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哥，你一世英名都要葬送在早上那把游戏上了。”
晁江一边用一只手指一下下戳着手机屏幕，一边连声叹着气。
“要你废话那么多，快点，对面回你了没有？”一旁转着笔的楚起马上抬起头来，满脸的不堪回首，就差在上边再死死刻上一句“别提这事”。
“大好机会，你非要这么白白浪费……”
晁江还在嘀咕，顿时被楚起一掌挥没了声。
第一天下午的比赛有点多，他们就没再继续早上的游戏，总算是拾起了原本应该尽到的应援职责。不过就楚起早上那么一场轰轰烈烈的赖账，再加上他后来死活不肯再参加游戏的那副表情，他们也没什么勇气再重新招呼他一起。
想到早晨那个场景，就连晁江都在替他感到万分不甘心。
想他当时看着楚起邱然脑袋就剩那么几公分距离的时候，激动地直拍大腿，那股面红耳赤的劲也就比自己一个人躲房间里看片差了点，几乎要呐喊出声来，一种磕的CP终于要发粮的兴奋心情倾泻而出，经久不息。谁想楚起抓着巧克力棒叹了一声之后，冲着还懵着没说话的邱然一个扬头，连着郭洁手里那袋剩下的巧克力棒，全都抓着往嘴里伸，在这群人反应过来之前就胡乱嚼好吞了下去，不带一点迟疑的。
他这么一串动作完毕，邱然都只顾得上把视线从他的嘴部移上他的眼睛，愣愣冒出一个字：“……哈？”
看得晁江差点没急得直接上手把他俩锤到一起，只能自己一个人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闭目沉思。
瞧着晁江埋头打字半天不出声，楚起不免有些不耐烦，把手上做一半的习题撂到了一边，一手伸过去由后抓了他的领子一把：“到底好了没，我说了要那个……”
“好了好了好了，我就是问问客服能不能自定印些什么句子……”见这位爷已经有点等不下去了，晁江连忙回答道，“哥，你想印啥啊？”
“还能印东西？我想想啊……”楚起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要不就‘亲爱的兄弟，生日快乐’？”
“……”晁江拿手机的那只手垂了垂，犹豫了半天，开口道，“那个啥，哥，要不，咱，印点像话的……？”
楚起抬眼：“你什么意思？”
“不是，我是想说，”晁江连忙改口，“我们印一句英文吧，怎么样？显得高端点，跟然哥比较搭调。”
“哦。”楚起说，“那‘happy birthday my dear bro’。”
晁江：“……呃。”
“又怎么了？”看他磨磨唧唧的样子，楚起很是不耐烦。
“……哥，咱换位思考一下。”晁江比量了一下楚起的身材，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得忍耐忍耐，解决问题的法子还是以讲道理为主，“就是你……哦，我不是这个意思……像你平时也不会用那种印着‘无痛啥啥’、‘割啥啥买一送一’这种字眼儿的扇子对不对？那就更不用说是啥都讲究的然哥了……”
他总觉得自己说理还不够充分，绞着脑汁想再憋出一两句话来劝劝，就听见楚起一边翻着练习，一边说：“我懂了。”
晁江：“那……”
“‘You are my sun’。”楚起写下了最后一个字，和答案稍微对了一遍，随手打了一个巨大无比地勾，满意地合了上去，“印这句吧。”
“啥？”晁江有些惊了，“这不会有点太那个什么了吗？”
“那个什么就那个什么……”楚起把那本刚刷完的习题叠在一边，从柜子上再取下一本，继续嗡声道，“反正，我本来就，对他那个什么……”
“啊？”晁江没听清楚，还是有些犹犹豫豫，“这显得你俩关系有些……奇奇怪怪……啊行，ok，我下单了下单了。”被楚起凶恶地一瞥，他再也没敢出一声，哒哒哒地打完字，长呼出一口气，在转椅上转了一大圈，欢呼道，“总算！被你奴役着挑礼物的日子总算结束了——”
想他起哥某天给他发了一堆截图，高兴地说：“我刚好在空间看到有人说，送男生朋友，包感动。”那个字里行间的兴奋劲儿，叫人忍不住也跟着好奇起来。
结果正唆着面条的晁江点开那个长图，差点没给整根面条卡着呛死。
