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牛世民从梦境中醒来,发现自己的屁股长到了脖子上。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他马上跑到街上。
“嗨!大家看!我的头变成屁股了!”他指着自己的新头部向周围的人叫喊。
慢慢地有人在他身边聚集,这让他感到心情舒畅。然而他感受到的并不是人们的嫉妒和羡艳——他能感到他们甚至有些恶心。
一位女士捂着鼻子从他身边匆匆走过,这让他有些难受。更痛苦的事还在后面:警察来了。
“牛先生,我们接到举报,说您在街道上裸露下体,希望现在您能把裤子穿上。”
牛世民指指自己头部的屁股,又指指裆部的头,结结巴巴地说:“警察叔叔,您没没没看出我的问题吗?”
两位民警交流了一下说:“您这个问题确实有些棘手,但至少也该穿条内裤嘛。”
牛世民去了派出所一趟,出来的时候坐在阳光下独自沮丧。世人并不理解他,屁股长在脑袋的位置并不让他难以接受,问题是,他的头长在原本该是屁股的地方。这样一来,如果他把裤子穿上,眼睛鼻子和嘴巴都露不出来。这件事也没有折中的法子,他实在不愿意一边头上套着内裤,一边穿着开裆裤。一想到这个滑稽的画面,他委屈地哭了,汩汩的泪水顺着双腿根往下流。
之后的几天他都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想着怎样杀死自己。直到有一天房东敲开了他的门。
女房东一打开门就“啊!”的一声捂住眼睛。牛世民冷静地告诉她她不该看到的部位自己戴着帽子呢。
“哦,你看我,真是不好意思,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一看还是吓一跳。”房东说:“是这样的,今天来呢是跟你商量个事,你看你的事你也知道,现在没人愿意到我这儿租房子了。如何办?”
“很好办。我走就是了。”
七月最热的一天,牛世民拉低了帽檐,拖着行李箱出去找房子。岁月如梭,雪花漫天飞舞;长路漫漫,野狼四处穿行。牛世民裹紧他的小被子在冰天雪地艰难前行,直到再也支撑不住倒在雪野。睡梦中他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被人架起来,抬向一个温暖的地方。仅剩的意识里他好像看清了冰冷的地狱与温暖的天堂的界限上那块石碑上的字——绝望小镇。
赵口口正在吃早餐,他的儿子在一旁巴巴地望着桌上的牛奶面包,不情愿地摊开《小镇日报》。
“镇南部发生洪灾,受灾群众已达二十万。”
“嗯。”
“镇北部极寒天气仍在持续,高速公路上泡面卖到一百元一桶。”
“嗯。”
“镇西部流浪汉犯罪率急剧上升,请广大西部居民注意自己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嗯。”
“本镇居民救起一位从西部逃荒的昏迷难民,令人吃惊的是这位难民头上长着一个屁股。”
“嗯。”
“镇中部地区昨夜三场飓风如期而至,经济损失高达三亿元,所幸未造成人员伤亡。”
“嗯。”
赵口口正在剥一只鸡蛋,剥完了仍没听见儿子的声音,抬头问:“没了?”
赵嗯嗯抓抓头,把报纸翻到背面又翻了回来,小声地说:“没有重要的了。”
赵口口说:“不可能!肯定是你看的不够仔细。”
赵嗯嗯又抓了抓眼镜,在报纸上细细搜查着,过了一会儿问:“转让全新电脑算么?”
赵口口没有说话,生气地瞪着儿子。赵嗯嗯最怕看见爸爸的这种眼神,连忙趴在报纸上逐字逐句寻找,生怕错过有用的新闻,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期期艾艾地说:“我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念!”
“以物换房:您可以用相同价值的物产换取本人闲置居室一套。具体情况面谈,非诚勿扰。”
赵口口瞳孔一缩,把桌子一拍骂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最后才念!”说完披上冲锋衣就往外冲。她的妻子在后面喊着:“你干什么去?别忘了送孩子,别忘了开会的东西!”她没有听见回答,只听见重重的一声摔门声。
旋即门又开了,赵口口飞到餐桌,一把夺过儿子手中的报纸,对妻子说:“送个屁!世界末日要到了!”又把门重重一摔,投胎去了。
顺着地图的导航找了很久,赵口口才找到报纸上刊登的地址。刚拐进房子所在的巷口他就怒火冲天:买房的人在小巷排成了一条长龙!
