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常言道,皇帝不好当,更何况是我这个已经被架空了的傀儡皇帝。
清晨,我在宫人们的服侍下洗漱更衣,戴上冕冠,气势恢宏地去上朝。
太监高声宣布后,我在众人的注视下坐上龙椅,大人们便开始争先恐后地往上递折子。
期间,有人提了些颇有建树的问题,我皆打马虎眼略过,直到杠精徐大人出列:
“陛下,近日黄河一带发生水患,臣斗胆恳请陛下开放国库、救济灾民!”
“陛下!臣以为,此事尚可再议,眼下国库空虚,若是舍近救远,无异于自断后路,于陛下于社稷不利!”
“陈大人此言差矣,眼下百姓有难,陛下岂能坐视不理,若是失了民心,才是于陛下于社稷之大患!”
“徐大人言重了,民心固然重要,可眼下水患尚不成灾,仅有部分灾民流离失所,尚达不到开放国库的地步,大人何不请百官集资,将真金白银换成米面吃食,既能解时下之困,又能笼络民心,岂不更好!”
“你!”
我眼睁睁看着二位大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脑后冷汗哗哗地流,将求救的目光转向大殿一侧,那里坐着朕的军师——太傅沈之谨沈大人!
此时,沈大人清俊的脸上面无表情,不论我如何拼命地给他使眼色,人家就是铆足了劲地无视我。
我也不敢惹他,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努力了半天才发出了蚊子大小的一声响:“要不,这皇位换你俩来坐?”
此言一出,二人争辩之声戛然而止,一撩衣摆,“咣当”一声跪在我面前:“臣不敢!”
呵呵,不敢就好。
2
一下朝,我便提着衣摆追随太傅而去。
没办法,谁叫朕就是这样一个宠妻无度的卑微舔狗呢。
“太傅!太傅!太……”
我在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沈大人在前面走得指如疾风、势如闪电,看这速度,准是今日又不打算理我了!
在我以为自己又要吃一回闭门羹的时候,沈大人修长的身影突然在小路上停下,我一时不查,整个人都糊到了他的后背上。
沈大人轻咳一声,却没有动。
一见有戏,我赶紧揉着鼻子开口:“那个,太傅,你听朕解释……”
沈大人看也不看我:“陛下为君,下官为臣,君为重,臣为轻,陛下又何须向下官解释什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哦……”
“那个!不是!太傅!你听朕解释!”
当嘴巴比脑子先一步做出反应的时候,人就注定要为她的冲动和无知而付出代价……
太傅黑了一张脸转身要走,我悔不当初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几个大步窜过去搂住他的腰:“太傅!朕真的知错了!”
虽然还不知道错在哪里!
沈大人的手放在我环在他腰间的手上,狠了狠心,终是没能推开我:
“错没有?”
“错了错了!”
“以后还敢不敢?”
“不敢不敢!”
沈大人一声轻叹,转身将我拥入怀中:“真是败给你了……”
我更加用力地回抱住他,同时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幸好!朕的太傅今日好哄,还没有问出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
我叫李随安,将将登基不过三年。
自先皇驾崩之后,我母后终日郁郁寡欢,不久便追随先皇而去。
由于二人都是英年早逝,来不及给我留下个兄弟姐妹,独留我一人……哦不!还扔给我一个藏龙卧虎、乌烟瘴气的朝廷!
沈大人自幼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深知我胸小无脑、胸无点墨,十分自觉地,就替我扛起了兼国这面大旗!
也幸得有他,我才能苟活至此,没有被那帮虎视眈眈的大臣们给分尸吃掉。
所以我常常感谢上苍,赐予我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
所以,只要有沈大人在,朕就算是再辣鸡又能如何?正所谓我是要成为最后吃鸡的那个女人,过程中就必须紧抱大佬的双腿,尽全力狗到最后!
