边对我笑了一下,正好给我们班那个体育特长生——王亮看见了。”

“王亮喜欢你啊?”周栗的第一反应是想笑,觉得这个年级的吊车尾,脑回路挺奇特的,笑一下就要打人。

她又仔细盯着张莹莹看,觉得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哎哟,这是重点吗?”张莹莹小嘴一噘,佯怒也很可爱,怪不得招人喜欢。

周栗说阮衡冬被叫到汪老师办公室去了,她去抱作业顺便帮张莹莹看看,让张莹莹先去十三班看他有没有回去。

兵分两路,但是俩人谁也没碰着阮衡冬,张莹莹多个心眼和阮衡冬的两个死党交代了一下。

周栗这边,汪老师说已经训过了,就放他回去了,还打趣周栗这么关心班里的刺头。

“关心班里的同学是每个班委的义务。”周栗一本正经道。

最后一节自习课打铃了,阮衡冬连带他两个小弟的位置还是空的。

周栗有点心慌,跟汪老师请示了一下,带着班里两个壮汉满校园找他。

没敢说可能是去打架了,周栗只想在事情没闹大之前快点找到阮衡冬。

“纪委,你看他们是不是在篮球场啊。”叶起凡指了指远处水泥篮球场上的几个人。

周栗一眯眼,骚粉色的名牌鞋加上黑色紧身T恤不是阮衡冬还有谁。

等周栗到跟前了,王亮那些人已经走了,阮衡冬正仰着脖子喝水,喉结滚动,一串水珠从嘴角滑落流过少年细长的脖子,胸前的布料被汗水浸湿比其他地方颜色略深。

周栗上下打量了阮衡冬,发现这家伙除了一副倦容、汗流浃背以外完全没有打过架的样子。

“看这么认真,怎么样,我帅吗?”

阮衡冬两手一绞矿泉水瓶随后投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

周栗没说话小跑过去捡了瓶子,投进“可回收”垃圾桶。

小跑回来的她扬起头恶狠狠冲揪着领子擦汗的阮衡冬撒气:“不要乱丢垃圾!”

“纪委大人,是不是以为我要打架,还特意排了两个保镖?”阮衡冬扫了面前的三个人不屑地笑笑。

周栗无声,抬脚就走,叶起凡和庄可跟着。

4

那天以后,周栗和阮衡冬再也没说过话。

“阮哥那天贼背,刚被汪青怼完就被三班那小子堵了,王亮被阮哥洗脑答应比篮球,结果王亮那小子把篮球队的脸都丢尽了。”

“哈哈哈哈,输了一脸不服气还要咧着嘴对阮哥笑,笑到阮哥满意为止。”

“谁让他非说阮哥对张莹莹笑是调戏他,阮哥就让他调戏回来。”

“王亮是降分来的,阮哥可是到了中段的线呢。论智商,俩人能比吗?”

“你们俩不用写作业啊,在我这讲大道?”周栗摔笔。

远处托腮的阮衡冬若有所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两个死党在周栗面前变相解释。

大概是周栗那天骂他乱丢垃圾时清澈的眼睛特别好看吧。

高一下重新排座位,阮衡冬坐在了周栗的斜后桌。

周栗个子很高,有一米七。

阮衡冬喜欢看她上课正襟危坐的样子,喜欢她挺直的背,白皙的后脖颈,柔软黑亮的短发。

阮衡冬骨子里不坏,违反课堂纪律只是想引起同学的注意。

还有让他眼里只有赚钱的爸爸多和自己碰碰面,哪怕是在校长办公室也好。

阮衡冬发现周栗眼里除了学习、管纪律好像就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

那天她来找自己也许只是作为纪律委员责任的一部分,没有透露自己可能是在打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同时,他也发现自己对周栗的不同。

为了响应教育部号召“所有早恋都不能成功”,一直到高二分班阮衡冬也没有什么动作。

周栗倒是觉得阮衡冬不怎么惹事了,班级好管了很多,有时候一瞪眼他不光收敛还佯装帮她管纪律叫后排的几个男生不要聊天。

分班那天,他对周栗做了这一年以来最出格的事。班主任在PPT上放出人员调动名单,同学分批次去往新的教室。

周栗留在十三班。

阮衡冬走之前绕路当着全班面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姑娘抬头看他,明眸若水蕴着一丝不解。