赵口口怒气冲冲地向前走,没走几步,一个魁梧的的壮汉抓住了他,低声说:“哥们,后面排队!”
赵口口一把抓——没抓开肩膀上的大手,朝壮汉吼道:“放开我!我不是来买房的!我是来找房主理论的!”
壮汉按着他的肩膀,依然是浑厚深沉的声音:“理论也请后面排队。”说完壮汉后面又站出几位壮汉。
“你们这是干什么?是在恐吓我吗?我是不怕你们的!放开我不然我报警了!”
壮汉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你个孙子最好不要走,在这里乖乖等着警察。”
过了一会警察来了,一看见赵口口忙打招呼:“哎呦,这不是赵教授赵议员吗?怎么,这里出什么事了?”
赵口口一把从壮汉手中挣开,指着等待买房的队伍吼道:“你看看你看看!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买卖房产!你们就不管吗?!”
警察说:“不好意思,赵教授,可是他确实不是卖房子呀,他是在用房子换东西。”
赵口口急道:“你们哪里懂这里面的道道呀!所谓上有政策……”这时房主见警察来了,忙走了过来。赵口口一把抓住房主的衣领冲他叫:“说!你是哪家地产公司的!千发还是百目?还是哪个小的售房中介?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不躲起来偷偷摸摸地卖也就罢了,还敢在报纸上光明正大的打广告!”
房主有点矮,被赵口口抓得踮起脚尖,呼吸困难,呛声回道:“我不是什么公司的,这确实是我自己的房子,因为要去别的小镇定居了,所以想处理掉。”
“处理掉?就是卖掉吧!你不知道现在禁购禁售禁租吗?”
“我知道,可我不是在卖房,我是拿房子换东西呀。”
“那你心里也有个价格吧对不对!你准备换多少钱的东西?”
“市……市价呗,四百……四百五十万吧。”
赵口口一把把房主提到警察面前说:“哈哈!说出来了吧!你连价格都想好了还说不是在卖房子!快把他抓起来!抓起来!”
警察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想到什么,忙说:“赵议员,今天不是开会吗?您看现在都几点了?要不您先去开会,这里我们来处理?”
赵口口放下房主,看了下表立刻扇了自己一巴掌:“糟糕!肯定迟到了!”
“那您赶快去吧。这里我们来处理。”警察说。
“好好,先别管那么多,先把买房子的人赶回去,千万不能出现成交价!千万千万!”赵口口做出一个哀求的手势,连忙赶去会场了。
会议室。
赵口口一进门就察觉出所有人都在等自己,会议还没有正式开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遇到了一点事来晚了,向大家道歉!”赵口口坐下前向众人鞠了一躬。
“不急不急,赵议员先喝口水。我们也都刚到,路上堵得厉害。”首席的副镇长说。
“我好了,请开始吧。”赵口口擦了擦汗,坐好之后才发现会议材料没带,心里暗骂一顿偷卖房子的黑心商人。
“那好。”副镇长站起来,按着遥控器,身后的屏幕显示出一系列数据。然后说:“想必大家也看到了,最近天灾人祸异常频繁。今天这个会我们就主要讨论这件事,大家都说说吧。”
“会不会是…”有人支支吾吾地说。
“不会!不要说出那两个字!”另一个人迅速打断他。
会上的人交头接耳,逐渐把目光聚集在赵口口身上。
一个老者开口说:“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了,所有的现象都和去年一样,它卷土重来了。”
此话一出,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议员们喝水的喝水,挠痒的挠痒。最后还是副镇长打破沉默:“赵教授,您怎么看?”
“恐怕,是的。”赵口口无奈地说。
“那这是否可以说明您的理论是错误的?”副镇长问。
“不!”赵口口站起来,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的理论绝不会错!它卷土重来的原因,是因为有人在暗地里偷偷卖房子!他们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这些天来我做了详细的调查,可惜今天忘记把数据带来。事实上今天我迟到,正是因为发现了一处卖房现场!他们已经嚣张到登报,拍卖!简直无视法律!视全镇安危于不顾!这类人一定要严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派出所所长说:“我们用了很大的精力摸查整治这种情况,但确实屡禁不绝。说实话,居民总得有地方住不是?”
“对。”一个人应声说道:“禁购禁租,路子是堵的死死的,但没有房子的人总不能都睡大街不是?他们肯定会走别的路子,一些投机商也会趁机捞一笔,最后房子还会卖,成交价只会更高,这样做究竟是有益还是有害,还需要仔细考虑。”
赵口口痛苦地捂住额头,说:“我是经济学家,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我们难道还有别的方法遏制房价吗?”
