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绝绣

2021-09-08 21:02:05

古风

文/南柯睡不醒

(一)

从宣政殿到紫宸殿,白樱双手提起红色衣裙,莲步轻点在宽阔的石子路上。

这件衣裙是她自己设计的,红色渐变,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作为一位古装设计师,偶尔去大唐的古建筑去寻找灵感是白樱独特的方法。

这大明宫遗址公园是她慕名而来的,那个传说中的大唐帝国的大朝正宫。

“不过最后被一把火烧了,确实是挺可惜的。”

白樱经过那些已经面目全非的历史遗迹,她的脑子竟然里可以想象出,昔日的那些雕栏玉砌,檐牙高啄。

还有曲水流觞的石桥,妩媚妖娆的胡姬,嘈嘈切切的琵琶声,她甚至可以想象出大唐盛世的那一场极乐之宴: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

这可能就是天赋吧!白樱得意笑地了起来。

她欢快的步子蓦地在一处荒地停下来,那里散发出的阴寒之气让她不禁一阵心悸,她瞥到一旁的牌子写着三个字:野狐落。

突然,白樱只感觉无数只手臂慢慢逼近她的身体,肮脏的手指在她的身上无礼地拨弄,抹黑她的精致妆容,撕破她的红罗云裳。

她奋力反抗,终是摆脱了那如虫子般厌恶的手指。

而下一刻,她的周身就燃烧起了熊熊大火,氤氲的烟雾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乱窜的火苗开始灼烧她的皮肤。

“云巧儿,要怪就怪你跟我太像了,这大唐有我没你!”

一声尖利的女声穿透大火,刺痛着白樱的耳膜。

大火愈烈,烟雾愈浓。白樱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

白樱忽然头中一阵眩晕,只感觉全身无力,一下子就晕倒在了大火中。

“你没事吧?”

白樱听到有人在她的身的身旁说话,缓缓睁开了眼睛,是她所住的宾馆。

“我是大明宫的工作人员,刚才你在大明宫里晕倒了。我们怀疑你是中暑晕倒了,所以我们把你送到了你的宾馆休息。”

“谢……谢……”白樱的眉头紧皱着,显然没有从刚才那可怕的一幕缓过神来。

“不用谢,接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应该就会没事了。”

白樱点点头,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绿豆汤,慢慢喝了下去。

可这真的是中暑吗?那一切怎么会那么真实?还有那个云巧儿又是谁?

等工作人员走了之后,白樱拿出手机,点开百度,输入“野狐落”三个字,

野狐落,也叫宫人绝,是大明宫的宫女栖居地,被一场大火焚毁。当时未逃出的宫女上百人被困在城墙之下活活烧死。

须知一种埋香骨,犹胜昭君作虏尘。

“埋香骨,这野狐落果真有故事!”白樱从小就是女汉子的性格,她一下子兴奋起来,或许她可以从中得到设计的灵感。

她又在百度输入云巧儿的名字,可是没有一条与大明宫相关的信息。

白樱叹了口气,线索就在这里断了,真是有点不甘心。

“可能真的就是中暑出现了幻觉……”白樱兀自喃喃道。

可没人发现,红罗云裳的衣角处真的有一丝被火焰烧过的痕迹。

(二)

大明宫,宫人绝。

“樱子,你看这件衣服做我的嫁衣怎么样?”

那天幻象中的云巧儿再次出现了白樱的面前,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是真的疼。

白樱这回是真的穿越了。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充满了以前看的各种穿越小说。

她看向云巧儿手中的衣服,那是一件红色云裳。

云裳乍一看只是单一的红色,白樱看了一眼便发现了其中奥妙:

“从衣袂肩带,到裙下流苏,颜色由浅入深,慢慢渐变。

“犹如美人两颊艳红的胭脂散落,又如将军刀下的鲜血滴落。

“不错不错!”