3
京城中近日不大太平。
黄河水患愈演愈烈,灾民数量与日俱增,有不少逃难的来到京城,街角巷口,乞讨声不绝于耳。
运气差的饿死在路上,碰上变态的,还可能被自己的同伴分而食之。
看着大臣们递上来的折子,我日常伏在案前发呆,想办法、拿主意、为百姓排忧解难,这事我不在行。可偏生的,沈大人又去了灾区救灾,看不到沈大人,我每日除了装模作样地上朝,就连最基本的日常都失了兴趣。
“陛下,徐大人和常大人在门外求见!”
得!再加上这两位每日马不停蹄地过来给我添堵!
叹了口气,我勉强打起精神:“让他们进来。”
太监一梗脖子:“宣——”
话音刚落,二位大人就互相仇视着进了大殿,一边吵一边跪在我面前:“参见陛下!”
说罢,还互相推搡着:
“你过去点儿……”
“你才过去……”
我佛慈悲,只要能让我躲过“徐常”二人的荼毒,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啊!
……
好不容易送走这两位,我张嘴吐出最后一口气,斜眼看着旁边的太监:“小秋子,不如咱俩私奔吧!”
小秋子被我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若是对奴才不满,奴才……奴才自当以死谢罪!”
“没那么严重!”
我邪笑着看向他:“咱们去投奔沈大人,若是找得到路,朕自当重重赏你,若是找不到……”
说着,眯起眼睛笑眯眯地打量着他。
小秋子又是被我吓得一阵哆嗦:“嗻!奴才自当好好为陛下带路!”
我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沈大人挑的人,不错!很是上道!
“好了,收拾东西去吧,别忘了把朕的天马流星锤带上!”
4
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居然头脑简单到完全相信一个太监!
这不,刚走到半路,我们便被路过的一伙山匪劫走。幸而,我出门时特意在脸上抹了两把锅底灰,还把自己装扮成乞丐的模样,那山匪头头看不上我,便把我留在寨子里,自己则继续带了人下山抢亲!
不然,赔了皇帝又折清白,这让朕的老脸往哪儿搁!
在土匪窝的日子里,我更加想念从前的自己,从前的沈大人,甚至连“徐常”二人,此刻竟也变得无比亲切……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日后,那山匪头子竟真的抢来了一名妙龄女子,只是那姑娘鬼哭狼嚎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善茬……
正当大当家、二当家和一众小弟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有人指向我:“大哥!不如让她去试试,她们都是女人,说不定能有啥用!”
此言一出,我努力争当小透明的梦想破碎,所以当大当家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又抓了把土糊在脸上:“大当家!小的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小秋子在一旁扯扯我的衣袖:“陛下……”
“闭嘴!”我狠狠瞪他一眼,转过头,又冲众人狗腿道:“不知大当家意下如何?”
闻言,大当家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姑娘了!”
“不有劳不有劳……”
……
晚饭时,我被大当家赏了一个大大的鸡腿,同时被一众山匪们拍着肩膀,夸我孺子可教、要拉我入伙山寨。
对此,我只想呵呵,障眼法懂不懂?对付你们这帮粗人没点儿智慧怎么能行?
我将鸡腿用油纸包好,在被带进姑娘房间的时候率先亮了出来,那姑娘一见我手中的鸡腿,登时两眼放光,二话没说,夺过鸡腿就一阵猛干。
能用一个鸡腿解决的问题,还要那么多废话做什么!看!老娘就是如此的智慧!
“我说姑娘,不如你就从了我们大当家的吧,大当家这么厉害,以后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呸!”
那个“呸”字还未出口,我先一步用手捂住她的嘴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生事,听我细细道来,再做下一步打算。
姑娘眨眨眼睛:是友军?
我点点头。
姑娘再眨眨眼睛:你能救我?
我又点了点头。
姑娘咽下口中的鸡腿,冲我笑了笑:懂了。
我欣慰地回她一笑,孺子可教也。
岂料,我刚松开手,她又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本小姐也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唔!”
见我又一副慌张的模样堵住她的嘴巴,她这才彻底放下戒心:“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我表情凝重:“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就先动!”
姑娘点点头,嘴上还泛着油光:“我给你打头阵!”
我惊了,没想到此人小小的身体内竟有大大的能量,遂十分敬佩地开口:“壮士好胆量!”
