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喜欢大海，我爱过你。”
“你中二么。”
四点的海边太阳正毒，柳尧尧提着鞋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沙滩上，身后是中二的陆放。
陆放听人说过特别多版本的，如果你和喜欢的人XXXX，就能一辈子在一起，和柳尧尧在一起的时候，不管当时的场景是什么，陆放总能毫无阻碍的将当时的场景归类进XXXX。
像是现在，如果你和你喜欢的人，横穿过这片沙滩，就能永远在一起。
理想很美好。
现实却一个都不成立。
陆放踩着柳尧尧留下的脚印，柳尧尧的步子很小，陆放走的十分别扭，却还是不懈的将深浅不同的左右脚印都踩平。
“难道你不喜欢大海么。”陆放问。
“我是因为这说你中二么。”柳尧尧回头瞪了陆放一眼。
陆放和柳尧尧其实并不熟，相亲认识的，柳尧尧这人像是有两副面孔，坐在那里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时候，眸子里装满着别人看不懂的感情，就是这让陆放陷进去，差点无法自拔，他以为那一腔深情是对着他，结果柳尧尧只是在发呆，对面是他也好是只狗也罢，没啥影响。等柳尧尧不安静了，又是满满的少年气，爱笑爱闹，偶尔还皮。却意外的都很美好。
陆放总结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好看。
陆放以相亲对象的身份最后一次和柳尧尧见面的时候和她探讨了下这个问题，柳尧尧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他：“这怎么能是大概呢，这肯定是因为我好看啊。”说完咯咯的笑，笑着笑着就撇嘴，默默的说：“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呢。
到现在陆放想起那时柳尧尧的表情，都有些不能释怀。
2
可有些人的不能释怀，总是无关紧要。
陆放抬头，看向柳尧尧。
柳尧尧整个身子浸在阳光里，越走越靠近海，浪一波一波冲上来，没过两人的脚腕，把柳尧尧的脚印冲的七零八落的，陆放紧走两步追上柳尧尧，伸手拉住了她。
“一个小姑娘，就这么在太阳下晒着，不怕晒黑么。”说完抬手遮住了额前的阳光，迎着柳尧尧的目光挑了挑眉。
柳尧尧一笑：“是啊，可不能晒着你这个小姑娘，跟着我干嘛，不赶快回去。”
陆放被柳尧尧怼也不恼，伸手指了指柳尧尧的腿：“就你这腿，我能放心。”
柳尧尧的小腿上包着一块纱布，隐隐的痛从纱布下传来，柳尧尧也不在意，陆放见到柳尧尧的时候，柳尧尧就是托着这么条腿，穿梭在大排档里，端茶上菜，行动如风的。
夏季海边的大排档，什么都不缺，喝酒的，闹事的，陆放和兄弟们喝的正嗨，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惊呼，回头便看见满脸怒容的柳尧尧狠狠的盯着一个大叔，陆放一撑桌子刚要起身过去，那边几个四十多岁的大妈捏着锅碗瓢盆已经站在了柳尧尧身后，大叔同桌的朋友赶忙赔礼道歉扔下钱就跑了。
怎么说，有种轻车熟路的感觉。
后来陆放才知道，这摊子是柳尧尧舅舅开的，那几个大妈最中间那个是柳尧尧的舅妈，跑掉的那桌客人，熟客，也沾着点亲戚关系，人品不好，时不时的惹点事，这场景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陆放扶额，挥手喊了柳尧尧过来，柳尧尧见了陆放也不惊讶，当初就知道两人的老家是一个地方的，可能小时候都在一起玩过，只是两人对对方都没有了印象。陆放指了指柳尧尧的腿，柳尧尧也不说啥，只是问还有什么需要的么。
身边的朋友看陆放这样跟着起哄，陆放有些躁，便直接结了帐，带着朋友走了，第二天却一早来了海边。直到刚才才看见一瘸一瘸溜达着过来的柳尧尧。
3
“店里不用你帮忙么。”陆放曲线救国，想把柳尧尧劝回去。柳尧尧却扑哧一笑。这一笑笑的陆放有点尴尬，感觉自己多管了闲事。
“我这几天，天天自己在这海边溜达，还没被冲走。”柳尧尧嘴上说着，却拐了个弯往回走开了。
那边店里的伙计已经排好了一张张的桌子，舅舅在锅前收拾着食材，看见柳尧尧和陆放伸头喊了句：“尧尧，哪来的帅小伙啊。”
陆放抓了抓头，刚要介绍自己，柳尧尧已经喊了回去：“海边捡的。”
陆放哂笑的点了点头，舅舅吹了声口哨。
柳尧尧也不在意，去店里翻了一堆带着包装的牙签，然后一个桌子一个桌子的放上，牙签的包装上印着些符号，别人看不懂，陆放也看不懂，但陆放见过很多次，在柳尧尧的帽子上，水杯上，笔记本上，陆放识趣的不问，只是伸手示意柳尧尧要不要帮忙，柳尧尧摇头客气的笑笑。