怎么说她白樱也是现代小有名头的设计师呢。让她评价衣服那还不是信手拈来,可下一刻她便被打了脸。

“樱子,再仔细看看。”

巧儿将云裳慢慢地倾斜了一个角度,一朵浪漫的玫瑰花逐渐显现了出来。

这里的丝线一定做了特殊的处理,光影变幻才可以展现出不同的色彩。

白樱有些看呆了,内心深处由衷地赞叹:这等绣功,从整个大明宫来看,都是独一无二的吧。

看到白樱呆住的模样,云巧儿的嘴角露出了盈盈笑意,“不知轩立会不会喜欢。”

云巧儿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模样,长剑银甲,英俊威武。

正当白樱想问问巧儿是如何绣出这一朵玫瑰花的时候,门外太监尖细刺耳的声音却传进了绣房里。

“梅妃驾到——”

方才还吵闹的绣宫顿时变得肃静,云巧儿连忙把云裳藏在桌子的抽屉里。

每个绣女都低垂下头,整个绣房里现在掉个针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樱子,低头。”云巧儿小声对白樱说道,“这梅妃是宫里十分泼辣的妃子,可不像贵妃那样和蔼可亲。”

白樱低下头,眉眼还是瞥了一眼巧儿口中那严厉的梅妃。

只见那梅妃刚刚进门,眼神便落在了靠门的一张锈桌上,那是一件绣得中规中矩的宫装。

可是入不了梅妃的眼,只见她一脚把绣桌踢翻,语气刻薄地说道:

“这绣的是什么东西,宫里是白养了一群废物嘛?”

吓得桌前那名宫女连忙跪了下去,“奴婢知错了,娘娘饶命。”

白樱气不过,想要上前一步却被巧儿拦了下来,“樱子,不要冲动!”

梅妃头也不回地路过了那名宫女,径直走到云巧儿面前,显然梅妃是不想再浪费时间。

“云巧儿,听说你是这宫人绝绣房绣功最好的绣女了。

“我要你绣的云裳怎么样了,离那极乐之宴可是没有几日的光景了。

“到时文武百官和长安城里的文人墨客都会来,皇帝很看重这次极乐之宴。

“你要是给我丢了脸,就算你是贵妃身前的红人,我也不放过你!”

虽然话语仍然很毒辣,但白樱听得出来,梅妃的语气显然温柔了很多。

“娘娘,云裳这几日便可完工,到时巧儿亲自送到您的府上。”

云巧儿向梅妃作揖的时候,不想把桌子里的红色云裳带了出来。

“这就是你为我准备的云裳吗?”梅妃抢先一步,弯腰将云裳捡了起来。

“这红色变幻倒是很有一番韵味。”

白樱偷偷翻了个白眼,谅你也看不出其中奥秘。

梅妃一个转身将云裳穿在了身上,朱唇玉面,配上这艳红的云裳,竟有一番惊艳全场的感觉。

“可这是……”白樱再也忍不住了,从云巧儿身后站了出来。

“这是什么?”

梅妃旁边的老太监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拉高音调说道,显然是对白樱的无礼举动十分不满。

“这是还未完工的云裳。”云巧儿把白樱拉回自己的身后,在她的腰间轻轻掐了一下。

“我看这般就是极好的,不需你送到我府上了,我穿上就不愿脱下来了。”

梅妃自是怕舞会前出什么事故,握在自己手里才最安心。

她虽说不上这云裳具体好在哪里,但她也是阅衣无数,自是可以感觉出来这衣服不一般。

“有了这云裳,看你贵妃还能神奇到什么时候。

“赏,绣房里的所有人都赏,哈哈哈——”梅妃大笑而去。

“巧儿,你为什么不让我说,那可是你要用来结婚的云裳。”白樱气得直跺脚。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宫中多权谋之争,我们俩好好活着就好了啦。”巧儿笑着在白樱的鼻尖刮了一下。

“只是不知贵妃还能不能比得过这梅妃。”

(三)

这次的极乐之宴,是皇上为了庆祝这大明宫的完工而举办的。

白樱的脸上画着半圆的蛾翅眉,酒窝处贴着云母面花,是令人窒息的大唐美人妆。

这是她特意要求云巧儿给自己画的妆,说什么要见自己的偶像李白,还说要是能要到签名就完美了。

一番话说得云巧儿稀里糊涂的,她把手放到白樱的额头,“樱子,你是不是病了,说什么胡话呢。”