5
朕实在是想不到这辈子还会有这么凄惨的一天!
我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那姑娘是个脑残,计划进行到一半,该美人计发挥作用的时候,这姑娘竟然硬着头皮和大当家在洞房里谈条件。
我说她怎么给我打头阵呢,这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帮我呢吧!
和绑匪讲道理?和绑匪盖着被子纯聊天?甚至还企图教化绑匪?我说姑娘你咋不上天呢你!
故事的结局就是,我和姑娘被五花大绑着,在成亲当夜给扔进了后院柴房里。
对此,我只想说,姑娘你可长点心吧!
姑娘临危不乱:“你放心!我已经将信号偷发出去,不出明日,我相公便可派人救我!”
我一听有戏,赶紧往那姑娘身边凑,一边凑一边眨着星星眼:“那我呢那我呢?让你相公顺便也救救我呗!”
姑娘豪爽,仗义执言:“你放心!如今我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自然不会对你坐视不管!明日一早,跟姐走!”
这下我就放心多了:“多谢大姐头!”
……
侠女说话果然算话,天刚蒙蒙亮,我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噼里啪啦打仗的声音。
山寨里乱成一团,小秋子趁乱溜到绑我俩的柴房,给我们松了绑,我俩便像两只脱了缰的野马撒丫子飞奔了出去!
我们俩边跑还边对话:
“你去哪儿?”
“我去找我相公!”
“你去哪儿?”
“我也去找我相公!”
沈大人与我虽无夫妻之实,在不久的将来却也是水到渠成之事,所以我这声“相公”,他自然担得!
当我俩兴冲冲地冲到寨子门口时,那帮山匪已经被悉数制服,乌泱泱一片跪在地上的山匪面前,是那个杀伐果决、处变不惊、白衣胜雪、绝世清廉的沈大人,也是我朝思暮想的人!
我大喜过望,正欲开口,岂料那女子先我一步,尖叫着就扑了过去:“相公!我可想死你了!”
咔嚓!
我好像听到自己裂了的声音!
相……相公?沈大人?
小秋子在我耳边战战兢兢地道:“陛下,怎么办?太傅好像被抢了!”
我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废话!用你说!
此时,沈大人也越过众人看到了我,彼时我们二人遥遥相望,颇有种重逢即是再见的感觉!
我努力挤出一声假笑:“多日未见,沈大人连亲都成好了?”
闻言,那姑娘抱着他的手臂陷入了沉思:“你们认识?”
沈大人沉默几许,淡淡地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擦!这是直接承认了?
6
我感觉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骗。
自沈大人赈灾以来,黄河水患之势颇有收敛,也幸得这一带的县令是个清官,自己家穷得裤子都要当了,却还在不停为百姓们谋福祉。
脑残的那姑娘叫如意,是县令的独生女,对沈大人一见倾心、再见更加倾心,多次表白未果,又使尽浑身解数日日黏在沈大人身边,企图用真心用真情感化这一块顽石。
我:呵呵!如今有朕在你休想得逞!
自打剿匪那日,沈大人表明了我的身份,我就感觉自己如坐针毡了,虽然享受的都是贵宾级的待遇,可毕竟山高皇帝远的,这里的小老百姓都没见过我这么一尊大佛,皆唯唯诺诺,每每看得我恨不能便秘!
“陛下,您昨晚休息得可好?下官这就派人给您准备早膳!”
县令陈大人日常来给我请安,我本来想给他留下一个贤明君主的好印象,可眼下后院着火,一连几日沈大人皆避我不见,我烦躁得紧,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沈大人呢?”
陈大人毕恭毕敬地回话:“沈大人在灾区救济灾民。”
我左右一瞥:“陈小姐呢?”
陈大人笑着:“小女自然一同前往。”
闻言,我赶忙下床穿衣服:“什么时候走的?”
“天一亮就出发了。”
“我擦!你不早说!”
我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了:“来人!快给朕备马!”
朕要亲自去看着朕的男人!
