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的老婆,我叫她婶子,她今年大约己过整花甲之年。从我儿时的记忆里起,直到现在,一直想用文字记录下有关这个,我半生都好奇,鄙视,却佩服的婶子的点滴经历。或许仅是对于生命经历那么多艰难的缅怀和记念,还有最基本的尊重。
在我一直的记忆里,婶子是一个姣小,麻利,风风火火,像一只陀螺一样,永不倦怠着,努力在生活里求生的勤劳女人。她似乎更深刻地诠释了大西北女人于艰难生活中独有的隐忍,豪放还有乐观。
婶子自幼家贫,兄弟姐妹众多,在那个缺衣少食的激进年代,生命注定多灾多难,仅为几升食粮,婶子在她如花的年岁,嫁给了智商和情商均有些迟钝的大伯。那场婚嫁,注是只是有关生命物种的延续,而这也是那个不平凡年代的再普通不过的现实。活着,对于贫困里挣扎着的弱小群体,就是没有选择的求生。
在中国五六十年代,那个中国人普遍贫穷,且以贫穷自乐,为乐的特殊年代,婶子用她的勤劳,没日没夜地劳作,毫无怨天尤人的抱怨。恐怕生活里的所有狼藉和不堪现实,让她只能选择乐观和坚强。一个女人一个家,婶子的家一贪如洗,但在我儿时模糊的记忆里,婶子的那个家总有着不寻常的温馨。比如泥土窗棂上总有五颜六色的窗花点缀;比如让人难以下咽的粗粮,总能在婶子的精心搭配中,变成孩子们争抢的美味;比如,偶尔捡拾的垃圾废纸,总能在婶子的巧手里变成免费提供给乡邻,用来祭送死者的花圈装饰。为此,我总在心灵深处,喜欢着这位勤劳,善良,积极,乐观的长辈。
生命简洁如常,或平凡或不凡,而生活却是起伏多变,冲斥在四季的世故现实中。一场改革开放,让再简单,无欲无望的生命,也渴望通过自身的努力在这场挑战物质自嬴的机遇里求得改变,哪怕是一丁点普通人起码的与大众的一样,至少在物质上的自给自足。而这一点对于婶子来说,却是难于一场生命的重生,她始终是无依无靠的,她更深知,一切只能靠自己去改变,哪怕是投机一段人生,哪怕是暂放一段生命尊严,只要能改变生活贫困的现状都可。
她勇敢的放下幼小的孩子,还有弱智的丈夫,独自异乡打拼。在她后来轻描淡写的述说中,知道她吃过树叶充饥,睡过街头被打,因迷路边走边哭无数日夜。一个目不识丁,却内心骄傲的她,又怎能屈服于如此现实。她终究铤而走险,依附于一个陌生,善良,勤劳,仅是自愿帮助她一起面对生活现实的男人,打拼生活,改变生活。或许她的目标自始自终都清醒着,她只想改变生活,给孩子们一个平常的家,给自己一个平常的家而已。或许她的这一不耻做法,终究难以逃脱世俗和天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婶子倾其一生的努力,忙碌,仅是让她全力想改变的家维持在生存线上,没有她想像中的与他人一样的与时俱进的改变。而那个可怜可悲的,被她依附着,想以此共同改变命运的男人,也半途西去,无名无份一生,如灰飞烟灭般跌入尘埃,了无痕迹,像个笑话一样,仅是丰富了周围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人会记得他是谁。而婶子也成就了自己被如我一样世俗人的鄙夷和不屑。而这种对于婶子的鄙夷和不屑,在我成年以后的人生现实里,越来越模糊,竟更多出一种站在她立场上的了解。
幸运的是,婶子的孩子们争气,均务实,踏实,他们在各自的工作领域内努力拼搏,最大限度地博取认同和肯定。这恐怕是对命运的最好挑战,以及对生命尊严的最大希望和守侯。
如今,婶子几近花甲之年,无病无灾,依然在生活中忙碌,麻利,风风火火,只是身板愈显瘦小。或许她依然坚持着她曾经未了的心愿,改变生活,竭尽全力地想要改变。或许更有对生命的抗争,还有一份只有她自己明白的坚持。只是在一次次与婶子的不期交谈中,我分明清晰地看见了她昏黄眼眸中的辛酸,不甘,还有真心的疲惫。
对于婶子近乎一生,仅就相关于她的所见,所闻,所感,我无意,也无力加以评判,仅是出于对一个勤劳,善良,不屈不挠的生命体的尊重。而每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无论贫穷,富有,还是贵贱。
只愿婶子晚年安康,快乐;仅愿婶子那么多心酸卑微故事,在人们匆忙生活中烟消云散,只留她的勤劳和善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