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最后的秘密

2018-11-11 22:15:06

秘密

图片来自网络

维克多.理查德躺在咯吱作响的木床上,出神地望着床头那盏被烟气熏得乌黑的油灯。窗外似乎已经下雪了,他能听到雪片簌簌落地的响声。他猜泰勒马克河应该已经冻得很结实了,镇里的孩子们又多了一个“撒野”的好去处。想到这里,他轻轻笑了出来,他的笑声像是从一个用了几十年的破风箱里传出来的,带着“嘶嘶”的尾音。

一个裹着鹿皮斗篷,穿着红色滑冰鞋的小女孩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最近他许多久远的记忆总会突然冒出来,就像退潮后露出来的礁石,因为时光的浸泡而变得湿漉漉的。那个小女孩在结冰的河道上翩翩起舞,风吹起她斗篷的一角,露出米白色的麻布长裙。“爸爸!”太阳正渐渐西沉,女孩的剪影模糊在了暗红色的背景里,“爸爸!”

啊,是艾琳娜……维克多喃喃着,那年艾琳娜还不到十岁,说不定只有六七岁吧。他还记得在一个寒冷的早晨,自己在森林里寻找猎物时发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鹿。冬天的森林出奇的寂静,所以他在几十米外就能听见鹿的喘息声。他走上前去,发现几根白森森的肋骨从鹿的腹腔里戳了出来,它大概是从山崖上摔下来的,没有当场毙命简直是个奇迹。它一定正承受着很大的痛苦,它的眼眶周围的毛发被眼泪润湿了,鼻子里喷出的白色水汽越来越稀薄。“那么,再见了,朋友。”他用斯洛伐克语低声说着,熟练地给自己的双筒猎枪上了膛。“嘭”,被枪响震落的积雪从树梢落在维克多的肩头,他俯下身,扛起鹿温热的尸体。他想好了,鹿肉要做成馅饼,鹿皮要给艾琳娜做成斗篷。

“爸爸,先吃药吧。”一个清脆的女声从他身后传来,他吃力地翻过身,艾琳娜正微笑地看着他,“爸爸,今天觉得好些了吗?”她在围裙上蹭了蹭手,捧起了放在桌上的瓷碗。苦涩的液体顺着维克多的食道流进他虚弱的身体,艾琳娜用手绢小心擦拭着从他松弛的嘴角漏出的药液,“我这个糟老头子怕是没有几天活头了。”维克多叹了口气,“我走了你可要尽快嫁人啊。”

“您别这么说。”艾琳娜似乎生气了,棕色的眉毛皱在一起。“你可不能这么快就去见妈妈啊。”

“嘿嘿,是啊,你妈妈肯定不会想见到我的。”维克多讪笑着。

“您不要自责了。”艾琳娜随手拿起了壁橱上的相框,“妈妈她肯定也已经消气了吧。”艾琳娜把相框放在了维克多床头,拿着瓷碗走出了房间。

相框里,穿着碎花裙的女人微笑着看着他,她的身后,泰勒马克河正潺潺流动。十七岁时,艾德里安独自来到了泰勒马克河岸的小镇,手里抱着还在襁褓中的艾琳娜。她买下了寡妇诺拉的木屋,那是一间紧挨着废弃的水磨坊的屋子,大门掩在几棵白桦树后。艾德里安与镇里的居民几乎没有交往,关于这个神秘女子的传言像是雨后的杂草,在小镇的街道缝隙间肆意生长。

也有好事的人问起,艾德里安只是淡淡的微笑着,“我在等我的丈夫。”她没有解释,更不想争辩。于是,日子就在泰勒马克河的流水声中一天天过去,人们渐渐淡忘了艾德里安身上的疑团,甚至渐渐淡忘了那个过分安静的女人,直到有一天,一个细心的神父发现,艾德里安已经两周没有来祷告过了。

神父敲开了艾德里安那扇刷着斑驳红色油漆的松木门,应门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怀里,四岁的艾琳娜咯咯笑着。

“您是?”神父看向男人的背后,房间打扫的很干净,只是没有艾德里安的身影。

“我是维克多.理查德,我是艾琳娜的父亲。”