胡姬琵琶,曲水流觞,琼浆玉液,饮之无尽。

太液池湖边的小亭子里,白樱的脸上微醺,对着月光,摇摇晃晃地举起酒杯。

她远远望着皇帝身侧的潇洒的一身白衣,不禁叹了口气,皇帝周围是一圈又一圈严阵以待的金吾卫。

她可不想被当做刺客抓进大牢。

“嘿嘿,李太白,干杯干杯,我白樱还能再饮千杯而不醉。”

她对着空气碰杯,一杯又一杯借酒消愁。

她自小便崇拜李白,酒入豪肠,七分酿月光,三分啸剑气。

可如今这么好的机会,白樱也是只能远远望着,望梅也止不住渴。

极乐之宴的重头戏便是那双妃共舞。

四只擎天巨柱立在太液池正中,支撑起来一座十八层舞榭。

那舞榭檀木错综,檐牙高啄,在轻柔的月光照射下平添一份仙气,好似天边的仙殿。

吉时已到,一道浑厚有力的钟鸣击穿大明宫的喧闹,随后优美动听的宫音萧声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四条红绫顺着音乐翩跹舞动,红绫尽头,便是贵妃和梅妃的双手。

贵妃穿着一身七彩羽衣,凝脂皮肤如同白玉一般,一头如瀑黑色长发用金簪盘成一朵花的模样。

贵妃裙下莲步跳跃,舞步轻盈优雅,把衣服的七色,舞成天际下一抹淡淡的彩虹,摄人心魄。

贵妃一颦一簇,一举一动间透露出母仪天下的气势。

梅妃也毫不示弱,右脚轻点地面,左脚腾空舒展,一圈一圈旋转起来。

红色长裙随着梅妃的身子飘飞起来,在月光的照耀下,云裳上那一朵玫瑰时隐时现,好似仙人的仙术一样变幻莫测。

相比之下,贵妃的七彩羽衣虽然瑰丽无比,但却多了几分艳俗之感。全然不如梅妃那一身红色云裳那般如独具匠心,惊艳绝尘。

双妃共舞,天下一绝,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由地为之欢呼喝彩。

全场无意于双妃共舞的,除了白樱,还有云巧儿。

湖面上微风轻轻拂过,荡起层层涟漪。这里远离人群的喧嚣,静谧而美好。

波光潋滟,反照出一对恋人羞涩的脸庞。

“轩立,你这次偷跑出来,不会被发现吧?”

陈轩立轻轻挽起云巧儿被风吹乱的头发,“不会的,皇帝现在正在沉迷于双妃的舞蹈呢,还有李哥为我把风呢,没事的。”

云巧儿看向陈轩立一双炽热的英俊眼眸,双手抓着衣角,两颊顿时红了一片。

“轩立,我……”

陈轩立倒是像知道云巧儿的心思一样,修长的手指抵在了云巧儿的嘴唇上,温柔地说道。

“别说了,我知道红色云裳一定是被梅妃抢了去,你一定有你的苦衷。”

云巧儿慢慢靠在陈轩立的宽大的肩膀上,细长的柳枝随风飘扬,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幸福感。

“真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现在的时光。”

陈轩立揽住云巧儿的细长腰肢,细细嗅着从巧儿身上传出来的淡淡幽香。

只是有一瞬间,他的眼眸定格在舞殿上双妃其中的一个身影,蓦地闪过一抹不宜察觉的杀伐凌厉之气。

“巧儿,我要回到岗位了。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嗯,你要好好表现哦,我还等你升官发财来娶我呢!”

云巧儿显然没有听出来陈轩立话中的特别意味。

两名妃子退下舞殿,来到皇帝面前。

“好好!”皇帝从座位上站起来,为两位妃子鼓掌,但他的目光更多地还是落在了梅妃那一身红色云裳上。

“梅儿,你这身红色云裳真是不一般,朕倒是担心你这一舞会把天上的神仙招了来呀。哈哈哈——”

“陛下说笑了,臣妾哪里有那般本事把神仙吸引来,倒是绣这云裳果真废了我好多心神呢。”

梅妃笑意盈盈地应着,心里却笑开了花,她已经好久没有得到皇上的重视了。

若不是她的父亲是兵部尚书两朝老臣,恐怕连这次登台的机会都没有。

陈轩立站在不远处,一双英眸充满了怒气,手指紧紧握成拳头,抢巧儿的嫁衣不说,还有脸说是自己费心费力绣的!

