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一日之间冰封三尺的母子相对无言,爱新觉罗•胤禛刻意避开乌雅氏,这一日他坐在李福雅屋内望着屏风发呆。
屏风上的那幅‘富贵牡丹’是李福雅寿辰时弘昀执笔画花,弘曦画蝶,弘时写诗,芷萱挥毫题字,以及弘昐刻的一方寿山石印。李福雅很喜欢那幅画便让翠安找绣娘照画样绣了一幅装裱了当屏风用。
“主子在想什么?”李福雅递过一杯清茶。
“他们都是好孩子。”爱新觉罗•胤禛缓下气轻啜了一口龙井。
“是啊…..他们都是好孩子,这一点啊……像他们的阿玛。”李福雅将目光落在爱新觉罗•胤禛的脸上。
爱新觉罗•胤禛僵了一下说:“我如果是个好儿子又怎么会……”他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主子是个好儿子,妾从未怀疑过,主子又何苦自疑?”李福雅不知道如何安慰爱新觉罗•胤禛,说到这儿李福雅不禁怨恨乌雅氏。他原本就是处境艰难,政敌虎视眈眈,可乌雅氏那受人把柄的话就这么直剌剌地说出来,李福雅不相信以乌雅氏在后宫生存多年的经验会不明白这句话会令她的儿子陷入怎样艰难的境地?
乌雅氏能从宫女到执掌后宫的四妃之一的德妃,为康熙孕育三子三女的女人会是一个说话不经大脑的人?爱新觉罗•胤禛作为儿子就是因为知道她不是,才会如此寒心。
“呵呵……福儿安慰人的水平还是这么低,在宫中住的还习惯吗?”爱新觉罗•胤禛抛开心事转过头问到。
“虽然妾更喜欢自己的‘水木清华’院,毕竟住了那么多年……可是谁让自己已经跟了主子了呢?主子走哪儿妾就跟到哪儿。”李福雅双手交叉两只手掌叠压在膝盖上,歪过头笑着对爱新觉罗•胤禛说。
“这就是民间所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爱新觉罗•胤禛失笑的问。
“主子金口玉言,妾哪敢反驳呐?”李福雅手指抚着杯沿狡黠地回答。
“福儿,咱们都老了……”爱新觉罗•胤禛突兀地转移话题让李福雅一头雾水。
“主子……妾知道自个儿人老珠黄、年老色衰,不用您刻意提醒。”李福雅装作生气地回答。
“不乐意了?福儿不是成天地说自个儿老了吗?”爱新觉罗•胤禛疑惑地望向眼中隐带笑意的李福雅。
“主子,妾说自个儿老是自谦,主子说妾老,那就是嫌弃了。”李福雅顶着鸡皮疙瘩撒娇。
“朕不就成了文斋口中的那个‘冤大头’?似乎是亏了呢!”爱新觉罗•胤禛的嘴角重新扬起笑意。
“是不是‘冤大头’妾不知,主子还是早些安置吧!明日还要早起,这几日主子几乎都是通宵达旦地工作,身子骨要紧。”李福雅上前给爱新觉罗•胤禛脱衣服边念叨。
“嗯,让你们担心了。”爱新觉罗•胤禛看着李福雅在和纽扣斗争的手温声说起。
“只要主子没事儿就好,明儿个嫡妃娘娘会领着我们去劝太后,兴许明儿个就没事儿了呢?”李福雅解决完一众扣子。
“还能没事儿?晚了!你也别说这些扫兴的事儿,那幅‘富贵牡丹’的屏风送给朕如何?”爱新觉罗•胤禛转过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李福雅。
李福雅睨了他一眼说:“想夺人所爱?主子您说说您这是眼馋几年了?”
