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没有如果

2018-12-30 20:04:54

爱情

朋友说为了找到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怎么的也要庆祝一番。我坐在几个朋友中间苦笑着摆摆手,不用庆祝,不用庆祝!

事实上,也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一个月两千块钱的工资,去掉我得房租,生活费,在这座城市中,还想再攒一笔,就跟白日做梦一样的,说不好听的,还不如白日做梦呢,至少梦完了我还算睡了个美觉,可现实中,我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但陆相与不行,拿着刚出的新款苹果手机指着我,笑的比我还开心:“年子,去不去?不去就是看不起我!哥几个,今晚这顿我请了!”

随着陆相与这声铿锵有力的领导声,其他三个像是得到了特赦,不由分说将我按进了陆相与的车子里。陆相与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一辆跑车,不过,这也不奇怪,用他爸的话就是:只要你小子不惹事,钱,管够!

朋友将音乐开的震天响,陆相与有条不紊的开着车,外面的漫漫长夜不知何时已经被绵延几里的霓虹灯所湮灭。九月份的晚风在这座南方的城市里格外撩人,我被硬逼着喝了一杯又一杯,酒入愁肠,一种咸涩的味道在舌尖上辗转,碾压,挥之不去,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良辰美夜,何来“酒入愁肠”一说?

陆相与嗨到不行,不停地拍着我的肩膀:“年子…你以后…以后…有困难…就…找我!我陆…陆相与什么都没有,穷的就只…只剩下钱了!”换了别人和我说这样的话,我肯定撂挑子不干了,有钱怎么了,有钱了不起?

但陆相与不同,我和他高中三年同学,大学四年一个被窝,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明白,他最烦别人不用他钱,这不是傲慢,是在他的意识里他觉得有钱就有朋友,说白了,他没安全感。

人群散尽,只剩我和陆相与,我喊了几声“陆子”,他趴在酒桌上咕咕哝哝地睡这觉,手表恰好指向凌晨,顷刻间的安静却让我极不适应,像是看不见的地方长了一只手随时会伸出手来挠我一下。

我扶着陆子出包厢的时候,自己也昏昏沉沉的,远远看见一个女孩正在用塑料袋打包上桌客人剩下的东西,装进了自己的手提袋里,房间里有些暗淡,女孩绑着马尾,一缕头发掉了下来,她顺手绕在耳后,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平凡的场景,我却看的心旷神怡。

陆子似醒非醒“哇”的一声吐了我一身,那女孩好像也是一惊,我脑袋沉的厉害,倒下来的那一瞬,看到她朝这边跑过来的样子,运足了内力,才想起了高中课本上林徽因的一句话:你是人间四月天。

没错了,这姑娘就是四月天,还不一定属于人间。

那是零七年九月,没发生什么重大改革,国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国泰民安,我心安理得的拿着两千元的工资在这座一线城市近乎苟且的生存,第一个月里,我除掉所有的花销备好了两箱方便面,拿着剩余的一百九十元钱给向暖买了一副耳钉。

哦,对了,向暖就是在酒店里打包剩饭的姑娘,我把耳钉放在她手里的时候,她站在阳光下笑的特别好看,露出了浅浅的酒窝,但最后还是塞回了我手里:“挺贵的吧!我不需要!”

我哈哈一笑,你当我是大款呀!这是在附近超市买的,正打折呢,五块钱一副。我说的信誓旦旦,她听的半信半疑,最后,在我近乎恳求的语调中,她勉强收下,并说下次请我吃饭,我用不得多想就答应了,潜意识里,我已经把向暖当成了和我一样都被捏在命运之神手里的同路人。

我们都在这座水泥城堡的夹缝中生存,她像个小偷一样去偷那些剩饭剩菜,我要像个强盗一样,去抢每一天能够使我进账的每一个单子。

向暖那姑娘在所有人见到的第一眼都会觉得清冷,她皱着眉头抬起头来看我的第一眼,我就会心疼。我开始频繁地在朋友圈发一些似水柔情的东西,陆子凑到我身边来问我:“年子,你是不是有新欢了!”

我推了他一拳,让他滚,他又笑呵呵地凑过来:“别介呀,哪天也带出来,让兄弟也见识见识,能让你钟年看上的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

(二)

陆子在酒店门前等了快有一个钟头了,向暖急匆匆地从里面跑出来,叫着我的名字,我看见刚刚不耐烦的陆子顷刻间变得安静了许多,闷闷地说了句:“让我再等一个钟头也愿意啊!”

我没头没脸的跟着傻笑,向暖整理好衣服,问我什么事,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陆子将我推到一边,笑的一脸痞气,用下巴指指我:“你就是钟年女朋友?”