贵妃自知自己受了冷落,脸上也悄然露出一丝不悦的表情。

但她很明白,这件云裳,放眼整个大明宫,能绣出来的,不过只有自己和巧儿。

但在皇上面前,她还是端出一副和蔼愉悦的表情,柔声说道,

“的确,这件云裳用暗针绣出来一件玫瑰花,在月光下可以达到若隐若现的效果,梅妃真算得上是天上下凡的织女。”

(四)

极乐之宴的第二天凌晨,天还灰蒙蒙的,金吾卫和禁卫军便把整个大明宫封锁起来。

兵戈银枪,军队气势汹汹地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昨日的繁华和谐全然不见。

“贵妃中毒,所有人都要接受盘查!”为首的大将军厉声喝道。

云巧儿却不顾个人安危,穿过人群,直直向着贵妃的寝宫跑去。

看如此阵势,贵妃应该是中了很深的毒!

奔跑中的云巧儿被人一把拉住,“巧儿,你不要命了吗?”

听到陈轩立的声音,云巧儿一下子哭了出来,“轩立,快带……快带我去见贵妃呀!”

看着巧儿一双哭红的双眼,陈轩立的内心深处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样。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咬咬牙,点了点头。

“跟我来。”

陈轩立带着云巧儿从防线最薄弱的地方偷偷溜了出去,一路跑到了贵妃的寝宫。

“传说贵妃中毒后生命垂危,濒临死亡。自从贵妃中毒以后,皇上几乎是寸步不离贵妃面前。

“皇上守了一夜,现在应该去休息了。

“我为你支开其他金吾卫,你只可以远远看贵妃一眼。”

可云巧儿看到贵妃那一脸的憔悴模样,旁边还有染红的毛巾,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冲了进去。

巧儿一下子扑到了贵妃的身上,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噗哒噗哒地一大颗一大颗落下来,呜咽着有些说不出话来。

“贵妃……都怪我……我不该把云裳给梅妃……对不起……对不起……”

贵妃笑了,还是那样温暖,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白樱不要哭了。

贵妃经过御医一夜的急诊治疗,虽说是醒了,但还有些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巧儿顺着贵妃的眼神看去,那是一张放在木桌上的一篇诗词,最后竟然是李太白的落款。

这是云巧儿为了白樱,特意向贵妃求的一篇诗。

“巧儿,该走了!禁卫军的人来了!”

陈轩立一把拉住云巧儿的胳膊,向着外面跑去。

云巧儿看向贵妃的最后一眼,贵妃还是那样微笑着,似乎贵妃只会那样温柔地笑着一样。

陈轩立一路把巧儿送到宫人绝绣宫,临别前轻轻吻在了她的额头上,轻轻凑到她的耳边说道。

“巧儿,宫中不太平,小心为好。”

云巧儿看着陈轩立远去的身影,一时间竟感觉有些陌生。

“樱子,你看这是什么?”

一进门,云巧儿便摇醒了还在大醉不醒的白樱。

话说这白樱从极乐之宴开始一直睡到结束,所以一开始就摆脱了嫌疑,因妨碍公事就被人抬了回来。

白樱不情愿地缓缓睁开惺忪的双眼,可下一刻她便来了十分精神。

“啊啊啊——这是李白的亲手笔迹!

“哪里来的?巧儿你真的是神通广大!”

白樱的眼神沉醉于字体的横竖撇捺,诗句的抑扬顿挫中,久久不能自拔。

“是我向贵妃求的。但是贵妃中毒,现在还在卧床不起呢,就连说话都说不来。”巧儿的眼睛依旧红肿着。

“贵妃这么好的人,怎么还会有人这么狠心给她下毒?”

白樱一副义愤填膺,怒发冲冠的样子,似乎可以为了这篇诗词,为贵妃上刀山下火海一样。

皇上半跪在贵妃榻前,一口一口小心喂着贵妃喝着汤药。

“贵妃,朕还没有查出是谁陷害了你,但若是让我查出来,定将那凶手碎尸万段!”

贵妃的嘴角抽动着,好像想表达什么。

皇上将耳朵凑过去,依稀听出来是一个字“梅”。

皇上一下子拍案而起,“是朕给他兵部尚书太多面子了吗,竟敢在我眼皮底下作案!”