……
黄河水患重灾区。
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沈大人一袭白衣站在灾民中间布菜施粥,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我眼中,都是风情。
朕的男人,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正当我打算过去搭把手,与沈大人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时候,一个刺眼的人物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如意远远地带了些干粮,吩咐下人放在沈大人身边,自己则亲昵地挽着沈大人的手臂,与沈大人一同,给那些灾民分发粮食果腹。
这郎才女貌、男耕女织的场景,成功激起了我满腔的怒火!
“陛下!太傅好像被抢了!”
这时候,小秋子竟然还敢在我耳边说风凉话!
“闭嘴!”
妈惹法克!老娘不发威还真当老娘头上是青青草原啊?!
我几个大步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杀过去正打算扯了沈大人问罪,如意却一脸疑惑地转过头来:“陛下,您怎么来了?”
这一声,让原本嘈杂的灾民之间顷刻间静极,一群人怔了足足有十几秒,接着呼啦啦跪了一地,一边磕头一边对着我高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打算去扯沈大人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整个人瞬间生出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错觉。
如意的大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精光,转过头来对着我狡黠地笑:“陛下可是来给灾民谋福祉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灾民们哭天抢地、叫苦连天的声音复又响起:
“求陛下恩赐,救救我们这些灾民……”
“求陛下可怜可怜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吧……”
我一时间傻在原地,看着那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张口结舌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动作。
这时候,许久未开口的沈大人突然一撩衣摆,跪在我面前:“恳请陛下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这……这该怎么整?太傅你以前可没教过朕啊!
我将求救的目光看向沈大人,却见他只是深深地将头叩在地上,任凭我如何给他使眼色,就是不曾抬头理过我半分。
哀莫大于心死,如今朕的太傅都不管朕了,那朕还要这皇位有什么意思,我大手一挥:“准了!”
如意的眼神中闪烁着奸计得逞的笑意:“谢陛下!”
7
是夜,我独自一人沿着河边溜达。
晚饭的时候我悄悄塞给沈大人一张纸条,约他夜半子时河边相见,只是这子时将过,却也没见他的半分人影。
晚风渐凉,我不算厚的衣衫抵御不了多久,寒气便顺着缝隙渗了进去:“啊啾!”
我刚躬下身子打了个喷嚏,一件带着余温的外衣便披到了我的肩膀上。
伴随着一道清冷的嗓音:“望陛下以龙体为重,夜深了,还是早些回屋歇息。”
我大喜过望:“太傅?!”
看来他还是关心朕的!他没有心安理得地背着朕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
闻言,沈大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无多少情绪波动:“微臣在。”
我激动地抱住他的腰:“太傅,你果然是关心朕的对不对?你白日的那些,是不是都在和那个女人逢场作戏?”
嗯!一定是这样!
沈大人微微一怔,从我这个角度,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接着,他狠狠掰开了我环在他腰间的手:“陛下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臣心悦于陈小姐,愿聘陈小姐为妻,可不是陛下说的什么……逢场作戏。”
什……么?
我踉跄了一下,堪堪稳住身子,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太傅你……”
沈之谨看也不看我:“臣言至此,望陛下好自为之。”
说罢,他转身就走,我看着那道离我渐行渐远的白衣身影,想也不想,疾跑几步,直接扑了上去!
“不,太傅,你在骗朕对不对……从到此处的第一日,朕就感觉你有些不对劲,你一定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以此来要挟你对不对?若真是这样,朕带你去报仇,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沈大人语气僵硬:“请陛下自重!”
我怎么自重?我根本没法儿自重!我最心爱的男人都要背叛我了,你特么还和我谈自重!
这就跟好好走在路上平白无故被人捅了一刀,还不知道原因就死翘翘了,要是你,你特么憋屈不憋屈?
“我不!”
我堵上靓女百分之一百的倔强,今儿个这局,不是你放水就是老娘放血,要是这样都换不来沈之谨的信任,老娘今儿个就把自己埋在这!
太傅半晌无言,正当我以为我的一片痴心感动了上苍,正打算张开怀抱拥抱爱情的时候,“锵”的一声,一把明晃晃的软剑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靠!没爱了……是老娘不够骚还是外面的狗子太耀眼,太傅竟然连朕的苦肉计都不吃了?那个绿茶婊到底有什么好!