“我擦，哥，这他妈这是几个9……”这一大串价钱吓得他直接打了通电话过去，“不是，然哥一个读书人，你送这玩意儿，他瞧着图不会觉着是煤气灶吗？”
“我们然然，高级玩家，”他这番话楚起听着还有些不满，“怎么会不懂这种浪漫？”
晁江在那里引经据典地劝了半天，都没让这位执着无比的哥打消念头。最后，叫楚起改变主意的还是他一句轻飘飘、没抱什么希望的：“这颜色，不够冷淡，瞧着然哥应该不会喜欢。”
总算是了结了自己的一桩心事，楚起也觉得轻松了许多，手中刷题的速度越发地快了起来。晁江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啧啧感叹道：“起哥，然哥之前送你的那堆恶魔习题册你做得这么快啊？”
“嗯哼。”楚起把身体向后靠了过去，稍微拉伸了一下，拍了拍架子上剩下的那本，“就差两本了。”
“强啊……”晁江叹了一口气，“我当初真以为你成绩掉得那么厉害，是因为那件事情之后，学习慢慢地跟不上了，我真没想到你是故意这样的……说真的，你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
“……”
楚起垂下眼，继续往下做着题，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看他的表情，晁江也明白他不想聊这个话题，顺从地点了点头，瞬间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长叹一声，十分可惜道：“我大哥啊，说真的，我都急死了，你早上干嘛不就着那个机会爽一把？这也太说不通了吧！你不是喜欢然哥吗？”
听到他说这个，楚起就烦躁地抓起自己的头发：“你别管了！我能不知道吗！我不想吗！”说着自己也越想越懊恼，捂着双眼，仰起头就哀嚎，“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我也不知道啊——”
两次了！
被出其不意地拉近和邱然之间的距离，已经两次了！
一次是邱然拽的，拽着自己那根领带，差点让他整个人栽到邱然身上，吓得他再也没敢系那个玩意，就怕再来那么一次，自己又要被那种强烈的心悸感血洗一遍。结果那个害得他这么紧张的小混蛋还敢挑着眉毛勾着嘴角喊他“宝贝”，真是叫他想起来就想狠狠往邱然的额头弹两下。
而这一次是被孟婷婷按的，这姑娘看着柔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手劲。不过也还好女孩子也没使出套马的力气，没一下子按得他们连那点距离都不剩。要是那样的话，就不是他简简单单地叹个气能解决的事了。
这两次，邱然的反应，他都没有机会去留意。
他只忙着应付自己耳边铺天盖地的心跳声。
不管是哪一次，都叫他心脏闹得无法无天，脑里像是被整整一栋楼的炸弹爆破了一样，炸得一点理智都不剩。就他心里的那个动静，活像死不肯乖乖洗澡的猫突然被推进了浴缸里似的，扑腾地，没找到条出路，就要闹个没完的样子，能溅自己一身。
就这种时候，还要他想什么两厘米不两厘米的事。
怎么可能做到，简直强人所难。
看着平时总是漫不经心的楚起对着他自己那头好久没剪的头发下着狠手，晁江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还是不继续提为好，只能抓起自己的书包，起身道：“行吧……那哥，我就先走了！我晚上还得去晚自修呢。唉……也不知道运动会晚什么自修啊……”
楚起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脸好些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晁江。”他低下头，突然有些严肃，“你东西都收完了？”
晁江原本拍着书包底部，听他这么问，稍微愣了愣：“嗯啊，我之后估计再来个一两趟……”
