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4日那天，开早班，我5:30准时地出门，跑了一波早高峰。送一位客人到森林公园后，已经9:30了，此时进入生意清淡的短暂期，我慢悠悠地往前滑。行至福飞北路加油站对面的时候，一位年近30岁的年轻人伸手拦下我的车，叫我拉他到“特艺城”。
04.
“特艺城”在鼓楼区西门，位于西湖旁，属福州的主城区，是专门交易寿山石、和田玉、珠宝古玩等工艺品的地方，商贾云集，南腔北调。这里的古玩工艺品中良莠不齐，泥沙俱下，有价值连城的寿山石田黄，也有品质低劣的玉石，因此，这里的人物也是鱼龙混杂。
这位乘客上车后，顾不上和我搭讪，不停地打着电话，用福州方言叽里呱啦地说着，加上我专注于开车，没听懂。车外，太阳高高挂在天空中，温度计显示，气温已经37摄氏度了，这座火炉，温度就是这么任性地飙，路上行人稀少，车辆稀稀拉拉，很快就到“特艺城”了。
车一停下，他的电话又响起，扔下一张20元的钞票，还有2元找钱他也不要了，边打着电话，边急匆匆地朝商城里走去。
我也松了口气，尿急却随之而来，但主城区内都是严管地段，稍一不慎，罚150元、扣3分是没得商量的，要想畅畅快快地解放膀胱，我和同行们一般到加油站去解决。我调转车头，往二环路开去，到了斗池路加油站，靠边停好车。下车锁车之前，习惯性地把车内看一遍，车后排座位右侧有个方形锦缎盒子进入了我的眼帘，只见它静静地呆在座上，可能是刚才那个乘客落下的。
加油站布满了高清探头，我强压住强烈的好奇心，不动声色地锁上车门，迅速跑进卫生间。出来时，手都顾不上洗，发动汽车，一溜烟往南江滨方向跑。
阳光越来越烈，温度车外温度超过了40摄氏度，开阔的江滨路上跑的车三三两两，公园内人烟稀少。我确定无监控探头后，在一棵榕树下停下车，起身把后排这个盒子抓起了，迫不及待地打开，哇！是一个寿山石，刻成章坯，钮头刻的是只大象。
没吃过猪肉，哪没见过猪跑，福建人谁不知道寿山石，谁不知道寿山石章是寿山石的精华，皇帝的玉玺用的就是寿山石的田黄呀。毋庸置疑，这是个大宝贝，顿时，我紧张得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起来，赶紧把盒子盖好，紧紧地攥在手里。
我的脑袋嗡嗡响，像一脑袋的蜜蜂在飞舞。树上的知了在吱吱叫，似乎窥到我的秘密。我把车往前移动了几百米，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怎么也静不下来，我在不停地盘算着：是截留下来，据为己有，还是和以往一样，上交公司，让失主上门来招领呢？
我可是从来都没有拿过别人家的东西啊！今天怎么啦？我这样是在犯罪吗？
05
我的头想得大了，我拧开一瓶矿泉水，猛地喝了大半瓶，慢慢地，脑子稍微地平静了一些。记得前些日子，一起开车王端师傅，乘客在他车上落下一部苹果7的手机，他就没上交，失主找上他，死活不认。失主无奈，报了案，警察找他调查，他死咬没有捡到。过了10天，风头一过，他就拿出来用，据他吹嘘，这种捡到的财物，不是偷，只是占有，法律上不好追究责任的。
房子！房子！房子又不合时宜地从我的脑子里站出来，可尚缺的20万块钱，又像一根长矛，长驱直入地戳进我的心脏，好疼。我把这装着寿山石印章的盒子紧紧地往胸口捂，心口好像没那么难受了，我感觉到，这盒子里装的就是房子了。
天知地知我知，我豁出去了，我觉得，这是天意，也是机会，我仿佛看到了房子里孩子的笑靥。但放在车上和拿回家是肯定不行的，车前路边有个电信公司转换箱，也没上锁，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这种地方，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人来，寄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我把印章掏出来，因为这锦缎盒子太显眼了，光光把印章塞在里面，不细心决不可能发现的，我蹑手蹑脚地把它弄好，离开。经过金山大桥的时候，我摇下车窗，右手奋力一扔，盒子在江风中晃晃悠悠地飘入乌龙江。
宝龙城市广场那里人气旺，我思索着，意识指挥着我的行动，一过金山大桥，我便右拐进入二环路了。突然，手机响起，是公司打来的电话，公司要我立刻返回，经理有急事找。但什么事并没有说，是不容商量的口气。
会是什么事呢？刚刚平定下来的心潮又起伏了，空调起不了什么作用，我身上滋滋地冒着虚汗。
是石头的事吗？我要怎么面对？怎么说？得要有个心理准备，我边自言自语，边想着应对之策。
公司经理办公室里，坐着两位警察和方才的乘客。果然是为石头而来的。乘客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木木地冲我点点头，就耷下了脑袋，仅一个多小时时间，精神面貌完全变了。
这粗心的乘客，下车进了“特艺城”与买家见面后，才发现装在兜里的装石头的盒子滑出来了，折回头找我车，哪能找到，也不知道我车牌号，想到了报警求助。警察调取了我在“特艺城”停车的高清探头，查到了我的车牌号和所属公司。
见到他们，我心里一阵紧张，但很快镇定下来。
乘客问我有否捡了石头，我毫不犹豫地说没有。
他央求我，说，行行好，肯定是落在我车上了，他急着卖掉，要用钱，如果我还给他，他可以给我2万块钱作为报酬。
我坚决地说没见着，我知道，此时一旦心软，房子和孩子将遥遥无期。
经理给我做思想工作了，说，海怒师傅，你要和往常一样，积极主动地把乘客的遗失物上交，公司也会给予奖励。我强装笑脸，诺诺地应着经理，说，如果有捡到，上交那是一定一定的。
见毫无着落，警察拉下脸，要我尽快把石头还给乘客。他们语气肯定，这样可以给我很大的压力。我说，见都没见到，怎么还？
06.
两位警察估计在这里不会有结果，要我跟他们到派出所走一趟，按发生地管辖，他们把我带到了鼓西派出所。
警察在派出所里详细地询问我。对我卸下乘客后走过的每一个路段，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空调在“吱吱”响，它挡不住我额头的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