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疑团(五)

2020-04-06 09:50:21

悬疑

14

“小琪,你知道我马上就要调走了吗?”田晓轩和杨宇走了以后,姬小彤对韩佳琪道:“下个月我就要调走了。”

“调走?”小琪很奇怪。

“是的,我本来是二处的,现在也要调回去了。本来是要调去分局的,后来我同政委讲,他觉得我还是留在市刑侦大队为好。不过,我们还是不能常常见面了。”

“哦?二处不也在洪公祠嘛?”

“但你不可能天天去二处啊,田晓轩还是要留在一处的,并且一处的工作恐怕还得他主持。”姬小彤说到这转了话题,“来南京这么久,生活还习惯?”

“没什么不习惯的,就是田晓轩那张嘴呵,总和我过不去。”

“哈,他就那个样子。放心,他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我看有你在他倒比以前开心多了。自从你一来,他心情可比以前好多了。”

“是嘛。”

“嗯,他太孤单了。”姬小彤表达了自己的担心,“你不是嫌他那嘴和你过不去吗?我见他这样反而放心,因为高中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自参加工作以后,听见不那样了,去年我在北平见到他时,他甚至只和我说了五句话。想想也是,他在部队里闷坏啦。现在看他这状态,像是好了。”

“看他状态很好啊。”

“是啊,尽管家里住的那个主儿天天要他费心。你当我不知道,天天是人家伺候你嘞。”最后这话说完,姬小彤还扮了个鬼脸。

“姐,你怎么把我说的和个懒虫似的。”

“你可不就是个懒虫?”居然是田晓轩在说话,他刚和杨宇回来,“懒虫外加馋鬼,哪天不睡到日上三竿?那天心疼她早上饿着,拿了个饭盒去街上买了一笼小笼包子回来,还特意放锅里给她温着。下午回来一看,连汤汁儿都没剩下,倒是饭盒原样就摆在桌上,等着我收呢?你自己说你是个懒虫不是?我本来还担心没在桌上留个条,怕你不知道锅里有早饭,结果是我多虑了。就找吃的勤快啊。”

杨宇和姬小彤听完立刻乐了。倒是小琪,本就透红的脸蛋儿立马涨的通红。“田晓轩,你就不能不说话吗?”

“Ican’t.”田晓轩说着将外套脱了——衣服领子到衣襟浸了不少雨水,被拿去餐厅那张大靠背椅上拦着。他又习惯性拉了拉衬衣袖子,说:“这家伙倒是不笨,我放柜子里那些个方便面什么的,倒是每天减少的。前夜我贴的大饼,她还知道热了才吃。嗯,生活自理还是可以的。”

话音刚落,一个不轻不重的拳头就落田晓轩背上了。他吐了吐舌头道:“哇,你真打啊。”

“我真想把你那个嘴拿线缝上。”小琪说着又往他背上抡了一拳。

“真生气啦?”田晓轩说,“好好,我检讨:本人田晓轩,组织性纪律性不强,不清楚保护他人隐私的重要性,犯了自私自利的错误。好啦好啦,那脸别拧成了苦瓜啦。”

这么一通“检讨”之后,连小琪都给逗乐了。

“山下面同志上来没有?”笑够了以后,姬小彤才问。

“没有,雨还是挺大的。好在天气预报说,明天会小很多。”田晓轩回答说,“还听新闻,市里头都涝了。离我们这不太远的东方机场,都停飞了。”

“田晓轩,我好奇你是不是有先见之明,才穿厚衣服的?”杨宇说着还看了看田晓轩挂起来的那件中山装上衣,“我这衣服全淋潮了,都没得换的。”

“这我可没办法,你当我是神仙啊?没事,你那外套脱了也就冻点,忍忍过去了就。先弄干衣服再说。”田晓轩说着又拉亮了灯,“感谢供电局的同志们啊,路都烂了还不断电。我看先开饭,然后看看如何度过这一晚。”

“我想我今晚上睡不着了。”小琪说,“一想到这屋里死了个人就害怕。”

“至于吗?胆子没那么小吧,这里还有这么多活人陪着你呢对不对。小彤,我们去看看还能不能解决晚饭问题。”说完田晓轩就和姬小彤走了。

“那样也怕啊,我想我会做噩梦的。”小琪说着好像还有些发抖。

“没事,田晓轩镇邪,”杨宇开着玩笑,同时抽出支烟来,还习惯性地将烟在烟盒上点了两下才点火,“你可以让他坐你床头守着。”

“管什么用啊,他到时候还不是睡死了?”