已经有客人陆续的坐下点菜了，柳尧尧加快了脚步，直到每个桌子上都放上牙签，才拿着菜单去点单。
陆放挑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默默的看着柳尧尧。
陆放总觉得，隐藏情绪是人类的本能，但柳尧尧却不，好几次陆放从柳尧尧的眼神里看到些深刻而炽烈的情感，灼灼的烧着她自己和被她不小心波及到的人，像是他。
柳尧尧也不会说谎。
陆放是对她表过白的。
只是陆放表白的方式让他自己都哭笑不得。
他对柳尧尧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他说的是自己，想在柳尧尧承认后，告诉她，自己也有喜欢的人，就是柳尧尧。
柳尧尧说：“对，我有喜欢的人。”
陆放想，看，我就知道。
柳尧尧说：“你怎么知道的。”
陆放想，我感受的到啊。
柳尧尧说：“对不起。”
陆放说：“我也是。”说完才反应过来柳尧尧最后一句说的是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什么。
陆放对上柳尧尧愧疚的眼神，听见柳尧尧问：“什么你也是。”
“艹。”陆放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柳尧尧皱了皱眉。陆放就被尴尬淹没了。
随即陆放懵了懵：“你有喜欢的人，还相什么亲啊。”
柳尧尧端坐好，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受伤的小狗，眼里又是那种灼人的情绪：“我妈妈非要我来的，她不懂，我们分开了，但我们就是要在一起的，我在等。”
陆放才知道，那眼神原来跟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关系，那只属于她。
你看的见，以为自己感受到了，其实并没有。
4
柳尧尧点完单，朝陆放走来，陆放才收起那一点点情绪。柳尧尧坐到陆放身边。
“陆放。”柳尧尧喊他。陆放转头看柳尧尧。
“你觉得今晚天气好吗。”柳尧尧伸直胳膊，垫在桌子上，下巴抵在胳膊上，愣愣的望着海。
陆放抬头看了看天，黄昏的太阳染得半边的天空都是橙红色的，海风阵阵，吹得柳尧尧的头发蹭在陆放的胳膊上。
“会好的。”陆放说。
“真好。”柳尧尧头埋进胳膊里。
大排档的生意非常的忙，柳尧尧却一直趴在这里，一动不动，陆放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去探究，只静静的陪着。
“你帮我个忙吧。”闷闷的声音从柳尧尧脑袋下传来。
“好。”陆放说。
柳尧尧抬头：“你都不问我是什么，就答应。”
“额。”陆放顿了顿，看着柳尧尧的脸，“说吧，我会帮你的。”
不管是什么。陆放想，然后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5
柳尧尧爬上海边的礁石时，陆放就在家里默默的看着她。柳尧尧要去的地方，从自己家刚好能看到。
柳尧尧说：“我想去那个礁石上待一晚，你帮我瞒住所有人，好不好。”
好不好，带了点娇嗔的意味。
陆放陪柳尧尧来到礁石旁，指给她看，哪个是自己家，让她如果有危险或是害怕了，就招招手告诉他，他就去带她回来。
柳尧尧点了点头，就撵着陆放走了。
柳尧尧坐在礁石上，浪涨了上来，陆放害怕了，柳尧尧却稳稳的坐在那里，今晚的天气很好，月亮亮到足以让陆放看见柳尧尧，却看不清。陆放打开窗户，死死的盯柳尧尧。
柳尧尧说，我观察了好久，海浪不会淹没礁石的。
柳尧尧说，你不知道，我太难过了。
柳尧尧说，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
陆放总觉得，这一晚柳尧尧在的那块礁石上，都传来的阵阵的哭泣声。
陆放盯的满眼红血丝。
天亮了，浪退了，柳尧尧自己从礁石上爬了下来，一瘸一拐的走了。陆放愣愣的站在窗子旁边，有点想哭。
那些XXXX的场景在脑子里挨个的溜达，陆放每个都把柳尧尧按进去，过一遍，终究叹了口气。
陆放再也没有去找柳尧尧，直到临走的前一晚，到的时候柳尧尧在挨着桌子放牙签，这还多了一堆纸巾，陆放拿起一张，折了一下，塞进了口袋。
柳尧尧看见他，冲他甜甜的一笑。
陆放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她，想了很多，发现柳尧尧的事情大多与自己无关，最后只问了，那晚究竟为什么要去礁石上。
柳尧尧说，“我想知道，死亡和等待那个更恐怖。”
“结果呢。”陆放问。
柳尧尧笑了笑：“要活就活在等待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