向暖皱眉看了一眼陆子,那眼神分明在说有病,我也有些难为情,陆子却一把手将向暖推进了车里,让我也跟着上了车,向暖有挣扎的意向,我知道,如果没猜错,她下午应该还有其他兼职要做,陆子挑眉对着向暖说:“今天下午你我包了。”

我以为向暖会生气,却看见她“噗嗤”一笑,然后安静看着窗外的样子,我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过,有什么东西好像毫无征兆的出现了裂纹。

怪不得佛说:“不可说,一说就错。”我在想,如果陆子没有把话讲出来,会不会事情就可以向别处发展了呢?可是,我好像天生就是一个丑角,早就丧失了自己的概定生活。

我的一个单子由于未能及时满足客户需求,陷入了巨大的压力之中,许多年前,我还信誓旦旦地和自己说:以后给喜欢的女孩一个温暖的家。这件事却如同鬼魅,若干年后,在我的心上更加地张牙舞爪起来,陆相与说:“年子,你和我说实话,向暖不是你女朋友对不对?”

我在凌晨一点的时候看见这条短信,可怕的是那个时候,我竟然没睡着。

我说:“对!”

陆相与叮咚一声又来一条消息:“你喜欢她吗?”

我已经能猜到他下一步想要干什么了!可是喜欢有什么用呢?可以让她不用偷偷打包剩饭回家,还是让她免受经理责骂?我骂了一句陆相与:“你说什么呢!我是那么没有眼力劲儿的人?”

我很快收到了陆相与的回复,他说的很认真,每一句都印在了我心上。

他说:“钟年,我就是那个没有眼力劲儿的人,钟年,你要是也对她有意思,我陆相与从此消失,决不插手!”

我豁达极了:“喜欢就去追呀!”

果然第二天,陆相与就送了向暖一部高档手机,那是二零零八年,我省吃俭用五六个月才买了一部二手手机,向暖推辞怎么都不要,陆相与说不要就不要吧!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向暖一惊,朝垃圾桶里面去翻,被陆相与拉住,他将手里的手机递给了向暖,被他扔掉的只是盒子,向暖眼眶有些泛红,也许,许多年都没有人这样对过她了,而我没有钱做基础,我最爱的女孩和别人在演这样深情的戏。

零八年七月,向暖和陆相与在一起了,陆相与眉开眼笑地和我骂娘,这是他追过最难追的女孩,没有之一。八月,奥运会在北京举行,陆相与从南方两张机票带着向暖飞去了北京,那个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小经理了,但仍过着惨淡的生活。

零八年八月的奥运会开幕式的前两个钟头,我知道陆相与的内心已经快要崩溃了,他爸爸因为行贿被人举报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从皇太子落魄到连我都不如,因为家产被抄,他和向暖只有到租地下室的地步了,这对陆相与来说,这样的生活还不如死了,但偏偏他身边还有一个向暖,我很爱很爱的向暖。

陆相与每天沉醉街头,如果我没猜错向暖的心里,应该是高兴的,因为她终于不用再仰望陆相与了,我也是高兴的,我终于比陆相与强了。

与之而来的还有陆相与的责备与挑剔,是啊,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怎么能过的惯这样粗鄙的生活呢?向暖每天给我打电话,让我把陆相与从街头背回来,可是她从来没有哭过,每天忙里忙外地,最后不好意思地搓着手笑着和我道声“谢谢。”

我站在五彩斑斓的霓虹里,恍惚有些难过,好像,我由始至终就懦弱的不行,从前没有勇气的事情,现在还是没有勇气,当陆相与清醒地现在我面前的时候,那种多少时光都褪却不了的低人一等的感觉始终会疯狂地向我袭来。

没有人知道我有多么羡慕陆相与,有钱的时候他有向暖,没钱的时候他还有向暖。

我和陆相与站在街头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车来车往,无比的喧闹又无比的寂静。陆相与吸完最后一根烟,扔在地上用力踩踩,吐了口烟,我看见他身上浓重的成熟的味道。

生活会把每个人变成他想要的样子,人却不能。

他低了会头,忽然说:“我父亲是你举报的,对吗?”

我感觉窒息,想笑又笑不出来,又偏偏能无比轻松地蹦出两个子字:“是啊!”

我觉得脸上一痛,头脑嗡嗡作响,陆相与一拳打在我的左嘴角上,我奋起给了他一拳:“你以为你还是从前呼风唤雨的陆相与?你爸爸不仅行贿还挪用公款,我举报,我有错吗?”我叫的声嘶力竭。

那是零九年的三月份,乍暖还寒的光景,路人匆匆的走过,日光温暖又刺眼。

随着我叫喊声的还有一阵紧急刹车声,我看见一个女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重重的摔落在地上,人群中有慌乱,有尖叫,我觉得手脚无力,陆相与空洞的眼神让我心乱如麻,我看见陆相与像疯了一样冲向人群,尖叫着,嘶喊着,我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只有颤抖,无止境的颤抖。

那地上睡着的女人是向暖,和她一起的还有五个月大的孩子。

她是几时出现在我们身后的我们一无所知,但她是几时离开的也许我能记一辈子。

我想如果早一点,我和向暖示好,我能带给她所有她想要的生活了,她会不会放弃陆相与和我在一起?如果再早一点,在陆相与见到向暖之前,我就勇敢一点,我们是不是能在这个水泥钢筋的城市已经拥有我们两个人的家了呢?

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是我忘了一件事。

可惜了,没有如果。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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