若说梅妃和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便如鹅毛泰山一般。

贵妃一直都是皇上的心头肉,皇上甚至就连国家大事都与她商量。皇上喜欢看贵妃的笑容,笑得那么温柔,像是画中仙一样。

看到贵妃脸上滑落的泪珠,皇上立刻结集宫中所有的金吾卫和禁卫军,封锁梅妃寝宫,彻底搜查。

陈轩立同样也得到了消息,看了一眼腰间的包裹,加入了搜查的队伍。

梅妃宫前,金戈银甲。

梅妃看到这么多的士兵将自己的寝宫围起来,一时间腿有些发软,但还是故作镇定,大声喊道。

“你们这些下人不要命了吗,我父亲可是兵部尚书,一句话就让你们的脑袋落地。”

“娘娘不好意思,奉圣旨行事,请娘娘配合。”禁卫军大将军绕过梅妃,带领着军队进了寝宫。

梅妃见势不妙,派下人立刻去报告父亲。

陈轩立进入寝宫后,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将腰间包裹中的东西倾泻而出,竟是一些白色药沫。

他随后大声喊道,“将军快来!这里有发现!”

将军听到声音后,细细检查了白色粉末,是一种疑似砒霜的东西。

他收集了一些后,下令将梅妃寝宫死死封锁,一个人不许进出。

这件事结束后,陈轩立来到了他和云巧儿常来的湖边,将腰间包裹用力丢入湖中,长舒了一口气。

“巧儿,以后看谁还敢欺负你!”

“陈轩立,跟我走一趟吧,贵妃娘娘有请。”

忽然他身后传来贵妃侍女的声音,这侍女不知在他身后站了多久。

(五)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一棵大树是很难一下子直接被人拔起来的。

“皇帝这乳臭小儿,竟敢欺负到老夫头上来了。”

梅父作为兵部尚书两朝老臣,果真不是吃素的。他得到消息后,立刻集结了家中所有侍卫,配上上好的兵甲,这股力量,竟与禁卫军几乎不相上下!

梅军直冲梅妃寝宫,直接把禁卫军又围了起来,两军对峙,剑拔弩张。

“父亲,救救我救救我!”梅妃在包围圈中心大喊着。

“尚书大人,请您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大将军一脸正气地说道。

“我手下的这些兵在宫里都快闲出病了,总该让他们活动活动吧?”

其实梅父想造反的念头已久,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太极湖边。

陈轩立的后背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故作镇定,“好。”

这种情况看来还是有挽回的余地,或许事情根本没有败露。毕竟贵妃派来的不是士兵,而是孤零零的一个侍女。

陈轩立跟着侍女一路来到了贵妃的寝宫,下一刻他几乎被惊掉了下巴。

贵妃完好无损地坐在大厅中央,还是如往常那样温柔着笑着。

“贵妃娘娘,您中的毒这么快就好了?”

陈轩立的声音里明显有一点的颤抖,他和太子密谋杀害贵妃的事情显然失败了。

听了这话,贵妃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周身散发出威严的气势,严厉呵斥道。

“你和太子这些小把戏,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以为喝下这剧毒砒霜,御医还能把我救回来?”

“你……你根本没有中毒?”陈轩立后退两步,右手下意识握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他和太子早就看出来了,贵妃不只是图后宫皇后的位置,而是李家整个大唐王朝!

原来贵妃并没有喝下下药的酒,这一切不过是她提前和御医串通好的一场戏罢了。

“杀了我,你也不会好过!太子已经被我幽禁起来了,我死了不但太子跑不了,巧儿也会被你连累!”

看到陈轩立脸上的难堪之色,贵妃的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微笑,接着缓缓说道。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把这件事嫁祸给梅家,这倒是帮了我大忙。

“我请你到这来,还想让你帮我一个忙,这件事情后,我可以忘记你下毒的事。放你和巧儿离开皇宫,过平凡的小日子。”

“什么忙?”

这种境地,陈轩立几乎是无路可走,听了贵妃的话,他显然有些心动了。

“在梅父那放一把火!”