世间少年情动时都是一样,想要一再靠近那个女孩。不羁如阮衡冬也会有小心翼翼对待一个人的时候。

可是求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态。

阮衡冬在新的班级仍然是呼风唤雨的小霸王。

留在十三班的兄弟他通通打点了一遍,那些兄弟个个都是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拍拍他肩说“我懂我懂”。

知道十三班被抽中体测,阮衡冬作为体训队的尖子选手自告奋勇要替他们班最“危险”的胖子跑长跑。

心想能够看周栗跳远、短跑、仰卧起坐、坐位体前屈,这一个下午该多么美好。

扎了个小辫子的周栗跑八百时,阮衡冬在内圈陪着跑,看得左右夹着最后一名“危险分子”跑的两个体育老师一愣一愣。

为了不影响别人,周栗下了塑胶跑道去散步,阮衡冬跟着塞给她一瓶运动软饮:“你休息会,我去替跑了。”

汪青走过来递给周栗饭卡和钥匙:“周栗,阮衡冬那小子对你很上心啊。”

听到“上心”,周栗微微脸红但与汪青对视时眼底又是一片云淡风轻:“老师,我俩就是普通同学。”

汪青松了口气:“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眼下学习更重要。不是说要扼杀一个孩子懵懂的情感,只是未来真的输不起。”

周栗但凡能拒绝阮衡冬的好意都拒绝了,也明着提醒他要以学习为重。

阮衡冬看起来浪荡,实际上没谈过正经恋爱,身边人告诉他,周栗再怎么对感情木讷也是个少女,怎么暖都暖不热就是心里有人了。

阮衡冬不信。

在他眼里,周栗不是一个沉闷的书呆子,上课能一本正经管纪律,下课也能讲段子飞起,什么话题都能接茬。

有人问题目也都是很耐心地讲解,从来不摆学霸的架子。

这么多男男女女,他还真没见她眼里住过谁。

5

高三毕业,高三十三班聚会完了,汪青又组织了“高一十三班”的聚会。

周栗家里最近却是最晚到的,原本刚刚过耳的短发现在已经及肩了,在脑后清清爽爽扎成一股,露出小巧可爱的耳垂。

本来在讲段子寻开心的阮衡冬见她进来突然停了,拘谨地端起啤酒喝了一口。

只剩阮衡冬右边的一个位置了,汪青眼神示意她赶紧入座,还冲阮衡冬暧昧地一笑。

酒足饭饱,男同学扯着嗓子聊游戏,女同学谈理想和暑假的安排。

阮衡冬一直盯着杯沿上那点橙色看,猜周栗今天擦的润唇膏是不是香橙味道的。

汪青喝高了,非要叫酒店工作人员拿话筒给大家唱《你是我的眼》。

同学们热泪盈眶,想起那年高一春游的大巴上逼着汪青唱歌,她跑了九霄云外的调还是把这首歌唱完了。

汪青有老公来接,走之前使劲冲阮衡冬眨眼。

他回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大家都散了,阮衡冬跟着周栗走出酒店。

拐过聪园小巷子,进入正大路,男孩耳根越来越红,不知是不是沾了酒的原因。

阮衡冬摸了摸鼻子总算开了口:“那个周栗啊,我想和你说个事。”

“阮衡冬你知道栀子花的花语吗?”

“啥?”

“坚强、永恒的爱、一生的守候。”

他沉默了很久,觉得六月的夜晚其实温度也挺低的。

要不然,这风吹过来怎么就那么像在吃冰镇西瓜透心凉呢。

他头一次觉得周栗是懂喜欢的,可能比他还要懂。

垫了两张纸巾,女孩大大方方招手,阮衡冬顺从地和她一起坐在马路牙子上。周栗说了很多她小时候与陆空眠发生的趣事,逗男孩笑得前俯后合。

“你没找过他吗?”

“小学的毕业册他只填了留言,骂我是头猪。”

“初三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会见到的。”

“嗯?”

