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
深冬时节,大雪纷纷扬扬,我把猫儿紧紧的拥在我的大裘衣里,暖住它那颤抖不已的小小身躯,嘴里是教训:“你呀,跑出来贪玩,现在得到教训的吧?活该。”
它依旧抖着自己的身躯,微微撤离了一点我的怀抱,缓缓抬头看了看前方那在风中似摇曳的茅屋,嗷呜一声,可怜的在哭泣。
我把它的头强行扭回了我的怀抱,慢慢抚摸着它的背脊,抬脚走向了那间茅屋。
这间耸立在山间几乎与风并行摇摆的茅屋里面住着一个老人。我只轻轻的敲了敲门,正在屋里喂猫的老人立马就抬起来头,疑惑的看我,我对他微微笑,随便扯了一个谎话,“老人家,小生在山间迷了路,恰巧又赶上下雪,一看见这处一所房屋,便无礼进来询问了,不知小生可否在这躲躲风雪顺便讨口水来喝?”
老人立刻放下了喂猫的食盆,招呼我坐下,舀了一杯水给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又自顾自的去喂猫。
这是一个沈默寡言的老人。他被一群花花白白的猫儿围在中间,这个喂一点,那个又喂一点,有的小小的猫儿不小心咬到了他苍老的手指,他就宠溺的拍拍它的头,他在猫群中我能感觉到他从内心散发出来的满足和快乐。
“老人家一个人住在这吗?”我问。
“……”
“老人家没有其他亲人吗?”我又问。
“……”沉寂。
我看着他面对猫群笑的褶子都要掉下来的脸,心下一切凄凉,更加拥紧了怀中。
我知道他是只爱谈关于猫的话。
于是我又开口问他,“老人家怎么会养这么多的猫呢,这些都是流浪猫吧?”
他这才抬头看我一眼,“不是,有些是我从城里捡回来的流浪猫,而有些都是出没在林子里的野猫”他不紧不慢的说道,眼睛却变得格外色彩飞扬,笑的很无奈又带有宠溺,“野猫们见我捡了猫回来,就都跟着我了,知道我有吃的,真是够机灵的。”
话闭,他眼里的色彩慢慢散去,盯着某只猫发呆,仿佛陷入了永远的沉思。
我喊了几声,他这才回过神来,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我问他想什么,他也不答。
那些猫儿吃饱了,便一一散去,各自寻着去处睡大觉去了,有只全身都是黑毛的小小猫儿寻到了我脚下睡觉,我伸手摸摸他的背脊,它可爱的打着呼噜,舒服的哼唧。
老人家走到我身边躺在了我旁边的卧榻上,侧着朝里,我再也看不到他的脸。不知过了多久,卧榻上突然传来老人家嗡嗡喁喁的声音。
他说,“外面这雪不知道还要下到什么时候?”
不待我回答,他又说,“你喜欢听故事吗?”
我笑问,“是关于猫的吗?”
他挪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是一个很老很老的故事,久到好像有几辈子那么长了。”
我没笑了,摸摸了怀里被我藏起来的猫儿。
(壹)
天安城里有位书生,名叫沈静修,模样清秀,品行端正,是不少未嫁姑娘的心仪对象。
科举考试那年,他收拾了一些盘缠与同窗的方正起一起结伴赶去京城。
出城门时,沈静修看见城脚上躺着好些可怜兮兮的小猫,看到他从旁边经过,都张着个水乎乎的大眼睛望着他,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似哀求的呜呼。
沈静修被叫的心下一片柔软,马上解开绑在身上的行李,掏出两张饼。前头的方正起回头看他没跟上来,不耐的大喊,“你干什么呢?快点啊!”
沈静修一边应付的回答知道啦知道啦,一边飞快的掰成碎渣放在地上,那些猫都跑上来欢快的吃着,沈静修也欢快的看他们吃着,眼角余光看见一只全身黑色,只有爪子是白色的小猫,它瘫在原地优雅的舔着自己的爪子,眼神尽显示对同类的蔑视。沈静修走近那只白爪子猫儿,猫儿同样蔑视的抬头看他。
沈静修瞬间就笑了,莫名的觉得这只猫很可爱,他蹲下来,趁着白爪子猫儿不注意,用力的揉了揉它软乎乎的脑袋,猫儿吓得立马弓起身来,呲着尖利的牙齿,一副随身要战斗的模样。
他还是觉得它可爱,但也不敢在冒犯了,只从行李里又掏出一个饼,飞快放下就同那些吃的正欢快的猫挥手告别。
白爪子猫觉得他挥手告别的样子特别傻,从鼻孔里呲出一声嘲讽,眼睛却没离开地上的那张饼。
天安城京城并不是特别远,租马车的话也只要一天半的时间就可以到,可他们都是穷书生,没钱租马车,只好走路去,三天就可以到。
沈静修一个人走在后面,方正起没有等他,早就不知道走的离他多远了。太阳越挂越高,脸色的汗水下雨一样落下来,沈静修抬手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又抬头看看天,实在是刺眼,晃的他都要晕了。
一路上他都在咬牙走着,不知道是太热了,出现幻觉还是什么,他感觉身后总有一个东西跟着自己,又不敢回头去望,怕真有什么东西。
他感觉自己是中暑了。
可这种感觉越发的真切,弄着他有点慌,自己不会是被山贼给盯上了吧?于是他赶紧加快了脚步,可那东西跟的也越发紧了。
他停下脚步,连呼吸都不敢。
没过一会儿,那只在城脚下蔑视的蠢猫竟慢悠悠的从他脚边越出来,站立在他面前,从嘴巴里甩出来一张完整的饼。
沈静修看到是它,对自己有点哭笑不得。
他捡起那张饼,笑着走过去弯腰用力拍了拍它的头,带着报复的意味,“你不是对我呲牙咧嘴吗,现在跟着我干嘛?”
白爪子猫连蔑视都懒的蔑视他,踏着优雅的脚步往前走,看都不看他一眼。
沈静修看着它这样傲娇的模样,知道自己是被一只猫甩脸子了。
他有些气愤的回头,这一回头便是惊吓,不由得抽了一口气,嘴巴也张的老大。
哪里还有白爪子猫的踪迹,他只看见立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姑娘的眼神是白爪子猫的蔑视。
她舔舔自己的手背,抬头看一眼沈静修惊诧的表情,嘲讽他,“蠢货,给别个蠢猫的时候知道把东西掰碎了,给我的时候,就那么不贴心。”说罢她喉咙发出滋滋的声音,一张嘴呲出自己的利牙,“你看我能整个吞了那张饼吗?”
“……你你你……是……”沈静修指着她头上的猫耳朵,吓的话都说不齐了。
姑娘摸摸自己的耳朵,又看看自己露在外面的尾巴,懊恼极了,“我刚会变人形不久,变得不是那么好,你将就点。”
她话一出沈静修脑袋上的太阳一晃,意识瞬间没了,吓昏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