陈轩立不禁感叹贵妃的心思缜密。现在的梅府无一壮丁,放一把火,不仅会让梅家后备力量尽失,还会让梅军失心,可被禁卫军一举拿下。

而且就算他被抓住,他一个金吾卫,说破天也没办法拉贵妃下水。

“好!”

但陈轩立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和巧儿出宫至少还能保护巧儿平安,而且梅家也是罪有应得。

等陈轩立走后,贵妃又叫来几个太监,低声说出三个字:“宫人绝。”

(六)

陈轩立在梅府的外墙,房顶上洒满了油脂,点火离开。

东风起,火借风势,只一个瞬间大火便将整个梅府围了起来。

大火像一个发了疯的红色魔鬼,映红了大明宫的一片天,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烧断房梁,一面又一面的墙轰然倒塌。

从梅府升腾起来的浓厚黑烟,瞬间占据了大明宫上方的天空。

“梅爷,快看,好像是梅府着火了。”梅父身旁的小兵喊道。

梅军顿时乱作一团,可以说,他们每个人的家眷儿女都危在旦夕。

“撤,快撤,回去救火!”梅爷慌忙地大喊道。

“尚书大人,你以为禁卫军是这么好惹的吗?”

大将军手中的剑向前一挥,禁卫军齐声大喝,向着梅军杀去。

不久前,大将军刚接到皇上的密信:除梅家!

梅军毫无斗志,且战且退,而禁卫军却是以一当十,英勇无比。

黑烟弥漫的天空下,大将军手起刀落间,造反之首梅爷的头便在地上滚落了好远。

群龙无首,梅军顿时溃散,投降的无数,只求能回去救火。

奇怪的是,梅府大火,却没有一声求救声。原来陈轩立提前把梅家的人放走了,烧的只是一座空宅子。

陈轩立带领着梅家老小,去到大明宫一处小门,现在禁卫军和金吾卫都不在,是逃离大明宫最好的时机。

陈轩立送走梅家老小,他要去接巧儿了。

“火势怎么向宫人绝那里去了?”陈轩立果真急了,向着宫人绝狂奔而去。

原来,在陈轩立在梅府点火的时候,贵妃的太监用油脂将梅府和宫人绝连接了起来。

大火迅速蔓延到宫人绝。大火肆虐而来,像一群豺狼慢慢减小对猎物的包围圈。

宫人绝一边是高大的宫墙,根本无路可逃。

云巧儿和白樱,带着绣房的绣女退到了死角。

有几名绣女被一块烧断的大梁木头砸倒而逃脱不得,还有几名身子骨弱的绣女因为窒息而昏倒过去……

一众绣女只有巧儿和白樱活到了最后。

空气越来越稀薄,白樱甚至可以感觉到跳动的火苗已经灼烧到了她的皮肤,死亡的气息在一步一步地逼近她们。

同样的境况,白樱蓦地想起了那日在野狐落听到的那一句话,“云巧儿,要怪就怪你跟我太像了,这大唐有我没你!”

她一拍脑门,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李白诗词,忍痛将它投入了大火中。她拉着云巧儿,一字一顿地对着她说。

“巧儿,贵妃是这大火的凶手!她要杀你!”

白樱一双真诚的眸子让云巧儿意识到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贵妃真的跟她是好姐妹吗?

(七)

“巧儿,你在里面吗?”

大火外,陈轩立撕心裂肺地大喊着。

透过大火,云巧儿依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陈轩立。

在大火的炽热温度下,云巧儿眼中滴不出一滴泪,“轩立,我……在,我在。”

巧儿哽咽着回应着轩立,真没想到,昨天还在太液湖边亲热的恋人,这次就要天隔一方了。

听到巧儿的声音,陈轩立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冲进了大火中,穿越火海来到了她的身边。

陈轩立的眉毛和头发几乎一下子被烧尽了,身上的银甲也被烧得滚烫,一张英俊的脸庞也变得面目全非。

云巧儿扑进了陈轩立的怀中,不断捶打着他的胸口,一时间哭得不成样子,俏皮道。

“傻瓜,你变得这么丑,我可不嫁给你!”

