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听到的时候,天雾飞快地看了一眼鵺野的表情,发现对方没有半分轻浮的意思,言语间尽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眼神一沉,便毫无顾忌地释放压力。
手上的力道开始加大,擅长的脚步开始发挥,天雾用灵巧的角度变化进行攻击,正常人难以应接的攻击角度信手捻来,他依靠灵活的身躯,对自己的手腕进行细微调动,最终影响了整个攻势。
只不过,鵺野能够看清他的动作。
以看似轻描淡写的方式应付过每一个招式,鵺野虽然对天雾家的拳术称不上熟悉,但是鬼族的武术有一股隐隐约约的相似性,让他可以轻易抓到规律,于是,天雾的木刀在鵺野的反击之下,这次稳稳当当地飞了出去。
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天雾最后一鞠躬,「感谢赐教。」
「合格了。」鵺野捡起木刀,静静地说:「后天开始请每天早上辰时来报到,那时小朋友差不多也来了。对了,我需要替你准备住处吗?」
「……多谢了,我跟同伴在京郊有住处。」天雾楞楞地站在那里,嘴上下意识地回答,却似乎还不知道自己为何莫名其妙地打了这一场。
「好,之后每天会准时在午时放学徒回去,你待到那时即可。有事□□先说一声可以请假没关系,有特殊的休息日我也会另外通知你。」鵺野把两把木刀都收好之后,转身看向天雾九寿,「还有其他问题吗?」
「……刚刚……」
「那是测试,你那较为保守的攻击型态,我认为很适合教导给学生,至于之后的对打,应该算是我的私心。」鵺野轻轻地勾起笑容,「难得有个人可以陪我打,不练练恐怕不是我的风格。」
当下,天雾九寿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些关于这个人个性的猜测。
而这个猜测,在日后会逐渐证实。
定期把清继的报告拿过来给山南,鵺野看着消失许多气息的新选组屯所,思考了一会,最后还是踏进了山南的小院。
对方见到鵺野的到来,显然惊讶了一番,最后见到鵺野手中的纸张,这才了然地请男子坐下。
「不好意思……整个新选组目前只剩下我跟雪村千鹤两人镇守着……」挂着笑容,山南毫不在意地将机密行动告诉鵺野。
「哦、那我今天就直接离开好了。」鵺野也不啰嗦,直接抛下资料,「有需要再问我,今天就专心执行你这位军师的任务吧。」
「另外,别忘记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
离开时的最后一眼颇有深意,让山南忍不住露出苦笑。
「果然……还是不甘心啊……」
自上次鵺野警告之后,山南再次趁机实验了几次改良的变若水,可惜改良的效果依然没有太大的进步。
而早一步离开的鵺野恰巧看到了急奔中的山崎,心下一凛,便跟着对方再度回到了屯所,看着千鹤听完传令之后飞奔出去,便也隐身在后头跟了上去。
看着下面跑得吃力的少女,鵺野分神了一下,发现鬼族里面武术好的女性真的寥寥可数,大部分的女性都被当成宝一样护在家里……难不成不知不觉,鬼族变成了蜜蜂型的社会了?
想到这里,鵺野一阵恶寒。
那自己的位置又是什么?真恐怖。
几个跳跃,因为刚好位在屋顶之上,鵺野比千鹤还要先看清那边现在的事态,土方他们正集结着准备朝下一个地方前进,不过千鹤终于在千钧一发赶上,抓住土方,带着喘气却依然吃力地把话说清楚:「土、土方先生,叛党在池田、池田屋,山南先生要、要你们赶快过去、援助……」
「什么!?」面色一沉,土方眯细了眼睛,「你确定?」
「是的!」千鹤在土方表情的压力下立刻脱口而出。
「大伙、现在立刻赶往援助近藤局长!全速冲往池田屋!!」举起刀,土方立刻毫不犹豫地下令,「全员出发!一旦发现敌人立刻帮助新选组的伙伴!」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那方冲去。
鵺野在屋顶上停了下来,思考了池田屋的方向,然后才跟上去。
果然,那股骚乱的气息不是错觉。
先前有感受到,较为激烈的鬼族气息。
既然如此……那边应该会遇上难以打击的对手了。
鵺野跟着他们一直来到池田屋外,他找了个屋檐的阴影处,沉住气息看着、听着整栋建筑物传来的吼声与哀号声。
再仔细一点,就可以听到挥刀破空而出的声响,以及刀锋划破衣服、肌肉的响声。
思绪继续沿着外墙攀爬,最里面的那个房间现在一片静默,只是鵺野知道,待在里面的人才是新选组最难缠的敌人。
气息并不陌生,只是恰恰好,是之前在城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风间千景。
一个呼吸之间,那片静默就被冲进去的平助打破,鵺野这才像是被打醒一般,注意到这场战斗并不只是新选组跟攘夷志士之间的冲突,参与在里面的也有与自己亲密的人。
鵺野庆幸的是,平助被一击打晕,但之后冲田跟千鹤一个接着一个闯进去,不知天高地厚的与对方对峙,而风间也不出意外地发现了千鹤身上的鬼族气息。
至于这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鵺野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关注了。
过了这么多年之后,鵺野再一次尝到了那股酸涩的刺痛滋味。
他还是无法……改变什么吗?
他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重要的人,最后满身浴血而死吗?
依旧,只能站在一旁,没有能耐伸出援手吗?
看着平助跟冲田两个人被抬了出来,鵺野的表情复杂无比。
一时之间从记忆深处涌出的画面让他难以动弹,就连声带也难以振动。
「刃,这是我自己必须付出的代价。」
有着银白长发的男子,脸上挂着轻柔的笑意。
垂在身旁的右手,划过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珍贵的血液就这样从伤口滑出,滴落在草地上。
滴、滴、滴……不知不觉开始数起掉落的数量,鵺野记忆中的自己双眼发直,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对方,捆绑住那个碍眼的红色痕迹,顺便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异想天开的家伙。
「别挣扎了。」带着宠溺,对方无奈地摇摇头,左手缓缓抬起,「先睡一会吧……醒来之后,我就赎罪完毕了。」
视线一黑,所有的理智立刻被剥夺。
但是最后一秒的视野角落,他清楚记得,那群匍匐在地的实验品,正跪伏着贪婪舔舐对方滴落在土壤跟草叶上的血液……
不──
他知道、他也知道──
双眼一闭,就是永远分隔。
细小的叹息声,伴随着哽咽,离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