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兰:诞生于情人泪,花语永恒的爱,质朴与美德
宁宁站在我跟成文之间,哭得梨花带雨。
教室里三个空位异常醒目,好奇的目光透过窗户聚焦在我们身上,袭来从未有过的尴尬与无奈。
物理老师踩着铃声走到门口,惋惜地说:
“最优秀的、最老成的、最听话的,做这种事不害臊吗?”
看见宁宁止不住的泪水,成文摸索着所有荷包,翻不出半张纸巾;我搜寻记忆的每个角落,摸不清半点头绪。
究竟为什么罚站?也许班主任打牌输了钱,否则不会说:“我一手好牌差点就折了俩王、一个二!”
那我到底算大王,还是小王?
宁宁泪眼涔涔的脸蛋映衬着白皙的皮肤,犹如翻滚在一汪清水里红番茄。
课间操撞见她时也红着脸,如樱桃汁在牛奶中安逸地晕开。
此前,出操广播刚响,程瑜宣扬自己知道下节课考试题目,瞬间带走教室大半人。
赶往操场的半路上突觉口渴,我折回教室。隔着门听见成文说:
“篮球赛赢了就去。”
随即门“嗖”地被揭开,宁宁红着脸绕过我跑了出去。
成文用手比划成枪指着我额头:“你知道的太多了。”
“神经。我口渴。”
课间操一结束,我就被传唤到班主任办公室。
接过窗户这边传来的纸巾,成文递给旁边的宁宁。
成文身高出众,长相老成:坐在教室里,像留级生;站在走廊上,被当作送饭家长;就连打架撑场子,会被人点名警告:别以为穿中学校服,就认不出你是大学生!
唯独篮球场上,他的表现仿佛“咔哒”一声锁上的窗户,令人安心。
然而这份安心,班主任永远体会不到。
班主任思忖了片刻,净说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顾及你们面子我不说穿,可你们心里清楚。老师为你们好,千万不要把心思用在别的地方。”
话音刚落就指着成文要他交代,成文摊着手一脸无辜。
“篮球”两个字闪现在我的脑海,难不成因为贪玩?可这跟宁宁有什么关系。
班主任的视线落向宁宁,欲言又止。
难道是文人相轻,成文成绩常年第二而对宁宁恶语相向?
最后,那凌厉的眼光对准我:“老师知道你最守规矩,你老实说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紧皱眉头,眼睛盯着左上角,憋出一句话,“喝,喝水,碰见他们去做操。”
班主任用手轮番指着我们:“好,都不承认,但愿是假的。”她扶了下眼镜,小声翼翼地说,“我一手好牌差点就折了俩王、一个二。”
气在头上,罚站反省在劫难逃。
“这节课本来是要考试的,但临时取消了”,物理老师清了清嗓子说,“因为我没心情了。”
班上刚要欢呼雀跃,被他猛敲黑板的动作镇住了:
“我这辈子最不喜欢看国足比赛,那也让我没心情。因为我讨厌作弊、讨厌踢假球!”
他声色俱厉,完全没有绰号“老黄牛”那样和蔼,“就在课间,听说你们班去打听隔壁班考试题。我没有同步考试,你们就给我耍小聪明?门外的仨,不用问也知道,绝对是你们班主任发现的,不要觉得成绩好就可以投机取巧!”
整个班陷入沉寂。
成文嘴角上扬,努力忍住噗嗤一笑;宁宁松了口气,表情阴转多云。
我摊着手,睁大了眼睛,想控诉这莫须有的罪名。
成文的右手食指竖在嘴巴中间,眼神里写满两字“闭嘴”。
下课后,老黄牛跟班主任求情:“毕竟咱们是听说,他们年轻不懂事,这事就别上纲上线了。”
说完便赶往下个教室。班主任摆摆手,让我们回到了座位。
程瑜走过来激动地喊:“我以为只有我这样的吊车尾会跑去问答案,没想到你们也会。”
程瑜没少罚过站,能够坐着亲眼看见做梦都没想到的人罚站,心情宛如翻身农奴。
这一起哄彻底坐实我们罚站的原因,而这并不是被程瑜揶揄的头一回。
他笑宁宁哼歌跑调,引起围观,程瑜起哄得变本加厉,而宁宁始终一言不发。
这与程瑜课上找不到答案,站着听完宁宁讲解时的场景截然相反。
“没正形,又想罚站?”成文拧过程瑜的脑袋。程瑜的视线还撞不到他的肩膀,立在眼前活脱脱一堵墙。
“欧呦,替老婆出头”。声东击西的一句话,让宁宁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为躲避宁宁的眼神,程瑜用额头抵着成文的肚子,在空中舞动着双手摸索着:“成文你在哪,你会不会缺氧?”