“太傅你……要杀我?”
我心如刀绞、心如刀割、心如刀锯、心如刀锉……任我把所有的心碎都表现在脸上,太傅还是紧绷着脸,将所有的冷酷无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为什么?”
我赌上我最后的倔强!
“被陛下欺压久了,臣也想体会一把翻身做主的感觉。”
太傅的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刀子在朕的心上戳,想象中,我嘴角流淌着鲜血,再配上万念俱灰的背景音:“朕……欺压你?”
太傅面无表情:“臣以为,这种假恋爱的游戏,只有陛下会当真。”
一针见血,我特么……真真给他跪了!
“原来……这一切,竟都是朕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原谅我把一个心痛致死的女子表现至此,因为在太傅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我已经找不到我作为一个演员最基本的素养了!
太傅劈手执剑,立于我面前:“陛下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我控制住发抖的双腿,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要三个愿望!”
太傅将剑又逼近了我几分:“说!”
我眼一闭,心一横:“第一个愿望,我不想死,第二个愿望,我想活到大结局,第三个愿望,再给我来一百个这样的愿望!”
可能是我这歇斯底里的演技感动了上天,在我要被这把剑劈成两半的时候有人发现了我:“陛下!陛下是您吗陛下——”
我忍不住在心中泪流满面,小秋子,你咋这么可爱呢小秋子!
见有人来,沈之谨立马收了剑,扮作一副保护我的姿态:“有刺客!保护陛下!”
我擦?原来这位才是真正的演技派!
8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自打那日,沈之谨杀我不成,我便活在了无边无际的被害妄想中。
“小秋子!快随我收拾东西!我们连夜赶回京城!”
说到一半,又忽然想起什么:“不!不能回京……”
小秋子一脸懵逼:“陛下!您这是……”
我暴走了:“废话少说!赶紧跟老娘跑路!”
如今,我朝不保夕,京城中又有“徐常”二人作祟,我若再不跑,恐怕阎王爷也得催着我跑!
岂料,我刚收拾好包袱准备拉上小秋子这个不争气的跑路,门外却突然闯进来一批人,为首的是个趾高气昂的小姑娘,正是如意!
此刻,她正抱着手臂,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我亲爱的陛下,您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我瞥了眼窗外乌压压的一众官兵,秒怂,放下包袱,赔着笑:“没、没去哪儿……”
如意笑着笑着突然变了脸:“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官兵们鱼贯而入,在我被人抓住的一瞬间,我其实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只是,我不甘心,我明明还这么年轻,我还没有体会过……
“等等!”
我不怕死地出声叫停,毫无畏惧地看向如意:“抓我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如意嗤笑:“阶下囚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眼看官兵又要来拿我,我彻底暴走了:“我要和沈大人成亲!不然我现在就咬舌自尽!让你们设计的圈套彻底泡汤!”
“不知所谓!”
如意不屑地拍拍手,要亲自来抓我,我脑子里飞快运转,看着她逐渐逼近,咬了咬牙,大不了拉她一起给我陪葬!
这时,门外传来轻飘飘的一声:“可以。”
众人一齐将目光投向声源,只见逆光处缓缓踏进来一个翩翩公子,眉目如画、俊美异常,那一身清冷之气淡漠而又疏离。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沈之谨淡淡地看着我:“你和我成亲,可以。”
这回我是真反应不过来了:“你是说,我和你……可以?”
沈之谨看着我,好看的眸子一眨不眨:“是。”
哦莫!那老娘死而无憾了!
“大人!”
如意气急败坏:“不行!我不同意!”
沈之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如意被他这眼神吓得倒退一步,可还是梗着脖子嘴硬:“……我不同意!哼!我去求我爹!”
看着她暴怒而去的身影,我没忍住抽了抽嘴角:“成亲之事……”
沈之谨面无表情:“明日举办仪式。”
我不死心:“那洞房……”
沈大人头也不回:“自然也是明日!”
“你不会来真的吧?”
