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

2020-04-21 14:40:08

悬疑

栀子

寒冬的夜晚,虽然才七点多,漆黑天幕上却已经挂起了一轮圆月,路上也很少有人,楚威明走在黑漆漆的小道上,两旁是一排排仓房,颜色各异的铁门上都挂着锁,冷风一吹,叮铃作响。

这几天连着下雪,一层雪化了结冰后又铺上了层雪,“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在黑夜里格外明显,偶尔路过有狗在的仓房便会传出几声犬吠,楚威明暗暗皱眉,他也不愿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出来,局里人手不够,现在每过一分钟,那个失踪少女生还的可能性就少一点。

他又走到失踪少女最后去的那栋楼,楼道里漆黑一片,他拿着手电筒往里面晃了晃,一阵凉风吹过,铁门“吱呀吱呀”地晃动起来,楚威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目光一转落到了一楼楼梯旁的地楼间上,地楼间的木门并没有锁,显然已经荒废了许久,只有一个没有锁上的锁头挂在门上,楚威明记得他看的报告上面的,锁是挂在两个锁别上的,这次却只挂在了一个上面。

楚威明咽了咽口水,拿着手电筒的右手微微有些颤抖,左手则轻轻推开了地楼间的木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地楼间里有一个黑影,楚威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早已起了一片。

他身子向前探了探,手电筒微弱的灯光突然闪了几下,最先照到的是一团头发,楚威明往后退了几步,又拿手电筒往里面扫了一下。

这一照楚威明差点腿一软坐到地上,那是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尸体,身体以一种扭曲的方式被塞在了地楼间两排暖气管道的中间,蓬乱头发遮住的面孔已经发青,更惹眼的则是少女口中还被塞着一团丝袜,此刻正随着头发轻轻在风中摇曳……

一个激灵,楚威明突然睁开眼,他四下环顾才松了一口气,是梦。这几天他总会梦见发现尸体的那个晚上,还有他记忆中那个和这噩梦一样的夏夜。

97年的冬天,东北格外的冷,邢一禄拿着白瓷茶缸接了杯热水,刚啜了几口就看到小警员跑了进来,他放下茶杯问了句:“又来了?”

小警员连忙点头:“邢队,又有个女孩失踪了,而且这回不太正常。”

“不太正常?”

“对——”小警员刚要解释,就听见门口响起清脆的一声“报道!”

邢一禄和警员都一愣,紧接着邢一禄一拍脑袋:“差点给忘了,今天还有个新人要来。”

他转头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青年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外套,脖子上还围着条藏蓝围巾,邢一禄冲青年招了招手:“进来吧。”

青年应了一声:“邢队好,我叫楚威明。”

邢一禄摆了摆手:“行了,有什么话路上再说,你把东西放下直接跟我走吧。”

楚威明愣了一下,随即快速收拾好东西,就跟着邢一禄出了警局。

邢一禄开着车,他偏过头随口问道:“我看你的信息了,成绩不错,也刚毕业不久,本来在外面不挺好的,回到咱这个小地方来干嘛?”

楚威明好像预料到邢一禄会问这个问题:“家里人都在这边。”

“过几年接走呗,咱这儿一入冬就冷的厉害,许多人出去了都不愿意回来。”

“我挺喜欢咱这儿的,邢队,这次是什么案子啊?”楚威明腼腆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失踪案。”邢一禄顿了下,“不过并不乐观。”

“已经发生过好几起了?”

“你小子倒是聪明,对,这已经是第五起了,从去年开始到今年年末,陆陆续续有女孩失踪,接着就是两三天后在女孩失踪的附近发现女孩的尸体,都是被人勒死的,像是被,嗯,用丝袜或者类似的东西。”邢一禄眉头紧锁,年关一到,小偷小摸的案子也会多不少,再加上这两年的失踪案都没有进展,他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楚威明听了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邢一禄瞟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事,邢队你说。”楚威明笑笑,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详细的我也还不清楚,咱局里……人手不太够用,你是咱这儿长大的,也知道情况。”

楚威明点了点头,这儿是个小县城,人也不多,挨家挨户都是好几辈儿前的老邻居了,治安也一直好得很,几十年也没出过什么大事,但近几年却不同了。

邢一禄带着楚威明下了车,两人来到一栋单元楼前,一前一后上到五楼顶楼,寒风从破了洞的大玻璃窗里吹进来,楚威明踩在不过半米宽的台阶上打了个冷战。

“你是齐磊?”邢一禄看着打开门有些疑惑的中年男人问道,“警察。”

“为了悦儿那丫头来的吧,快进来快进来。”齐磊先是一愣随即连忙侧身将两人让进了屋里。

屋里还有一对夫妇,男人和齐磊差不多大,女人则稍微年轻些,看起来三十六七岁年纪,齐磊拍了拍男人的肩:“警察同志来了。”

“你好,我是李悦的爸爸,这是我老婆——”男人话还没说完,女人就一把抓住了邢一禄的胳膊,她眼里布满红血丝,头发凌乱地挽在脑后,声音有些嘶哑:“警察同志你一定要找到我们家悦儿啊,哥,你把那天的事好好和警察同志说说啊,呜呜……”

说完女人便低声抽泣起来,楚威明复杂地看了眼女人和齐磊,齐磊也双眉紧皱,嘴动了动,半晌才说了句:“英子啊,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啊!唉!”

