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郡主

2018-10-27 21:14:09 作者:栩许珺伊

一、

二月初二,一扫素日来的阴霾,天边隐隐透出和煦的光泽。从上京城至碧水江,逶迤数十里,尽是绵绵不绝的人群……

叶筝沿着江一路向前,半会儿,已经到了碧水桥上。

叶筝是叶郡王的七女儿,圣上亲口封赐的浮生郡主,这主儿性子怪异,时而古灵精怪,时而温婉动人,府里的阿哥阿姐都拿她没有办法。

桥上人头攒动,桥下水波如镜,碧绿的水如翡翠一般。叶筝不禁有了些玩的兴致。可未走几步,便听到有人叫自己。

“阿筝……”声音很是熟悉。回头一看,是多日未见的江铎。她与江铎相识也有近十年了,一直唤他江二哥。他父亲江宏志当年只是一个小小商人,如今入了仕,几年功夫,已经到了三品的职位。

“阿筝,我来找你,有些事要说。”

叶筝沉默着,没有应声。

“靖欢,她要嫁到外邦,嫁给那个蛮夷的王子。”沉默许久,江铎徐徐吐出一句话。

“靖欢”,即傅将军的女儿傅靖欢。

当今圣上只有两个女儿,舍不得将她们远嫁,便下令在民间选貌美的女子,封做公主远嫁外邦。

叶筝愣了愣,娴静的脸上无悲无喜:“那也罢了,她总归有自己的想法,你也管不了她。”

“你也这样说?”江铎的语气带着丝讽刺。

她怎么会不懂他对靖欢的爱慕?可她的心意呢?

他不懂,也不必懂了。

他大概还不知道,下月的这个时候,也是她出嫁之时。

五日前,阿娘将她叫到那幽深的小院里,那番话语犹在耳畔,“陆氏如今功高,又手握兵权。圣上希望促成一门亲事,让上下安心。”

一语道毕,她仿佛受了当头一棒,心思早已乱了,只哽咽问了声:“阿娘……您真忍心将阿筝置入那万劫不复之地?”

阿娘迟疑着,终于还是道:“陆骧,你十年前见过的。当年将你从碧水江捞起的,正是他。”阿娘的眼神,近乎恳求。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江二哥,我劝你放手,靖欢决定了,便再不会改变。”回了神,叶筝劝道。

江铎冷冷道:“阿筝,我料定你不会这般说,如今,你真叫我失望。”短短一句话,却如针一般扎人。

叶筝却只是笑,没有应声。

见她双目闪着晶亮的光芒,整个人绚丽动人,江铎怔了怔,冷硬的神色缓了缓:“你今天很高兴?”

“是啊。”她简短地答。不高兴,又能如何?从今往后,她不会再是自由之身了。

江铎正想问什么,叶筝已经开口,“我要回府了,不必送我。”说着,已经走出很远,那烟花般的笑容淹没在了人群中。

江铎看着那个方向,心中徒然生出一丝不舍,又有一丝不安。

二、

叶筝出嫁的那日,寒风凛冽,雪花纷飞,街头冻死了几个乞丐。

花轿出门时,雪深已约有数尺,迎亲的队伍歪歪扭扭,轿夫走路有些打颤,花轿抬得摇摇晃晃,叶筝几乎是被颤到将军府的。

接下来是冗长而繁琐的婚礼,不停地叩、拜、揖。饶是叶筝天资聪颖,半个时辰下来,仍然是晕头转向的。若不是旁边突然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左手,她就要当众出丑了。

“别怕!”那声音很低沉,似近若远。叶筝怔怔的,她看不见他的相貌,可却能清晰闻到他均匀的气息,莫名地觉得安心。

十年前,她不慎跌入碧水江,全身酸疼,迷迷糊糊听到的也是这样一个温润的声音:“别怕。”

原来竟然真的如此。

被送入新房时,叶筝已然筋疲力尽,整日没进食,她有些恍惚,倚着床柱,慢慢地竟睡着了。睁眼时,只见一双墨玉般的眼睛盯着自己。

空气中有些微醺的酒气,应该是桂花酿,煞是好闻。

刚抬头,手已经被握在了温暖的手心。她有半晌地发怔,只堪堪叫了声:“将军。”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拦住。

当年虽是他救了她,可她那时昏迷,自然是不记得他的样貌的。这会儿细细一瞧,只见他朗眉星目,英俊非常,眉宇间隐隐带着冷峻尊贵之气。

他亦是目不转睛地瞧着她,没有出声。叶筝只觉得他的眸子深沉晶亮,能看到人的心里去。待她回神,发现偌大的房间只余了他们两人,忽的又窘迫起来。

满头的首饰,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垂下头,伸手去拔,簪子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来。