自他开始把公寓里自己的东西搬走开始，楚起就没过问过一句话，只是在旁边站着，偶尔过来帮把手。今天突然问这么一句，晁江顿时不太明白。
他满脸的疑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楚起轻轻啧了一声。
“你这些天，”楚起微拧着眉，把头转向他，“有没有感觉丢了什么东西？”
“啥？”晁江顿时不太明白了。
楚起看了他好几眼，才道：“……没。当我没说。”
也许是这一段时间自己时常出现的错觉，也可能，是因为邱然下午的一句话。
他有点，不好的预感。
下午比赛项目全部结束之后，和楚起一起刷了一个下午题的邱然飞快地把自己那套黄灿灿的天线宝宝脱了下来。即便是秋冬交际，A市的气温也还是起伏不定，十二月左右依然还是能感受到夏天的感觉。再加上下午太阳换了位置，原本罩在阴影下的那片看台直接迎着强烈的太阳光，被太阳烤得热气腾腾。穿了四件衣服还套了秋裤的邱然，此时感觉不是很好。
看着邱然脱了卫衣里头还是平时穿着的那套校服，而他本人还有要继续脱下去的趋势，楚起连忙拦了一把：“你别。待会着凉了。”硬是把邱然重新塞回针织衫里，他又觉得不够，补了一句，“你又怕冷怕得要死。”
邱然怕冷这回事，基本上没人不知道。
在刘斌某天被地中海年级副主任抓了小脚裤之后，他们一群人围在一起讨论关于校裤改裤脚的事情。他们望了一圈，除了楚起是因为本身裤子的长度就不够腿长而显得短，全班男生当中没改过裤子的，也就只有邱然一个了。
校裤的裤管十分肥大，耷拉在鞋上简直极其难看，年段里改裤腿的比比皆是，要不是刘斌改得太过，简直像是一转头就要在地上跳起街舞的那种裤腿，年级里也不会抓他。这么一对比，他们对于邱然老老实实的裤腿非常的百思不得其解。在他们看来，虽然邱然平时非常胆子大地敢在杨主任面前别着裤腿到处晃，可没改过究竟还是没改过，他那裤管照样宽得很，和他们这些人完全不一样。
在他们推推搡搡终于派出一个代表来询问之后，他们得到了一个让他们瞠目结舌的答案。
“改了裤子，就穿不上秋裤了。”楚起拍了拍身旁趴着装睡的某位，“他说。”
那时不过入了秋，天气较夏天确实冷了不少，确实有那种会叫人在风中抖上一会的程度，但也没到称得上严寒的地步。刘斌他们某一天还围在一起信誓旦旦道：“我就是脚踝战士，就算天再寒冷，也没办法让我把脚踝遮上！”他们甚至立下了赌约：“谁先穿秋裤，谁娘炮！”
当楚起憋着笑告诉邱然这件事的时候，邱然面无表情地拉起他宽松的裤管，满不在乎地捏了一把自己暖和的秋裤。
“我冷。”邱然斜着眼，“要你管？”
“不管不管不管。”楚起也拉起他宽松的裤管，“我明天就陪你一起娘。”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楚起一年四季都没穿过两条裤子，照邱然的话来说，就是“皮糙肉厚，根本不怕”，就算是在这种叫刘斌这号人都迫不得已“娘炮”起来的天气里，他也照样只穿一条裤子。为了能陪他一起“娘”，楚起还特地新买了一条秋裤，结果穿了没半天就开始喊热，被邱然嘲讽地叫做“渣渣”。
但就算是这样，他那双手，始终都是温温热热的。就如同他本人一般，尽是些男孩子的温度。
邱然看着他低着头帮自己整衣服的样子，满脑子也都是些早晨的片段。
那么近的距离……这谁顶得住啊。
他看着楚起从卫衣帽口下露出的一道锁骨，就知道他今天又只穿了薄薄一件。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邱然伸着自己有些泛凉的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楚起的手腕。
果真是温温热热的。
楚起被这么轻轻一戳，不经意地“嗯？”了一声，就听见邱然突然小声说了一句。
“你最近，”邱然的表情，像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一样，“还是多留意一下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