陈轩立却是在她的鼻尖刮了一下,“那可不行,我陈轩立做鬼也要缠着你。”

陈轩立从银甲里掏出一件衣服来,正是云巧儿亲手绣的那一件红色云裳。

“搜查梅宫的时候顺手带出来的,不叫偷,明明就是你的。”

陈轩立把衣服细心穿在巧儿的身上,那一朵玫瑰在火光的映射中显得耀眼无比。

“真美!巧儿,天地为媒,大火为证,你愿意嫁给我吗?”

陈轩立并没有半跪下,因为他还要挡着身后的大火伤到他心爱的女人。

“愿意……愿意……”云巧儿的眼眶里尽是感动的泪水。

两人的嘴唇触碰在一起,深情地拥吻,周身旋起的炽热温度甚至比大火还要,热烈几分。

下一秒肆虐的大火便打断了两人的缠绵,炽热的温度扑面而来,挡在外面的陈轩立额头不住地冒汗,一身银甲被烧得滚烫。

这时,大火的外面传来了贵妃的声音。

“一路走来,也没有看到你云巧儿的遗体,想必只有可能被大火困在了里面。

“巧儿,我有几句话还要跟你说。

“我也是来自宫人绝绣宫,受梅妃欺负多了,一次次忍辱负重后我发誓,一定要做大明宫的主人。

“巧儿你是我在宫中最好的姐妹,而且你的绣功在我之上。”

“可是,云巧儿,要怪就怪你跟我太像了,这大唐有我没你!”

贵妃话锋一转,长长的衣袖绝情一甩,话中尽是凌厉无情之气。

云巧儿听了贵妃这些话后,心头如同刀绞一般疼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无神的眼睛只是呆呆看着跳动的火苗。

就当云巧儿已经死了吧。

“来不及了,巧儿,快上来。”陈轩立将十只手指交叉起来,弯腰放到云巧儿的身前。

看着陈轩立烧焦脸上的坚毅眼神,云巧儿的泪水一下子奔涌出来。

无论大火多么危险,陈轩立自始至终都像一座铜墙铁壁一样挡在她的身前。

待巧儿一只脚踏了上来,陈轩立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用力向上一托,巧儿的双手够到了宫墙的边缘,借势爬上了宫墙。

接下来陈轩立用同样的方式将白樱送上了宫墙。

陈轩立把腰间的佩剑伸入火中,等到整把剑被烧得火红,他最后与白樱对视了一眼。

“就让我为大唐,最后杀一回!”

下一刻,陈轩立便冲出了大火,一把火红的剑,光头无眉,像极了火中冲出来的魔鬼。

但在云巧儿的眼中,却是天上下凡的火神,英勇无畏。

“贵妃受死!”

路过贵妃身前的一众金吾卫,陈轩立手中的剑一直没有抬起来,这些人都是他的兄弟。

“给我拿下刺客!”贵妃向着身前的金吾卫厉声喊着。

可没有人动手,甚至还为陈轩立让出了一条路。

他全身燃烧着火苗,一双眸子中布满了血丝。一把火红的剑刺进了贵妃那颗早已扭曲变态的心中。

贵妃的鲜血在滚烫的剑刃上升腾成一抹红色的烟雾。

夕阳下,陈轩立像似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大口喘着粗气,躺在了他每日都要走一遍的大明宫大路上。

金吾卫这辈子够了,守护住了他的女人,和大唐!

陈轩立最后把剑刺进了自己的心上,还有这一群他要守护的兄弟……

英雄末路,不过刀尖的一抹血红。

后记:

白樱醒来,回到现实,真事也好,梦也罢。

她将荡气回肠的故事一针一线都融进了手中的衣服,还是那一朵熟悉的玫瑰花。

这件衣服,白樱取名为云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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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渊沉迷于这小女子,早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茫茫沙海里,她是唯一的星光。 .既见君子混沌之中,宋明月是被恶心醒的。睁开眼,无尽的黑暗里,月色映照着黄沙,耳边是罡风阵阵。而她正被人打横困在马上,胃部贴着马鞍,伴随着快速颠簸开始强烈反酸。“喂…”宋明月开口,对着头顶不知名的莽汉吼道,“你谁啊?快停下来,老娘要吐了!”那人五大三粗的,脸上褶皱横生,嵌满灰尘。见宋明月醒了,哈哈大笑道,“美人儿莫急,等回了营