“不会,我估计今晚上他睡不着。不信,你可以去他屋里待着看看。唉,我去找找有没有吹风机或者熨斗什么的,能不能把我和田晓轩的衣服弄干了。现在降温了,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韩佳琪仔细想了想,感觉这也是个办法。加上确实害怕,于是她就带着铺盖到田晓轩屋里“避难”去了。不过田晓轩一挥手:“你睡床上去,我不睡。”

“你不睡?”小琪很好奇,还真让田晓轩说着了?田晓轩说:“睡不着。”说着把灯关了。小琪忙要他打开,但他说:“最好别开什么电器,万一发什么雷暴呢?”说完他又叹了口气道:“还有几个疑点没想通,我哪里睡得着?”

“那你总不能这么熬着吧?”

“你管我作甚?你睡你的就是。”

韩佳琪便不多问了,翻了个身被子一裹,打算入梦乡了。但她却又总觉得这里有一种异样的气氛,她总有这样一种感觉。更可怕的是连雨拍打窗户的声音也没有了,田晓轩就靠着床头柜坐着,却连他的呼吸声也听不到,这种安静更让人心里胡思乱想,在这命案的气氛之下,也就更让人心神不宁了。终于他忍不住了,凑到床头轻声唤道:“田晓轩。”

“嗯?”夜色中依稀见到他手上似乎正把玩着什么东西。

“几点啦?”

“十点二十二分。”他看过表以后告诉她。她记得自己是十点一刻来的,怎么,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吗?她想,自己今晚大概睡不着了。

“你不抽烟吗?”小琪又问。田晓轩说:“不了,这里地方小,味道会很大的。”但小琪说:“你抽两支吧,不然太压抑了。至少让我知道你还醒着。”

田晓轩没有再说什么。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哧”的一声,黑夜中亮起了一点火苗。待他吸燃香烟,飞快地甩灭火柴以后,屋里就只剩下烟头的那一点红光了。他将烟从嘴上取下,看了看,说:“不吉利。”

“怎么不吉利了?”小琪趴在床上,将头凑到床头柜边,是这样才心安一些。田晓轩说:“我们老家——我说的不是重庆,是黔江地区,有俗语说‘烟点半边,半夜见鬼。’这烟刚刚只着了一半。”

“啊呀,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吓我!”小琪很不快活,他真是和他过不去还是怎么想的,明知道她怕得要死还这么说。

“不是吓你,只是恰好想起来这句话罢了。这话我自己都不信,因为我不相信有鬼怪。你害怕了?记住,这个世上鬼不可怕,人做起坏事来比鬼还可怕。”

“那么,”小琪问道,“你抓到我们这的那个‘鬼’了吗?”

“我想大概抓到了。”田晓轩这样说,“不妨先提出这样几个要点:第一,谁有这个时间将那刀趁人不备放到刘奇的包里的?第二,刘心清所听到的说话声,是真的存在还是听错了?他说的是那样肯定,但陶楚云却说没见到人。第三,如果门口真的有人,是谁在那?在那做什么——我是不会相信有人有闲心在那看雨的。昨晚有人从走道上跑过去这一点可以确定,那么是谁跑那么急促?第四,左撇子的问题,究竟该如何解释?

“我们如果做出这样一种假设,门口的确有两个人甚至三个人——我认为第三个很可能就是陶楚云,那么其一可能是死者张禹,另一个就是凶手。我想再仔细思考一下犯罪动机这个问题,到这里我们大概就可以确定第一嫌疑人了。我认为我基本可以确定是谁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不说了,只是默默抽着烟。韩佳琪那双并不小的眼睛注视着他:“所以呢,继续啊。”

“你自己推理推理看呗。”田晓轩说,“不是说女生都是感情动物吗?在情感问题上会不会比我们这些不解风情的公安想的更准呢?”