大学开学的第一天,周栗又见到了阮衡冬。他被周栗大学的独立学院录取,校区相邻。

每天的晚饭阮衡冬都要来本部食堂吃,每次还都能准确找到她和她的室友,室友们都很有眼力见撤去一旁。

周栗不是不知道阮衡冬的心思,明里暗里表示过很多次只能和阮衡冬做好朋友。

从前她去英语办公室抱作业,十有八九能碰到阮衡冬在问汪青题目。

汪青还和周栗开玩笑说,因为阮衡冬那个家伙,自己被他现任的英语老师冷嘲热讽、穿小鞋子。

让周栗没有想到的是,阮衡冬那句哄人的话成真了。

为了赚志愿时长,周栗穿着个印着学校logo的绿褂子和室友一起接新生。

宿舍离学校正门实在太远,她们就在书院门口支起的遮阳棚底下站着,有学弟学妹来了就帮忙抬行李。

陆空眠报道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半。

看到那个身影周栗一下子从疲累、萎靡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陆空眠长高了,留了刘海,两边剃了短寸,穿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白色T恤和黑色七分裤。

脸上的神情仍然淡淡的,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她看着他走近,看着他走远。

没有打招呼,陆空眠从书院办公室领了钥匙和新生手册就直接拎着行李箱走了。

室友偷偷拍了陆空眠的背影,砸吧嘴念叨:“看看这绝世美腿,这纤细的脚踝,天哪!我回去一定要发学校表白墙上问问。”

周栗既开心又难过。

心口的这枝栀子花怕是不堪岁月的摧残,蔫了。

6

阮衡冬去外省参加短跑比赛得耗上两个礼拜,周栗乐得清净。

好不容易可以与亲爱的室友们在食堂一起共进晚餐,周栗点了四个菜以示庆祝。

只是没想到,遇到了两手各端着一碗满满当当紫菜虾皮汤想要一展中国功夫的锅盖头黑皮男。

这奇葩穿了个塑料拖鞋不小心踩到了地上一滩糖醋里脊的浓汁,脚下一滑,紫菜汤全洒在周栗身上了。周栗当下一愣又极快反应过来将菜盘脱手。

“叮铃咣啷”黑皮男的身上五颜六色好不热闹。

周栗虽然知道这不全错在黑皮男,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身上这条黄白格子包臀裙还是前天刚买的。

她不需要无用的道歉,只要出气。

咬咬牙转身准备重新打个菜吃饱了再回去换衣服,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陆空眠打断了。

穿着篮球服的男孩眉间微蹙把外套罩在她身上,不等她说话就拉着她走了。

“你先上去换衣服,下来我带你去外面吃。”

陆空眠哄小孩的语气让周栗觉得他们仿佛是一对小情侣。

换了中规中矩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她发了条微信给室友交代了一下情况。

韩料店里,负责点餐的店员频频偷窥陆空眠。

周栗感受到了对面的目光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还和小时候一样睚眦必报。”

“你知道我是故意的?”

“我就坐在旁边,精心挑选的四个菜占据了你的视线,你自然没看到我。”

针锋相对的阵仗让周栗觉得以前那个总是骂她猪的陆空眠又回来了。

“话说,你那天来报道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周栗还在记恨这件事情,想起来的时候还觉得牙痒痒。

“没想好。”怎么面对你。

“你是不是长胖了,好像肥了一圈。”陆空眠话锋一转。

“啊?是吗!哪里哪里?”

周栗瞬间没有追问下去的心情,赶紧制定紧急计划进行身材管理。

……

饭也没心情吃了,搅了搅石锅拌饭上的温泉蛋,周栗问陆空眠周末去不去初中同学聚会,他思忖了一会颔首。

陆空眠到的时候,大家放了小礼炮,程老师很激动非要让陆空眠坐她身边,几个皮得欠揍的男生打趣陆空眠成了他们学弟。

陆空眠也没摆架子,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打成一片。

程老师叫周栗一起去洗手间,冯恬要一起,被程老师瞪回去了。

“栗子,陆空眠初三那年家里出了事——他妈妈去世了。那段时间他异常的消沉颓靡,我一直劝他不能放弃,要复读。”