哦草!赚了!赚了!
待我洞房花烛睡到太傅,然后卷了他的钱跑路,再和小秋子来个里应外合,那我岂不是……血赚?
哇哈哈哈!真希望这样的馅饼多来一些!
9
太傅办事向来讲究效率,而且质量保证。
第二日一早,就有人来给我梳洗打扮,换上了大红颜色的嫁衣。
小秋子被我装扮成陪嫁丫鬟的模样,敢怒不敢言地在我床旁站着,我几次看他,都险些笑出声来。
“起轿——”
我坐在迎亲的花轿中,看到道路两旁围了不少人。
“听说,这女子可是从县太爷府上出来的?”
“莫不是县太爷的私生女?”
“嘘!你声音小些!听说这要娶亲的公子是京城里的大官,当心拿你开罪!”
“哪有你说得那么玄乎……”
……
今日的排场是真心大,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吹鼓奏乐、好不热闹。
在寻常老百姓眼中,皇帝娶亲,也不过如此。
我也只能感谢沈大人,不惜狂砸银子票子,给我这将死之人圆梦。
花轿落在城郊一处宅院门口,一只素手拨开轿帘,伸到了我面前。
“新郎官踢轿门!”
“新娘子跨火盆!”
这些都被沈大人一一无视,就连拜天地也被我们以二倍速略过,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洞房里。
我去!到底是有多不愿意和我成亲?
有种你别快进,你跳过啊好不好!
最好直接跳到老子逃出生天!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新郎官在外面给宾客敬酒,正好给了我和小秋子共同谋划的机会。
……
月上柳梢头,夜色渐浓。
我打着哈欠靠在床边上打瞌睡,“吱呀”一声,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我一个激灵,立刻坐直身子,顺着盖头往下看,细细打量着来人的脚步,怎么是绣花鞋?
我擦!有诈!
我一把掀了盖头:“小秋子!上迷药!”
小秋子二话不说,抓了把我们事先准备好的辣椒面就撒上去,来人被我们一把辣倒,我瞅准时机,随手抓了个花瓶就盖上去!
小样!还想欺负你姑奶奶!
末了,拍拍手:“小秋子,拖到床底藏好。”
收拾好一切,门外也正好响起了脚步声,我赶紧盖上盖头回床榻上坐好,“吱呀”一声,沈大人推了门进来。
我心情十分忐忑地等着他来给我揭盖头,然后你我二人共饮交杯酒,再然后,嘿嘿嘿……
如是想着,我捏细了声音开始作妖:“夫君~夫君你过来呀~”
小秋子成功被我恶心到,沈之谨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你,出去。”
“是!”
小秋子如获大赦,撒丫子就飞奔了出去,我暗自磨了磨牙,这个没义气的!
只不过,局是自己设下的,戏还是得接着演:“相公~你快过来呀~人家都想死你了~”
沈之谨立在我面前半晌都没出声,正当我打算再想点什么郭言郭语对付他的时候,沈大人忽然叹了口气:“夫人想让我如何?”
我继续发嗲:“你先帮人家把盖头揭了嘛!”
沈之谨没有说话,却意外好脾气地照做。
岂料,他一揭盖头,我便扑到了他身上,彼时,我们二人四目相对,空气中都是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沈之谨的眸子幽深得如同一涡深潭,薄唇紧紧抿着,眸中倒映着我的影子。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一个眼中只有我的太傅。
刹那间,这些日子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我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卑微了,不行!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必须要在今天扳回一局!
于是,我噘着嘴,强忍住要奔涌而出的眼泪,倔强地盯着他:“沈之谨,我要你吻我!”
沈之谨平静地注视着我:“这也是条件之一?”
我吸吸鼻子:“你说是就是吧!”
个烂人!没见人家都难过成这样子了,竟然还想着什么条件不条件!
