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二姐升职了。
调她回来的老站长退休了,二姐成为他最满意的接班人。从17岁到35岁,二姐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得到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
可二姐夫的脾气也更大了。
有一天他去了二姐的加油站,在办公室里大声吵闹,要求二姐出来,说要问一下二姐,这个站长到底是怎么当上去的。听到外头的吵闹声,众人都坐不住了,一股脑地跑了出来,发现是二姐夫在吵闹,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老站长刚好那天也在加油站,看到二姐和老站长一起出来,他更加肆无忌惮了,一开口就问二姐:“是不是你和老站长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你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的女流之辈,加油站资历比你深的大有人在,凭什么老站长最后偏偏要选你来做接班人?”
“林磊,你知道大英自学考成人大专和本科的事情吗?在质问别人之前,先想一想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你私下倒卖成品油的事情,别以为我们这些老家伙不知道!如果不是大英给你说情,你以为今天你还能站在这里大呼小叫吗?!大英能够做到这个位置,绝对是比你更努力地付出!”看着暴躁的二姐夫,老站长一席话就把他的底儿给掀了。
可二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如此质问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晚上,二姐回到家,发现二姐夫还坐在客厅。她知道丈夫在等她,但是她不知道,等来的是冷酷无情的一巴掌。
“林磊你疯了吗?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这样打我!”二姐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把在房中休息的公公婆婆吵醒了。他们出来,看到儿媳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哭,而儿子就在一旁冷冷站着。
两个老人何尝不知道,自从儿媳开始竞选加油站站长,儿子对儿媳就开始疏离冷漠,夫妻俩同桌吃饭的时候也不见他主动搭话,有好几次还莫名其妙地在饭桌上摔碗。他们心里也明白:儿子到现在了,不过只是加油站的一个小组长,儿媳却要晋升站长,儿子心里肯定也是有坎儿的。
私下里,他们也找二姐说过,让她照顾一下二姐夫的情绪,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儿子除了冷暴力,最后竟会动手打人。
“林磊你是男人,怎么可以打一个女人?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混蛋的儿子!”二姐的婆婆破口大骂。
“你们都宠她,觉得这个家的一切都是她挣来的是不是?我没本事,不如这个女人对你们好,还经常带你们出去旅游。那你们以后就靠她啊,还要我这个儿子干嘛!”二姐夫不甘示弱地顶回去。
就这样,骂战持续了一个晚上,二姐最后留下话:“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我这段日子回娘家住。”
8二姐和二姐夫分开的那段时间,二姐夫一直没有来找过二姐,倒是公公婆婆来过几次,婆婆拉着二姐的手轻言细语地说:“大英,林磊就算再怎么坏,但是你们终究还是夫妻,妈真的不希望看到你们两个这个样子。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就别和他计较了。你看你爸也打过他了,他也愿意过来给你认错,到时候你就原谅他,和我们一起回家吧,咱们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可二姐还没有等来丈夫的认错,就得回婆家去了——她的公公突然在一天早上去世了,她急急忙忙赶回去,也没有见到公公的最后一面。而她的婆婆,也因为无法接受自己丈夫的突然离世,中风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二姐不得不停止冷战,重新扛起了照顾家庭的责任。因为白天夫妻俩都要上班,只能请护工照料婆婆,二姐每天都尽量提早下班去接女儿,然后去市场买菜,着急往家赶。
虽然说好了一起把晚上的时间留出来照顾老人,可二姐夫还是经常下班不回家,就跑去网吧待着,或者等喝醉了才回家。
二姐没有想到丈夫会这么没心没肺,自己的亲妈重病在床,竟还有心思去打游戏喝酒,说了好多次,吵红过脸好多次,终于连“离婚”的话也说出来了。
几个月后,婆婆的病情有所好转,二姐没有答应二姐夫要辞掉护工的主张,觉得婆婆虽然不用人给喂饭了,手脚也灵活了一点,但还是得有人细心照料。
只是她完全没想到,要强的婆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瓶农药,留下了一封遗书,就这样走了。
尾声二姐的婆婆过世三个星期后,我去大伯家里,看到二姐正在帮大伯娘做饭。我有些意外,摸不准二姐是回娘家散心,还是她真的已经离婚回娘家住了。
12岁的小侄女就已经有1米6了,差不多和我一样高了。孩子一看到我,就飞跑过来抱着我喊:“小姨你回来啦,我今晚要和你去你家睡。”
和小侄女说了一会闲话,我去了厨房。二姐一个人在酿豆腐,我走过去,拿了一双筷子,和她一起做。
“二姐,你……”
“我离婚了,也自由啦。现在带着孩子回来娘家住了。”还没有等我开口问完,二姐就抢白了我。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好像在寒暄今天的天气。
她低头夹了一丢肉沫,塞进了洁白的豆腐里:“五妹,二姐希望你以后不要那么随便就找个人嫁了。我婆婆的死给了我一个解脱,让我不用继续过着这样的日子。可我也有罪恶感,因为我知道,我婆婆自杀,不是承受不了这病,是因为那天又听到了我们两人吵架——我那天对你姐夫说:‘如果不是你妈还在,我马上就离开你,离开这个家,我真的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只是我没有想到,就过了一个星期,我婆婆就这样走了……”
二姐把最后一块豆腐拿了过去,塞进最后一点肉沫。她突然抬起头,我发现她脸上满是泪迹——刚刚低着头的时候,我都没有发现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