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桌前,所有人都按辈分或阵营站成列。作为解家代表和仅剩的老人,只能管家出来主持吊唁仪式。
“云蒙低沉,草木含悲。解宅垂泪,九门恸扉!”念着事先准备好的词儿,他声调沉郁,如泣如诉,“九门协会的负责人,前辈们,吊唁仪式现在开始。”
朝何老的方向鞠了一躬,管家恭敬地说道:“何老,您先请。”
放下棋篓,何老起身走过去,点了三炷香,朝灵位拜了拜,便打算退回去。
“留步!”李取闹忍不住出声,“这个,解老板走了,他的生意该怎么办啊?您作为九门协会的前辈,今天不给主持一下?”
听着那头人声渐嚣,张日山嘴角微翘,他抬眸看了一眼尹南风,饶有兴味地说道:“好戏开场了。”
弯腰在石凳上坐下,尹南风曲起手肘,抵着下巴,左手拈起一枚黑子,却是接着何老的布局继续落子。
“何老,宝胜现在没有主事人,这业务也没人管。”看了一眼霍有雪,齐案眉接着说道,“要我说呀,我们几家可以帮忙代管,将解雨臣的生意划分为几个区域,能者多劳,像锦上珠可以——”
“哼!”冷笑一声,陈金水打断了她的话,面上不屑,“我们几家?哪几家啊?你们八面亨通和利财,配吗?”
果然!陈金水就是一头拦路虎!
霍有雪转头看向他,目光狠戾,语气不善。
“你别上来就出口不逊,九门协会就剩下咱们几家公司了,他们八面亨通和利财,当然配!”
“配不配不是嘴上说的,要看有没有真本事!”
在他看来,李家和齐家,就是两个空壳子,凭什么还来分一杯羹?
“陈金水,你别上来就动横的,现在三对一,你的胜算也不大。”见他根本就是莽夫做派,霍有雪干脆撕破脸。
利益当前,陈金水也不是怕事的人。
“合着,你们三家早就商量好了?好啊,那我也把话说明了吧!解家的物流生意,我们陈家要定了!”
“你们!”坎肩一直蹲在火盆前烧纸钱,耳边听着他们一句句图谋不轨的话,他忍不住站起来说道,“花爷生死未卜,你们就想分他的生意!”
“坎肩!”
出声喝止了他,吴二白从石凳上站起身,走过去,意有所指道,“你先退下,他们不把话说完,怎么能让小花安心走呢?”
“九门还在正常运作的公司,不过就我们锦上珠、八面亨通、利财,还有陈家。小花不在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几家可以把他管辖的业务分了,总比荒废的好。”端着一副顾全大局的模样,霍有雪顿了顿,话音一转,“而且,吴邪擅闯古潼京,再让他这么胡乱搞下去,动摇了九门协会其他公司的根基,会祸害无穷。
棋盘上,黑白子错落分布,局势一触即发。
难得棋逢对手,张日山眉头微拢,手上的白子停在半空,他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二白,他们真以为你侄儿去的地方,有宝贝呢。”
“日山叔叔,你过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吴二白催促道,“过来!你也该说两句了。”
没有起身,张日山目光仍凝聚在棋盘上,一子落下,他才缓缓开口,“我又不是没说过,我说过很多次了,古潼京里面啊,没有宝贝,我这嘴皮子都快说破了,有什么用?”
“老东西,我们说正经事呢,你别插嘴!”
见他也来横插一脚,霍有雪呵斥了一句,态度十分恶劣。
“霍老板。”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尹南风突然开口,如玉的指尖捏着一粒黑色的棋子,她抬眸看过来,眼底冷光闪烁,“张会长好歹也是九门的长辈,你这态度未免也太放肆了吧?
“我——”下意识想要解释,但想到那日她在咖啡馆说的话,霍有雪心下一狠,呛声道,“尹老板,这是我们九门的私事,您不好掺和吧?”
“我家姑奶奶有令,新月饭店不插手九门的事。但新月饭店跟谁做生意,我还是有决定权的。”尹南风不慌不忙地回了一句,自她掌家以来,只有她心甘情愿宠的人,还没有谁能威胁她!
解家的生意,大半都跟新月饭店有关联,就算他们吞下了宝胜,最后还是要跟尹南风打交道。
“你——”
霍有雪自然门儿清,心里头涌起了浓浓的苦涩。短短几日,她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地步的,明明之前也有把酒言欢的时候,就因为一个男人……
想到这,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张日山,放话道:“今天我们先把这边的事儿处理完,明天就动身去古潼京,把吴邪给抓回来!”
“抓回来?”吴二白自然听出了她话中的杀机四伏,“霍老板是想断我们吴家的后吗?”
“吴家二爷,您多心了。”脸上挂着一抹虚伪的笑,霍有雪假心假意道,“吴邪好歹也是我们九门协会下属公司的人,只要到时,他肯痛改前非,我敢保证我们几家公司是不会为难他的。只是不知道陈老板会不会——”
见她祸水东引,陈金水赶忙接话道:“只要吴邪不惹事,我保证,不碰他一根毫毛。这都是看在山居吴二爷您的面上。”
“你们的意思是,只要分了解雨臣的生意,就愿意放吴邪一马?”站着听他们耍了这么会儿嘴皮子,何老也看出了点门道。
“没问题!关键是要看——怎么分!”陈金水摸了摸鼻子,野心图谋都写在脸上。
这九门啊,真的是堕落了,乌烟瘴气的喽……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何老转头朝尹南风问道:“尹丫头,你们新月饭店一直跟解雨臣的生意交往密切,你同意吗?”
这局,已接近尾声,胜负未定,只差一招。
扶着下巴,尹南风不甚在意地说道:“只要货‘好’,价格不变,跟谁做生意都是一样的。”
只是这好与不好,也就是她一嘴皮子的事儿。
她一向喜欢在他人觉得一切都已是囊中之物时,再把人踹下云端。得而复失,比起从未得到,总要让人锥心刺骨得多。
瞧着她眉梢眼底满满的恶意,张日山怎会不知道她的意思,只觉得小丫头现在是越来越腹黑了,不过看她护犊子一般护着自己,还算计着让别人吃亏,眉眼间便染上了三分欣慰,七分轻浅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