“好。”
下一秒,沈之谨的薄唇毫无预兆地印了上来,我被他吓了一跳,冷不丁向后仰去,被他眼疾手快地护住脑袋,二人一齐倒向了床榻上。
他辗转、厮磨,唇齿间与我抵死缠绵,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那个从前任我欺负、我闯了祸甚至还会跟在我后面替我擦屁股却从来也不会抱怨的太傅。
“乖,闭上眼睛。”
他说:“听话,闭上眼睛。”
这是沈之谨第一次吻我时对我说的话。
当今日与往昔重叠,我却在他的眉目中,再也看不到从前的影子。
一吻作罢,我红着脸,眼角还有着未拭去的泪痕,沈大人痴痴地望着我:“安安……”
我慌忙抹了把眼睛:“呵呵……都这么晚了,我们还是赶紧喝交杯酒吧。”
说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前,慌忙倒了两杯酒,吸吸鼻子,将一杯递给他:“我敬你!”
沈之谨看着我,一言不发地伸手接过,与我交杯之后,一饮而尽。
我在鬓角垂下的长发中蹭去眼泪,起身,与他告别:“沈之谨,我走了,有缘江湖再见!”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笑意却僵硬在嘴角,叫我再也没法听见。
擦干眼泪,我赶忙把小秋子招呼进屋,将如意从床底下拖出来,两人一前一后扛着,从窗户翻了出去。
10
我叫李随安,是个傀儡皇帝。
自先皇过世之后,便一直依赖太傅替我料理政事,才勉强没有倒台。
“徐常”二人是我爹的亲信,平日里他们里应外合、扰乱视听,就是为了助长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好让我和太傅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陈县令是个危险人物,他的女儿如意更不是什么善茬儿。
早在我父皇在世的时候,他就因着有谋逆之心被一道圣旨发配边疆,多年来,一直在暗地里招兵买马、搜刮民脂,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和朝廷抗衡!
此番,借着黄河水患,他竟让大批奸细混做灾民入城,若不是太傅发现那灾民的数量不对,可真就要让他蒙混过去!
小小县城,训练官兵、操练军队,圈城为政、画地为牢,迟早要自食恶果!
本来这事用不着我操心,是太傅动动手指头就能解决的事,可他偏生地不想让我一辈子都做他羽翼庇护下的小鸟,说我既然长了翅膀,就应当学会自己飞翔!
当然,我“徐常”二位叔伯竭力反对!
可太傅是谁,身先士卒、深入敌营,打探好情报便让我紧随其后,至于朝廷,“徐常”二位叔伯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
此番治理黄河水患,陈县令父女有功,朕便赏他们去断头台上好好走一遭。
哦对了,朕的太傅,沈之谨沈大人,如今已是朕腹中孩儿的父亲,而且老父亲现在整日忙于胎教,根本无心政事。
番外
近日来,宫中不大太平。
因着皇帝陛下一心想让位于年仅五岁的太子殿下,此事在宫中引起热议。
杠精徐大人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陛下,太子殿下年纪尚小,资质阅历尚浅,万不可担此重任!”
生平第一次,“徐常”二人统一了战线。
“陛下,臣以为徐大人所言极是,太子殿下根红苗正、尚在学中,继位此事,尚可再议!”
陛下的脸色铁青,求救似的看向太傅。
沈大人微微一笑,将奏折合上,好整以暇地看向二人:“下官见二位大人已至暮年,想必处理起政事也是力不从心……”
说罢,看向某女,颔首抱拳:“陛下,下官以为尽早批准二位大人告老还乡才是正事。”
此言一出,二人反对之声戛然而止,互相对视一眼,“噗通”一声跪下:“陛下!微臣们老当益壮,尚可留在朝中为陛下尽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既然如此,继位之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考虑到太子殿下年纪尚小,就由徐常二位大人代为兼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二位大人对视一眼,悲催地一同行礼:“臣遵旨。”
陛下满意一笑,冲太傅眨眨眼睛,复又一脸严肃地看向殿内众臣:“诸位可有异议?”
大臣们皆战战兢兢、人人自危,闻言,“噗通”“噗通”跪了一地,齐声高呼:“陛下英明!”
于是,太子殿下继位一事,就这样“顺利”地决定下来。
至于皇帝陛下和沈大人,二人已经备好了出宫的马车,准备好一起去周游世界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