周栗无声,有些事情突然就想明白了。初中有时候上课陆空眠总是不在,问他同桌,同桌也只是摇头单知道陆空眠请假了。

程羽激动到语无伦次:“他现在又会笑了,真好。我们偶尔有联系,他复读的学校是我帮忙选的。我说同学们都很关心他,都没忘了他,中考结束那天,有人在他椅子上放了一枝栀子花。”

“我好像听到他在电话那头笑了。”

周栗耳根瞬间蹿红。

兔崽子们都去KTV嗨了,冯恬非拉着周栗也去。

周栗有些动摇,脑子也很乱。看到不远处路灯下,陆空眠清瘦孤寂的背影,周栗不管不顾,快步上前从背后死命抱住。

冯恬目瞪口呆,吓得下巴合不上,手机也掉了。

“程姐说你最后一次联系她,是问我大学考去了哪里。”

陆空眠背脊微动,轻轻挠了几下她的手背,示意她松开一点。

周栗胡乱地用脸蹭了几下他的背,瓮声瓮气地说不要。

“乖。”

周栗委屈地一根一根松开手指,陆空眠转过身揉了揉垂着头的周栗的头发,牵起她的手,自然地与她十指相扣。

周栗瞪大眼睛。

“周周,你抱那么紧,让我怎么牵呢。”

7

周栗和陆空眠在一起的消息不仅惊爆了初中同学的朋友圈,还把阮衡冬给炸回来了。

阮衡冬找到周栗的时候,她正在和陆空眠吃甜品。

陆空眠微微眯眼一把扣住周栗的手腕,不让她走。

“借我一会。”

陆空眠扬唇松手,表示对“借”这个字眼的欣赏。

“别太久,芒果绵绵冰会变成芒果奶油水的。”

可怜兮兮的语气让周栗忍不住想要摸陆空眠的脑袋。

两人走到附近的公园:卖卡通人物气球的大叔正捧着一碗凉粉吸溜,几个穿得很嘻哈的青年耍着滑板,两三个汉服女孩用自拍杆拍照比“耶”……

“比赛只要一个礼拜,另一个是给他机会和我公平竞争的。可我等不及了,我怕他招招手你就跟他走了。”

还真是开门见山。

“可你还是跟他走了。”阮衡冬仰了仰头不敢看周栗的眼睛。

话音未落,一只黄色小鸭子氢气球直直飘上了天空。

周栗知道自己说“对不起”也没用,就安静当个听众。

“你拒绝过我很多次,我想只要坚持我总有机会的,毕竟你讲的故事里陆空眠从没表示过他喜欢你。”

而且当时他们年龄还太小,就算她明白陆空眠却未必会当回事,这点周栗心里也清楚。

“是不是觉得我最近很少找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他机会?”听见阮衡冬哽咽,周栗摇头。

“我妈,是他妈妈的亲妹妹,跟我说过他的高考成绩和第一志愿。”起初阮衡冬以为这只是个巧合。

但是一听到他比就读专业的录取线整整高了三十分,阮衡冬有些恍惚了。

又想到陆空眠高考完,自己去他房间玩游戏,在他书桌上发现了周栗学校去年的招生简章,这一切好像都解释得通了。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桌上那个奇怪的相框,里面没有照片,只有裱起来的一朵干花。

阮衡冬在心里叹息,可我喜欢你一点都不比他少。

“如果没遇到陆空眠你会喜欢我吗?”

这个烂到不行,又毫无意义的问题阮衡冬还是问出口了。

周栗弯唇,眼睛清亮对上他隐有期待的眸子,很大声地说:“如果是那样,你这么优秀的男孩,该是我求之不得啊。”

人生的出场顺序真的太重要了,阮衡冬不止一次这么想。

他这个幼稚鬼一定要和陆空眠进行一场男人之间的决斗——篮球。

“原本我以为,我遇到周栗已经够早了。”

阮衡冬一口气喝完一整瓶矿泉水,捏扁后随手扔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立马捡了回来,找个垃圾桶塞进可回收的分格里。

做完这一切,阮衡冬挠挠头自嘲地扯开一个笑容。

那年夏末,周栗小姑娘就是这么走进他心里的。

“我希望周栗能够真的快乐。不然我会狠狠揍你,把她娶回家。”

“你尽管,等到世界末日。”

8

某天夜晚相拥的时候,周栗缠着要听睡前故事,陆空眠问她曾经送她的那本《小王子》还在吗?