与会的人听到这话,又陷入沉思,转笔的转笔,咳嗽的咳嗽,突然他们听到了一声笑声,笑声越来越大,循声望去竟然看不见人,原来发笑的人已经笑到了桌子底下。
“哈哈,不好意思,实在没有忍住。”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桌子底下爬起来,坐回椅子上。
“哦,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镇长请来的科学家:余昭阳。早上因为等赵教授忘了向大家介绍。大家欢迎!”副镇长说,说完带头鼓掌。
众人稀里哗啦地鼓完了掌,一人开口问道:“请问余先生在笑什么呢?”
“不是,你们是在说些什么呢?暗语吗?我怎么越听越糊涂?有谁能解释一下吗?”余昭阳说,说完又捂着肚子伏在桌上笑了起来。
“请余先生严肃一点,这里没人在跟您开玩笑。”一位议员生气地说。
“那好,如果我没理解错,一开始你们在讨论天灾频发,接着又在讨论房价,请问这二者有任何关联吗?”余昭阳问。
赵口口敲着桌子,一字一顿地说:“正是房价,带来这些天灾,这还不过是前兆!”
“有意思,那后果呢?”
话音刚落,众人立刻露出惊恐的表情,面面相觑,一位老人家甚至掏出了速效救心丸。
过了很久,才有一人对余昭阳说:“小伙子,你还没见过房价的力量。”
立即有人附和:“对对,还是太年轻!”
“就是,去年那场龙卷风,天哪!我现在都不敢回忆。”
“是啊,要不是赵教授发现了房价与天灾的关联,那场风可能现在还在肆虐,更多更可怕的灾难也少不了。”
“对对对,我们相信赵教授的理论。”
余昭阳听完众人的讨论,说:“这也太荒谬了!你们有愚弄新议员的传统吗?”
“那么请问余先生,天灾的原因是什么?”一人问。
“天灾的原因很复杂,但绝不会是所谓的房价,天!我无法和你们交流下去了。”
“那你怎么解释去年一禁售,龙卷风立刻止息?并且再无天灾直到现在?”
“我真的无法和你们交流了。”余昭阳起身就要走,副镇长对他说:“余先生请坐,这件事情对于我们也不可思议,但去年确实是禁售之后,气候变得稳定。也许其中确有我们尚未得知的原因,所以镇长才请您过来,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您留在这里帮助我们找出真相,毕竟科学就是要怀疑成见不是么?”
余昭阳收拾完东西,说:“我会留下来调查,但不会再参加你们的这个会议。太扯了。”说完将座椅摆好,离开了会议室。
副镇长目送他离开,然后对众人说:“好了,我们可以讨论应对气候急剧恶化的对策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余昭阳从政府出来,走在阳光下,才感觉到一丝真实。刚才的一场会实在吓到了他。
他低头走着,突然瞳孔一缩——一颗很大的雨滴落到地面。他抬头看看天,叫了出来:“卧了个…”
刚才亮澄澄的太阳此刻已被乌云遮住,准确地说,整个天空都被乌云占据,世界提前载入夜色。余昭阳一句语气助词还没说完,西瓜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砸在他身上,整个羽绒服盛满了水,这滋味在深冬可不好受。余昭阳迎着闪电,踩着雷声向宾馆跑去。
终于跑到宾馆,刚进大堂余昭阳连忙脱掉湿透的羽绒服,冻得浑身直哆嗦,他需要的是马上爬到二楼,进入自己的房间打开空调然后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但是刚擦掉眼前的雨水他发现,几百人在大堂地面坐着,行李乱七八糟摆在地面。通往二楼的楼梯被一条隔离带拦住。
“这是什么意思!”他到前台质问。
“实在不好意思先生,我们也是刚接到的通知,无法再向您提供住宿业务了。”
“我交了押金,付了房钱,怎么能说不让住就不让住了?”
“实在对不起了先生,我们也没有办法,全镇的酒店旅馆现在都被停业了。您的押金和已经产生的房费我们都会退还给您,给您造成不便实在抱歉了。”前台的姑娘一脸歉意地说。
“我勒个…这是什么鬼!”余昭阳到门口站了站,说实话,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景象,他回到大堂找到自己的背包,跑出宾馆,跳进自己的车里,向镇中心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