“我最烦的就是动脑子了,你就不能不打哑谜吗?”

“好吧。”他说,“提示一下,你觉得叶腾蛟和陶楚云的关系是不是不对头。”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还是我亲眼看到的呢!”小琪马上反应了过来,“我觉得叶腾蛟这人像纠缠人家不放似的,没准和张禹有冲突呢。”

“正解。”田晓轩赞同道,“但我怀疑叶腾蛟并不简单出于这一点,而是别的更直接的疑点。因为他案发时候前后心情有转变,虽然不易察觉,但我发现了。今天中午在饭桌上我就观察他的神情,他可比昨晚看着自在多了。还有更加关键的一点,我今天晚饭以后问了除叶腾蛟以外的所有人,问叶腾蛟找他们借过梳子没有。他们都说没有。这就大有问题。你想想,梳子这东西,一般都是女性才会随身携带,天天带着梳子的男性是很少的。他怎么不先找最有可能带着梳子的陶楚云或者崔玉秀,却找刘奇呢?而且别人他问都不问,似乎就专门奔着刘奇去的。加上他很早就离开餐厅了。对这我只能有一个解释:他是放刀去的。至于借梳子,那不过是一个计划好的借口罢了。他大约瞧见刘奇包里面正好有,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对呀!一切都说得通了。这是你刚刚想到的吗?”

“想到有好一会儿。麻烦的是我给老伍发短信让他去查这些人的案底。他倒是查了,叶腾蛟这个人不一般。据说过去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啥?就他那样?品学兼优?开国际玩笑呢。”小琪这样说。

“他爹——就是他今天白天那么牛气的资本,之前当过市政府的官员。”田晓轩在这里说的是“官员”,而不是通常所说的“干部”,“后来辞职了,靠着官场上积累的人际关系下海做生意,现在做大了——不过公司不在南京,在苏州。而这个叶腾蛟,小时候想必是大院里长大的。这年头,大院里的当然优先‘品学兼优’啦。明天我就把这家伙叫出来,非得掏出点东西不行。还有一个突破点就是陶楚云,我要再问她一次话。”

“你就没有别的直接证据吗?”

“刚刚都已经告诉你了。但我更希望能直接让他认罪,不然,只好强行将他带去局里了,反正现在问题最多的就是他。”

田晓轩说着,将燃尽的烟头举过头顶,准确地丢到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他又找出火柴来点烟。在那火光帮助下,韩佳琪看见了地板上一件黑乌乌的东西。“那是什么呀?”她伸手指着问。

田晓轩点着了烟,说:“大杀器,说出来吓死你。”

“切,故弄玄虚。这吓死我?真那么厉害,你敢让我见识见识吗?”

田晓轩听完轻笑一声。“给你看看倒好说,真见识了就出人命了。”他把那物件拿起来,准确地塞进她的被窝里。小琪立刻感觉到腰上有个什么硬家伙顶着。她伸手摸过来,掂着有些沉,还很凉,似是金属做的。但她还是看不清,只好拿手机的光照一下。这才发现是支枪。

“我去,你咋带着这个?”她差点吓傻了。

“带成习惯了。怎么样,是大杀器吧。我这还有两夹子弹。”

“你是真的恐怖。”她说着忙把枪还回去。她现在还记得之前田晓轩曾经将手搭在她肩膀上,突然一下从袖管里抽出刀来的经历。真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和女生开玩笑,找女朋友时对方还不得被吓跑气死?

这么聊了一会儿,她打起哈欠来了。“你真不睡吗?”她问,“我大概扛不住了。”

田晓轩手上的烟尚未燃尽。他看了看她,一时没有说话。半晌,他才说,“你睡就是了,别管我。”

韩佳琪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只知道被一阵急促的响声吵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田晓轩还靠在床头柜边上,只不过像是睡着了。昨晚像是降温了,但是她的被子倒比睡着时候盖的严实。

敲门声固执地响着。“来啦来啦。”她应答着,将那件领子上缀着粉色的樱花状领花的小外套套上,急忙跑去开门。门外的杨宇很诧异:“怎么是你?田晓轩呢?”