“哼!”爱新觉罗•胤禛闭上嘴巴转过头不理李福雅。
李福雅笑着摇摇头,这脾气……越发的像个孩子了,她转过身拧了细棉布给爱新觉罗•胤禛擦脸,收拾完他就躺在床上看着李福雅卸妆,就像过去的日子一样。
第二日醒来李福雅伺候爱新觉罗•胤禛穿衣、梳洗后,目送他去处理朝政,而她自个儿也转过身开始料理,眼下是国孝衣服不可花哨,所以她的的旗袍大多是蓝色的,又因为李福雅偏爱素净的衣裳,所以除了孝服需要特制外,平日里穿的衣裳只要将旧的旗袍的领口、袖口、裙摆的装饰、花边拆了即可。
一早李福雅穿着一套月白色的旗袍,梳着小两把子头,头上也就簪这一朵白色的绒花,以及用两根银簪子固定住的发髻前往嫡妃乌拉那拉氏的住处。
一同到达永和宫后李福雅就在那儿装壁花,这时候她真是羡慕怀了身孕而免除这苦差事的年氏,乌雅氏那个固执的老太太任乌拉那拉氏、兆佳氏磨破嘴皮子就是不肯搬到宁寿宫,似乎打定主意要在永和宫内生根。
接下来的日子里乌拉那拉氏与李福雅天天往永和宫内跑,爱新觉罗•胤禛的火气越来越大,底下的奴才们全天候战战兢兢的干活,生怕一不小心就戳到这个□□桶,这阵子李福雅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个字说错了被他飙升的怒气所笼盖,最后乌雅氏还是没有妥协,爱新觉罗•胤禛也就憋着一股气登基。
爱新觉罗•胤禛的脸色看得众人的心肝一颤一颤的,李福雅私下里叮嘱她的孩子们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去触他们皇父的霉头,大家都夹起尾巴做人。
果真是他的额娘让他不爽快,他让所有的人都和他一起不痛快……
一个月后的大年初一爱新觉罗•胤禛下诏正式改元雍正,由于这个春节过的是‘白年’又因为爱新觉罗•胤禛的一身低气压,这年大伙儿过的特别不自在,宜太妃郭络罗氏因为乘轿面圣而被损了一顿。
“永寿宫还喜欢吗?”雍正问搬迁到永寿宫的李福雅。
李福雅笑道:“主子给的自然是最好的。”
雍正听后满意地点头说:“万事开头,你要添置什么就去和内务府说。”
“妾遵旨。”李福雅的礼节还未完就被雍正一把拽起说:“别介着这些个虚礼,明儿个阿哥们该来给你请安,你作为母妃的威严不能失。”
李福雅笑道:“这么多年原来妾在主子心中就是没有一丝火气的软性子?”
“不是吗?这都多少时间了郭络罗家还是好好的!”雍正似乎憋着气。
李福雅眼中光华流转,她问:“主子该不会以为妾已经善良到‘以德报怨’了吧?”
“若非朕斥责宜太妃,郭络罗家的气焰还不知多高!”雍正恨恨的说。
李福雅答:“‘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妾的心眼儿比针尖还小,从康熙三十七年至今二十五年了,妾忍了二十五年的苦怎么可以那么轻易的消散?妾曾经多难过,她们就要百倍偿还。皇考贵人也只是个贵人,何须妾亲自动手?妾只需稍露口风表示与‘皇考秀贵人’之间的仇怨,想落井下石抑或是讨好妾的人自然会出手,到时候妾再筵请太医为她治病……世人只会说妾宽容大度。”
“筵请太医?那人就那么没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快意恩仇的雍正皱眉,似乎不满意于李福雅的做法。
李福雅讽刺的笑道:“筵请太医世人只会说妾‘宽厚体下、以德报怨’,而妾要她活的好好的,看着妾荣华富贵、儿孙满堂,再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家族一日日的衰败下去不可挽回,妾要她痛苦的活着,区区一个贵人犯不着让妾为她背上骂名,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人只会说妾挟私报复,妾还得为儿女们的名声着想。”
说完李福雅带着些微惧意问:“主子是否认为妾是心肠狠毒之人?”
“怎么会?朕的福儿纯良无争,但绝不是挨了打也不还手的人。”雍正下意识的反驳,虽然他的心思已经不再此处。
“主子……”李福雅依偎进雍正的怀中,而雍正亦是习惯的环住她。
李福雅先前的话令雍正沉默半晌,等他再度回神时眼中的璀璨星光令李福雅瞬间心跳失控,李福雅缓神的时候就听他低声喃喃自语:“福儿说的没错,朕何苦为他们背上骂名?朕是君他们是臣、朕是主他们是奴,朕想骂便骂想罚便罚。”
听到雍正的话李福雅展开笑靥,他终于想通了,至于那几个后面的日子则不在她的考虑内,她并没有悲天悯人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