小姑娘麻溜起身,翻箱倒柜把书从一个巧克力色爱心盒子里献宝一样拿了出来。

周栗钻进被子里露出红扑扑的脸蛋和晶晶亮的眼睛。

陆空眠接过书,在她额心轻轻一吻。

不出意外,把书翻到最后,多年前折起的一个角到现在仍然纹丝不动,两页纸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从未有人揭开。

陆空眠轻笑。

“你笑什么呀?”

“笑你傻。”

“嗯?”

陆空眠示意周栗自己看。周栗把折角压平,翻开来看到熟悉的但尚未遒劲有力的字迹:

“你什么时候才会知道我这么爱欺负你,其实就是喜欢你啊。”

……

他知道,周栗想听他讲那不为人知的过去,可是这世界肮脏的事情阮衡冬舍不得和她说,他当然更不想让她知道。

忽然想到了什么陆空眠捏了捏周栗的脸蛋:“听说你对阮衡冬说如果没碰到我,你会选择他?”

周栗那天是有认真考虑的,不只是因为看到他受伤又隐有期待的眸子。实用主义者周栗觉着如果没有碰到陆空眠,能被阮衡冬喜欢,也是自己的荣幸了。

“可是,世上哪有如果啊。”

周栗蒙上被子佯装睡觉。

陆空眠无声,世上没有如果,多的却是造化弄人。

陆空眠小学毕业那年暑假,陆父见义勇为,拨打求救电话后,立马跳下去捞江水中挣扎的女生。

事发地点较为偏僻,等救生员赶到,只见女生惊魂甫定,湿漉漉地坐在岸边。女生没对救生员说江中还有人。

突然腿抽筋没能上岸的陆父同潮水悄无声息地逝去。

美貌又要强的陆母不愿求助妹妹,为了空眠能继续读书改嫁了一个商人,却处处受到排挤,继父总是强逼陆母陪着去“谈”生意。

看着母亲日复一日的郁郁寡欢,早熟的陆空眠放弃了任性的权利,拼命学习希望母亲能够多笑一笑。

小小年纪的他,能做的太少了。

后来母亲查出来胃癌,陆空眠便不去上学日复一日闻着消毒水的味道陪伴、照顾母亲直到她离世。

期间继父逼着陆母签下离婚协议。

陆母走的那天眉头都是紧皱的。男孩一滴泪也没有落下,被闻讯赶来的陆母妹妹,也就是阮衡冬的妈妈,一把揽到怀里。

邬晴牵着陆空眠缴清了所有拖欠的费用,走出医院的时候,晴空下暴雨。

陆空眠觉得自己很累很累,从来没走过这么长的路。

陆父再也回不来的那个晚上,也是暴雨。

陆母也是这样手心冰凉,牵着陆空眠,走了一段长长的路。

接受了一段时间心理治疗,加之邬晴照顾得很好,阮衡冬有事没事的插科打诨,陆空眠才有了很大的好转。

不是没有想过自杀,真的快熬不下去那天,鬼使神差接到了程羽的电话。

听到她说大家都很关心自己,还有人放了一朵栀子花在自己的椅面上,他就想起那个笑起来灿若晴空的小姑娘。

便跟着笑了。

他想,要让阳光照进生活。

陆空眠不会,也不需要卖惨来博取周栗的同情和怜爱,男人与女人之间想要增加相爱程度从来都是依靠灵魂契合度的提升。

曾经阮衡冬和陆空眠都是需要关心的小孩。

阮衡冬幸运一些早就接受了父母关系不和、家庭亲情氛围淡薄的事实,并且活得自我、张扬,想要什么就做什么。

陆空眠在尘世烟火中自我消损过,也重生过。

陆空眠把被子拉下来怕她呼吸不畅,发现小姑娘已经睡着了。熄床头灯前,他拍了一张周栗的睡颜发到朋友圈,配了一行字:

“漫漫人生,匆匆岁月,得偿所愿”。

不吃秋葵嗷
不吃秋葵嗷  VIP会员 喜欢漂亮裙子和美少年.

少女心口的栀子花

赴约

相关阅读

手机故事网©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