“那边睡着呢。”她往里一指。杨宇一副着急的样子:“这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睡觉啊?快叫他起来!”

“你别急啊,怎么啦?”

“姓叶的昨晚叫人一刀刺死啦!正躺在他屋门口呢这不是。去叫他起来。”

小琪是明白事情严重性的。她叫了田晓轩半天,却没反应,伸手准备晃他,却发现他的脸很烫。看来是感冒了。

“他着凉了!”小琪叫道,“烧的好烫。”

“真他妈要命!”杨宇急得狠狠一跺脚。

15

小琪用上了那两条小胳膊的全部力量晃了半天,才把田晓轩晃出点反应来。这时候她的两条胳膊已经酸得要命了——田晓轩一点也轻,又被烧迷糊了。

“头疼。”田晓轩的声音都变了,轻得像是对他自己说的,“腿也好疼。”小琪想起来他说过自己的腿最怕寒气湿气了。唉,让人穿单褂子睡地板,有个不着凉的?

“你烧的不轻啊。真是的,你怎么睡地上?”小琪责怪道。

杨宇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起来,又把他架着往客厅拖。“田晓轩,你腿上使点劲啊!”他说。田晓轩费了好大力气才站稳了,不一会儿神志清醒一些了,他才自己往前挪了几步。到了客厅,在那的客人们都主动给他让出一个座来让他歇着。

“上哪儿去搞药呢?”杨宇犯了难。这别墅主人考虑再周全,终究没有在这里放药。

“我那倒有些退烧药。”崔玉秀说,“之前发烧医生开的,还有两片。我去给你们拿来。”

“那太谢谢了。”杨宇应道。他又将田晓轩的外套给他穿上。

“他说他腿疼。”小琪补充道。

“想必着了潮气了。”姬小彤听了说,“我去弄些开水,给他烫一下腿,该会好些。”

真是麻烦事情!关键时刻主心骨倒下了。韩佳琪却也做不了什么,只好坐在一旁看护他了。

“你不要老是闭眼啊。”她说,“别睡着了。”

“求你了,让我歇一歇。”田晓轩身上的英武之气不知道都去了哪里,“我好累。”

“你就不能振作一点。”韩佳琪看着他要死要活的样子很不舒服,“别软绵绵的,还等你破案呢。叶腾蛟昨晚死了,情况更复杂了,怎么能没有你?”

“叶腾蛟死了?”他先是一惊,似乎有了些劲儿,又软了下去,“是复杂了。得重头考虑一下我的推理了。”

“你别半死不活的好不好?”她不停地晃着他。站在一旁的刘心清忙说:“别勉强他了,他现在毕竟很难受。”韩佳琪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着急了。她自己发烧的时候,整个人就和没长骨头一样,为什么又要强求田晓轩呢?

杨宇倒来杯热水,让田晓轩服了药。坐在一旁的少尉这时候说:“我看最好让他回屋睡一觉,那就会好了。”

少尉似乎知道今天要下山了一般,换回了部队值班穿的军常服。

“是该这样。”杨宇说道。他又叹了口气:“唉,关键时候你居然病成这样。”

田晓轩用胳膊将自己支撑着站起来。“带我去验尸。”他说。

“你这样子还能看出啥啊?”杨宇说着用手往房间那一划,“小琪把他扶回去。”小琪听了忙伸手要搀他,不料他甩开她的手:“犯不着。”说着就慢慢往回挪。小琪也不是傻瓜,自然是一步步在他后面跟着,免得他脚底打滑摔了。就这样一路送他回了屋。

“搞得和押送一样。”她在心里这样想。田晓轩坐在床边,只是用手扶着额。姬小彤这时候来了。她对小琪说:“他交给我,你回去吧。”

“我也可以帮点忙的吧?”小琪问。

“不用,你回去歇着。”姬小彤挥了挥手。

不过韩佳琪还是没有闲着,她又跑到杨宇那里去了。杨宇刚和山下通了电话。放下话筒以后他很高兴:“已经决定了,派出所的同志们下午派车上来,雨已经小了很多了。他们先把那两棵树挪走,把坑填上,车就能开上来了。”

“那太好了。到底是家里面舒服。我可想家了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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