邢一禄安慰了齐英一句,便转头问齐磊:“你那天陪李悦一起去同学家拿东西,之后就一直在楼下等她?”

齐磊连连点头:“对,那时候天也没黑,四点多,我带着悦儿去同学家拿书,她说今天作业要用,英子那天也在家,但她正做饭没空,我来给他俩送单位发的苹果,就说我陪悦儿去吧。”

“到了悦儿同学家,悦儿说她同学家在顶楼,我就让她自己上去,我在楼下等她,可没想到!唉!”齐磊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的自责和愧疚,“我等了二十分钟还没见悦儿下来就有点着急,也就上了顶楼,顶楼就两户人家,我敲了一间没人开门可能是家里没人,另一间

倒是开了,就是悦儿的同学家,可他们说悦儿根本就没来!”

“李悦没去那家?”邢一禄和楚威明互相看了一眼,邢一禄追问了一句,“你上楼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谁?”

“没有。”

“四点多你陪李悦去南厂6栋2号楼,你在楼下等了二十分钟,那个时间也应该不是南厂下班的点儿,那栋楼很多家都没人也正常。”邢一禄说道,“带我们去李悦房间看看吧。”

李悦的房间不大但很干净,桌面上的书都摆放的整整齐齐,床头的墙壁上贴着几张奖状,楚威明走到桌前,拉开抽屉检查起来。

“这是李悦的日记?”楚威明拿起一个上了锁的粉色笔记本,回头问齐英。

“对,那是悦儿的日记本,是生日时她爸去市里买回来的,我们平时也没注意。”

“估计这就是日记本的钥匙了。”楚威明从抽屉底下摸出了两把串在一起的钥匙,“不介意我们带走看看吧?”

“只要能找回悦儿,警察同志说什么我们都愿意!”齐英靠在丈夫怀里,又忍不住啜泣起来。

邢一禄带楚威明回警局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一路上两人无话,自从李悦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半,然而附近没有一个人见到李悦,那栋楼也已经搜索了一遍,整栋楼里那时候在家的不过四户人家。

一家是李悦同学家,王瑞和他爸爸王志刚,二人一口咬定没见过李悦,当天王瑞还奇怪是不是李悦借了别人的书,不来拿书了;一家是一楼的郭老太家,她自己一个人住在那许多年了,腿脚不灵便不说,还耳背,询问过后也是一无所获;

第三家是三楼的吴老师家,也是李悦学校的老师,虽然在同一所学校,但他并不教李悦那个年级,出事前根本不知道这个学生,他那一天放学备完课后就回家了,也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的事;最后一家是四楼的卢湾家,卢湾那一天发烧请假在家,没去工厂,他老婆在家照顾他,两人说那天四点多的时候听到了楼道里有关门声,记得这么清楚的原因是当时卢湾量体温计问他老婆时间,他躺在靠门边的沙发上,楼道里的关门声盖过了老婆的声音,所以才记得。

“关门声……”楚威明手指敲打在记录上,“四楼能听到关门声,不是同一楼层,就是上下楼,三楼是吴老师家,五楼是王瑞家,要不是他们中有人在撒谎……”

“要不就是那一天还有人在家。”邢一禄说道,“但是啊,小楚,我们当天把那些不在家的人都查过一遍,他们都在自己工作的地方,我们去那些地方问过了,同事都可以作证。”

“那他们的亲戚呢?不止他们有自己家的钥匙吧?”

“这个我们也问过了,名单在这儿。”邢一禄一咧嘴角,显然很满意楚威明这句追问。

楚威明接过名单,名单上的人不多,不过2个人,一个是四楼左门佩云的弟弟佩言,工厂的工人,还有一个是二楼中门吴芳的哥哥吴宇,也是三楼吴老师吴越的哥哥,是搞园艺的。

“他们两个有不在场证明么?”

邢一禄嘬了口热水:“问过了,佩言说自己一个人在家,吴越也是。”

“那我先去查查。”楚威明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冲了出去。

“这小子,现在六点多了,天都黑了啊。”邢一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为什么楚威明一个名警校毕业的人会回来,要知道很多同期生都会选择留在当地,而且他还对这个案子这么感兴趣?

单纯是刚毕业的新手对办案感到兴奋?邢一禄觉得并不这么简单。

昏暗路灯下,楚威明骑着自行车赶到佩言家。路上寒风刮得脸生疼,路面结了冰,他只得半路停下来,重新围了下围巾,他抬眼,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照得地面的冰明晃晃的。

这样的冬天他熟悉又陌生,他自嘲地笑笑,五年过得真快。

到了佩言家,开门的是佩言本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双手骨节明显,看来应该是常年干体力活的。

“警察同志?”佩言一愣。

紧接着屋里走出来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女人见到楚威明也是一愣,二人连忙让楚威明进屋来,有些不解也有些不安地看着楚威明。

“我是来问12月27号下午的事的。”楚威明打量了一下屋内,小屋不大,一室一厅,对于夫妻两人住也刚好,此刻餐桌上正放着一大碗鸡汤,空气中都氤氲着浓汤的香气。

“27号?前天的事吧?”佩言想起什么似的,反问了一句,“那个女孩还没找着?”