菩提劫

他终于意识到他遇到了什么,是他的七情六欲,是他的俗世因果。昭景三年秋。女皇亲临静安寺祈福。——霜冷风寒,沉寂夜色被一声炸响撕破平和表象。昔日安宁清净的寺院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重重叛军包围住整座寺庙。祁玉满眼都是冲天的火光与血色,双腿几乎已经不是自己的,层层汗水浸透厚重宫袍。喘息里含着血气,呼吸里满是腥气烟尘,她喉间涩痛至极却不敢停下,只能没命地逃。身边的亲卫侍女为了掩护她都没能离开,毕竟谁也没有

朝暮思:为君挽发钗(上)

我是你的青梅竹马,你的正妃,你却在大婚之夜与一个妾同眠? “快走开!不要靠近我!”“子潭……我……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洛安城郊外的一处小木屋内隐约传出一对男女断断续续的对话……这地界儿可是真美啊,远离城中喧嚣又不至茂林深处,清澈溪流,缤纷落英,参差杨柳,婉转鸟鸣……而这小木屋很合时宜地落在这依柳傍溪的空草地上,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啊,可就是——此时,这屋里传出的声音听起来竟如此……痛苦……?“

痴儿

“连城,你真的好残忍,你怎可忍心留我一人独活在这冰冷的世上。” “跟我回去,我便撤兵。”男人身披战甲,威风凛凛地坐在血汗宝马上俯视着她,声音清冷无波。“独孤玖,我的家已经被你毁了,江氏天下也在你手中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江如雪怀里抱着穿着喜袍的未婚夫,双眼通红地看向马匹上的人,声音颤抖,“如今,你也要把我的婚事毁了才肯罢休吗?”“我说过,你只能成为我的皇后。”独孤玖看着眼前一双穿着喜袍的男女

仙气飘飘:月沅

“灯笼仙,我想和你做个交易”“换何?”“美貌” “灯笼仙,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换何?”“美貌”她用她那胖乎乎的手抚过她红嫩的脸颊。戴着帷帽的她端起桌上那滚烫的茶水,落在她手上,似为无物。“失去任何都可以,你无怨无悔?”她挑起眼尾,语气极其的淡。“什么都可以”“好”帷帽下的她笑了,笑得极其的娇艳,大概被这个女子弄笑了。“我这个样子,他们都不喜,或许变美了,我就能……”得到他的青睐! 月沅是整个沧城

云月和一

“那日惊马,我托沈府的人给你的马动了手脚。”“那时候开始你就利用我了?”大云朝,安州商会会长孟家有二女,长女名唤孟端云,永和二十年三月十九生人,次女孟端月,永和三十年,八月十五生人出生三月后孟家几十口被人杀害,孟端云带着孟端月藏在枯井中躲过一劫。后两姐妹被新任商会会长,周未愉收养,只是在永和三十七年时,孟端云暴病去世,独留下七岁的孟端云。十年后,新帝上位,年号天和此时是天和七年。“姑娘,这是沈家小

转运扇

月光之下,一人、一马、一枪。正是云游多年的赵老爷子。明思宗年间,也就是崇祯皇帝在位时期,杭州有这么一位公子,名为赵喜云。名字怎么来的呢,赵喜云的父亲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就爱三国,尤其喜欢三国里的赵云。这有了孩子他可有处撒阀子了,给孩子起个名字叫赵喜云。赵老爷子心眼特别实,说通俗点就是不算太聪明,但老赵家坐拥着祖产,坐着房躺着地,日子过得还是很富裕。这喜云出生没多久,喜云的母亲就过世了。这没了媳妇的赵

楚楚,我来娶你了

“哥哥你好漂亮啊”“小团子别乱夸人哈”京城初家乐器坊是自开国皇帝以来就一直为宫廷提供乐器的皇商。京城流传着一句话:初家出品,必属精品。就算是用的最普通的材料,制作出来的乐器也十分精美,且弹奏出来的旋律也甚是动听,让大多数人买得起乐器,学得起乐器。自开国以来,每一任皇帝都十分喜欢乐器,尤其到了第三任皇帝对乐器喜爱的程度可以说是痴迷,因此初家的荣宠达到了鼎盛。话说这初家,一直以来都出的男丁,这可让初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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