“我帮你。”陆骧突然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帮她拔头上的首饰。他平日里驰骋战场,这会儿却笨手笨脚,勉强拔下一支金步摇,半晌没拔动其他的簪子。

叶筝被弄得头皮发疼,皱起眉头吭一声。

“将军……”

“叫我云腾。”由于喝酒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哑,又带着几分温柔,不容置疑。“浮生,你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你。不管圣上赐婚意欲何为,我却是欢喜的。你要明白。”

他自小长在边疆,只回来过寥寥几次,却叫他在碧水江旁遇见了水里挣扎的她,并救起她。大家都说她是上天赐给他的,“陆家少将从江里捞起浮生郡主”的事在边疆传了好多年。

叶筝半晌说不出话来,“浮生”明明只是冷冰冰的赐号,经他这么一叫,竟然也亲近许多。

三、

大雪持续下了几日,陆骧接到密报要返回边疆时,还在下着。叶筝裹了一件狐裘,到路口送他。虽是穿得多,在刺骨的寒风中,她还是冷得发颤。他握住她红肿的手,轻轻道:“等我回来。”

叶筝嘴角勉强弯了弯,却仰头道:“带我去。”

“不能。”他的回答斩钉截铁。

他转了身,她还站在原地,就这样目送他消失在茫茫雪地。

叶筝记起出嫁那日,阿娘的话来,“冻死了人呢,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如今,正验证了阿娘的话。往后,又该传来何种噩耗?

四、

“筝妹,下雪了。”叶筝正在屋里看书,大嫂梅茵从偏门进来,发上的配饰叮当作响。梅茵脸上洋溢着笑,叶筝有些被感染,稍稍偏了偏头,果见鹅毛般的雪花飘飘洒洒。

“你嫁过来的那日,也下大雪呢。只不过,冷了些。”

“是啊,一年了。”叶筝淡淡道。那日他走后,至今不曾得见一面。

靖欢远嫁外邦,是她出嫁后的几日。那日,叶筝去见过她,她满脸喜气,想来,这婚事也是她乐意的。

江铎也到了,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闹,很平静的样子。可叶筝含笑对他打招呼时,他的脸却徒然冷下来,扭头走了。

叶筝有半晌的迟疑。

“师兄也是个傻的。竟浑然不知对你的心意。如今,已经来不及了。”

叶筝苦笑了一下,只觉得造化弄人。时过境迁,哪里还回得去呢?

梅茵拉着她去赏梅,回来时已经天黑。大殿里灯火通明,一进殿,原本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焦急又担忧地看着她。

母亲上来握住她的手,神色悲戚。叶筝的手心有些发颤,转头去看父亲。

“云腾昨日里遇刺了,不知去向。”

叶筝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父亲再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到。她大病了一场,连宫里的御医都来诊治了,可都是摇头,毫无办法。可在一个雪天,她奇迹般地下了床,脸色虽是苍白,倒也有了些人的样子。

“母亲,我想去找他。”她声音虽轻,却字字铿锵。

梅茵在一边干着急,“筝妹,你这个样子,到不了边疆的。”

“若是这样,那也是我的造化。”叶筝顿了一下,嘴角却扬起了一丝笑意,那坚定的神情,谁也动摇不了。

五、

叶筝这一去,如石沉大海般,再无音讯。

一日,梅茵经过书房,里头传来父亲的声音:“她本是圣上牵制将军府的一颗棋子,回不来才是好的。”

梅茵心口突然一阵疼。

纵然叶筝是圣上的棋子,也是颗傻的。她心里是有骧弟的,榻上的书扉里还夹着骧弟的信件呢。

若说她有错,便是投错了胎,生在了帝王之家。

六、

叶筝走后的第六年,梅茵回江南省亲。半道上,一小孩吸引了她的目光。那孩子明眉晧目,漂亮得惊人。细细一看,他的轮廓竟像极了骧弟,眸子又极似筝妹。

她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那小孩俨然是个聪颖的,一下子就发现了她,可竟也不怕,反而睁着明媚的大眼睛望着她:“你长得真像我大娘。”

“你大娘是谁?”梅茵心里一阵激动。

“不知道。大娘是画上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梅茵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我姓陆……”

“哥哥,爹娘不让说的。”旁边窜出一与他神色相似的小女孩,瞪着眼睛看他。

梅茵愣了稍许,回神时,俩孩子已经不见了影子。在河的对面,有一家子正在玩耍。落日余晖下,他们的影子映在水面,那般柔美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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