“哦,是这样啊,您回来了艾德里安应该高兴的不得了吧。”神父打量着这个健壮的好像一只西伯利亚虎的男人。

男人低下头,沉默了良久,“艾德里安走了,她说她受够了独自抚养艾琳娜的生活,她说要让我试试她的痛苦。”男人抬起头来,苦笑着,“我,不会被她宽恕了。”

从那之后,没有人再见过见过艾德里安。

木床上,维克多吃力的转过头,避开了艾德里安照片里的视线。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听着自己虚弱的心跳,渐渐感到了睡意。

“艾琳娜!”睡梦中又响起了那个似有若无的女声。这是他第几次做这个梦呢?维克多自己也说不清,一开始他会被艾德里安那张浸染在鲜血里的脸惊醒,而现在他似乎已经习惯了。 二十年前,维克多的名字还是萨缪尔.德利,他被养父母赶出了温暖的农舍,因为他与养父发生了口角并一拳打掉了他的门牙。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好不停的沿着泰勒马克河向西走。走了大概一天一夜,当他觉得自己就要葬在这场大雪里的时候他在白桦林的深处看见了一幢小屋。

萨缪尔是个开锁的好手,他轻易地弄开了那扇红色木门上的铜锁,小心的走进了这户人家。他只想弄些吃的,他发誓。他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厨房,借着透过窗格的月光,他看见餐桌上摆着一块马苏里拉奶酪。萨缪尔喜出望外,他拿出随身带的小刀,在光滑的奶酪表面上割出了一个很深的口子。

“你是谁?”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年轻女人颤抖的声音。

“我,我只是……”他转身,厨房的门口站着一个瘦弱的女人。

“来人啊!这里有小偷!”女人转身向大门跑去,萨缪尔害怕极了,他本来已经到极限的身体里忽然迸出了一股力量。他快步上前,钳住了女人的手腕,“啊!”随着一声惊呼,女人倒在了血泊里,她的脖子像奶酪一样被切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赤红色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出,在地上汇成了溪流。“艾琳娜,艾……”女人用游丝一般的气息喃喃着,闭上了眼睛。萨缪尔看着地上的女人,脑子一片空白。许久,他听见厨房正对的房间里传来轻轻的鼾声,他悄悄向里望去,窗边的一张小木床上一个孩子,小床旁是一架单人床。他走近了那个孩子,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洒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萨缪尔觉得自己听见了天使的圣歌。

萨缪尔擦净了地板上的血迹,又把女人的尸体埋在了屋后的花园里。他还在女人的床头找到了一本日记,从日记里支离破碎的语言里,萨缪尔了解到女人的名字是艾德里安,从小父母双亡,丈夫在孩子出生前也在德国的战场上阵亡了。“爸爸……”一旁的小女孩翻了个身,小手在空中挥舞着,似乎做了个好梦。

第二天清晨,萨缪尔拿着一盘奶酪走进小女孩的卧室,“艾琳娜,爸爸回来了。”他微笑着说。

“爸爸,爸爸,你醒醒!”维克多的耳边传来艾琳娜急促的呼喊声,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她,却发现自己对身体的意识正一点点褪去。也好,让我带着最后的秘密死去吧,维克多想着,停止了呼吸。

艾琳娜探了探父亲的鼻息,摇摇头,转身走出了卧室。她走进厨房,站在洗手池边闭上了眼睛。半晌,泪珠从她的脸颊滑落,她睁开眼,俯下身从碗橱的最深处拿出一个绿色的小瓶子,瓶子里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苦杏仁味,接着她又拿出了父亲的瓷碗。她把两样东西放在布袋子里,缓缓走向后院。她拿起铁锹,在雪地里掘出了一个深坑,坑的底部静静躺着一具白骨。

“妈妈,他死了。”艾琳娜喃喃着,布包从她手里滑落,落在森森的白骨上传来一声脆响。

这大概是秘密破碎的声音,艾琳娜这么认为。

文/鸣海

哈医大医苑杂志社
哈医大医苑杂志社  作家 哈尔滨医科大学《医苑》杂志社,微信公众号:哈医大医苑杂志社(hmuyiyuan)|微博:哈医大医苑杂志社眼中万千世界,笔下泼墨江山,《医苑》与好文章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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