放学后的篮球场如自习室般安静。成文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不可能!你跟宁宁?”一只麻雀蹬开枝头应声飞走。
“你果真蒙在鼓里。”
“难怪你被老黄牛指责,还高兴地不得了。”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成文打了一下响指:“那如果你知道,会不会交代?”
“不会。”我不假思索。
“好兄弟。”
“别误会,你们大小王对对碰了,我不就成第一了。”
“嗯,那你真的成功了。”成文向我比出V字手势。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你跟宁宁不都是程瑜瞎起哄。”
“这事你真的不了解我。”
操场的灯光洒在成文的脸上,漾起不曾有过的自信。
他从背包里轻轻的抽出一个粉色信封,看一眼手表:“是时候了。”
“什么时候?”
“我拜托她闺蜜瑶瑶无论如何带她下自习的时候。”
梧桐落叶在脚边滑过,摇曳风中肆意地燃烧,化作一地温柔的火。月光也温柔,不照亮入夜的沉默。
校门口昏黄的灯光,将宁宁和瑶瑶的身影拉长,成文静静地跟在后面,攒着粉色信封的一角,每一步都像靠岸的一次撑篙。
走到门口,瑶瑶向宁宁挥手,分道扬镳。成文想交代我什么,发现我早已沉迷于报亭最新的杂志。
他径直朝向宁宁走在的甬道上,暧昧的月色像在排练一场默剧,时而拉开幕布,时而关上窗帘。
少顷,成文回来,把钱重重地砸在报摊上:“老板,打火机。”
“未成年,不卖的。”老板瞟了一眼我。
“我是他哥!”成文咆哮着。
操场一角,一簇冰冷的火焰包围粉色信封,如在风中飘荡的梧桐树叶,永远无法融入温柔的叶海。
刹那间成文落寞的表情,像踩在叶子上不胜凉意的心境。
昏暗的甬道里,女孩埋头使劲向前跑,男孩小步地跟着又停下,停下又跟着。她迈出的每一步坚如利刃,他停下的每一步踏石留痕。
忽明忽冷的月光下,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靠近,搁浅在不断远离的海岸。
“文子,你赢了比赛想去哪?”
“和宁宁去听演唱会。”
“为啥不带我去?”
“你有没有听过宁宁唱歌,一次也好?”
“合唱算不?”
“合唱她也没开过嗓。”
“对口型?”
“因为跑调。哪怕小声哼唱,也会遭人嘲笑。”
成文抬头望着路灯周围乱舞的飞虫,它们竭力想作光束的卫星,却势单力薄地被炙热阻隔。
“曾经无数次幻想,跟她一起去演唱会。在那里,她可以尽情的跟着唱,没有人会在意她唱得好不好。而我会大声地对她说,我喜欢你的歌声,喜欢你的一切,无数次大声地说,直到她听见。”
印象里宁宁就如她的英文名字,宛如一朵角落里静待绽放的紫罗兰。
她一个人利用午休时间留下精美的板报,少有人知道她拂去多少落在发梢的灰尘;她在黑板上写下“胜与君狂,败与君扛”送给失利的篮球队,少有人知道为喊加油嗓音嘶哑的她流过多少眼泪;她将捧在手心的面包屑喂给校门外嗷嗷待哺的小猫,少有人知道她央求过多少遍门卫破例开门十秒钟。
更多的人,只记得同学聚会上,宁宁在KTV包房一语不发地坐着,流言说这朵紫罗兰离群又高冷,只有成文欣赏她的优雅与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