“你知道些什么?”楚威明一挑眉。

“没有没有,警察同志你别多想,我知道是因为昨天就有人来问过我那天的事了。那天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并没去我姐家。那天我请假晚了,赶不上陪我媳妇去医院做检查,就回家等着她给我打电话。”

“你给她打电话了么?”楚威明问一旁的女人。

“打了,差不多是五点左右吧,那时候赶上护士下班,我给他打的电话。”女人老老实实回答。

“那你们认识李悦么?”楚威明又问。

“不认识。”两个人都摇头。女人看了佩言一眼,突然开口说:“其实,警察同志,这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街坊邻居都在传,说是启星中学的学生总出事。这几年出事的几个学生好像都是启星中学的——”

“别瞎说,都是谣传,警察同志不好意思啊,我媳妇就爱传这些小道的事儿。”佩言却挥手打断了女人的话,“这一片儿谁不知道启星中学教的最好,我姐还是那的校工,胡说些什么呢。”

楚威明却追问:“没事,我这人也喜欢听八卦,您能和我详细说说这事儿么?”

“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邻居这些老太太什么的都这么说,说每隔几年啊,这启星中学就有女学生出事儿,但是吧,我们都知道它是咱这儿教的最好的了,每年能出好几个大学生呢!就有人寻思啦,是不是这学校风水啥的有什么问题,拿女孩子的命换自己学校多出几个大学生啥的?”女人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佩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警察同志,我媳妇儿就这毛病,老是瞎说话。”

“不是,老公,你不知道那隔壁家老刘他家闺女上学都带着佛珠啥的么,就是怕万一出点啥事儿!”

“谢谢你们,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联系我们啊。”楚威明也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新发现了,如果是五点钟在家等电话,李悦上楼的时间是四点半到四点五十之间,期间并没有人上楼或者下楼,佩言家离那栋楼骑车要十五分钟左右,那么佩言是不可能绑架李悦的。

出了门,楚威明想了想便准备骑车去李悦最后去的那栋楼,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车骑到一半,楚威明才发现车胎没气了,这大冬天晚上也没处打气,他索性将车子锁在了半路上一排仓房的前面,晚上也应该不会有人来搬车子吧。

天色越来越暗,他想了下还是准备抄近路走小道,楚威明从包里掏出手电筒,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6栋2号楼,他拿手电筒晃了下楼牌号,没错。

刚走进门,他就注意到了地楼间门上的锁。报告上面锁是挂在两个锁别上的,而现在锁却只挂在一个锁别上。

在检查过后,有人来过这里!

楚威明拿着手电筒的手微微颤抖,他戴好手套,小心翼翼地走到地楼间门前,伸手打开了门。

楼道里传出一声男子的惊呼,一楼中门的人打开门喊道:“怎么了?谁在那干嘛呢?”

楚威明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掉在地上的手电筒滚落到一旁,惨白的灯光照在里面,那是一具女尸,整个尸体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像是被人硬塞进了门内,女尸头发乱蓬蓬的,随着口中那条丝袜在风中轻轻摇曳。

楚威明只觉得脑中嗡的一下,有什么他不愿意再想起的东西跃跃欲出,胃里更是翻江倒海一般,他踉踉跄跄地跑到楼外“哇”得一下吐了起来。

这时候一楼开门的男人也赶了出来,男人见到呕吐不止的楚威明先是脚步一顿,又看到了楚威明穿着的警服,这才连忙上前拍了拍楚威明的背:“警察同志,没事儿吧?”

“没事儿,快,快报警……”楚威明擦了擦嘴角,又重复了一遍,“别往那里面看!快报警!”

男人被楚威明严肃的语气吓得连连点头,虽然好奇但也没敢往楼梯旁的地楼间里看,连忙上楼打电话去了。

楚威明直起身,双手紧握,这场景他五年前也曾见过一次。

邢一禄带着人很快就到了,他一眼就看见了脸色苍白的楚威明,他走上前拍了拍楚威明的肩:“小伙子,没事儿吧?”

“邢队,那边——”楚威明指了下地楼间的门。

手电筒灯光下,楚威明仰头看着邢一禄,这个快五十岁的男人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中有悲愤燃烧,他狠狠骂了句,又重重地砸向墙壁,“绝对要抓到这个畜生,不是人的东西!”

楚威明只觉得眼睛一花,在邢一禄和警员们的呼喊中直直地倒了下去。

楚威明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护士见了迷茫的楚威明微微一笑:“你紧张过度,再加上没好好吃饭,低血糖,昨晚晕倒了。”

楚威明只觉得头晕晕的,他开口想问什么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了邢一禄的声音。

没等楚威明反应过来,邢一禄已经走了进来:“你小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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