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拇指先生

2018-12-26 22:17:49

灵异

傍晚十点三十分,地铁四号线停止运行。

管理员开始检查地铁站的各个角落,保证不再有人逗留。

大约三十分钟后,地铁站工作人员陆续下班离去。这座热闹拥挤的地铁站,终于停止一整天的喧闹,重归黑暗和寂静。

老人悄悄从卫生间门口探出头来,确定已经躲过了所有检查,才缓缓走出来。

他在角落的长椅上坐下,将一个信封放在脚边,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和一个小药瓶。

老人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眼中是满满的温柔。

明天,这个世界上就会少一个令人讨厌的糟老头子。

老人从小药瓶中倒出几粒药丸,然后躺在长椅上,把攥在手里的照片放在胸口。

药丸正要落入口中,老人的手腕突然遭到撞击。黑暗中,白色的药丸被打落在地上,反弹了两下停止挣扎。

老人四处望去,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东西。

“谁?!”老人试探着问。

四周是同样的黑暗,不知从哪个方位,传来一阵奇怪的笑声。

老人惊出一身冷汗,他想起之前听过的一些关于地铁站的鬼故事。

建于地下的地铁站原本是鬼的地盘,而地铁站到夜间就会关闭,因为这时候恶鬼就会出来活动。

最后一班地铁将乘客送到站点后,还会空车运行一次。因为地下的小鬼们也需要出远门。

——

老人深呼吸,手心感受到了攥在手中的照片的触感,他突然静下心来。

若这世上真有鬼魂存在,其实是一件好事吧。

这样想着,他便十分淡定地开了口。

“你是鬼吗?”

面前两只小萤火虫,和着老人眨眼的频率,一闪一闪的。

然后在一片漆黑中,突然燃起蓝色的火光。

老人这才发现,面前并非萤火虫,而是一双有神的大眼睛。

这双大眼睛的主人,是一团黑黑的绒球,像一只圆嘟嘟的黑猫。

绒球眼珠向上翻去,伸出舌头飘到老人面前。

“是啊……我是来索命的恶鬼……”

老人伸手在绒球下巴处挠了挠,正在假装恶鬼的绒球便止不住哈哈大笑,在地上打起了滚儿。

老人收手,对这奇怪的生物失去了兴趣,起身去捡掉在地上的药。

如果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该有多好啊,那么他费尽心思来到这里,就有意义多了。

绒球看老人不理自己,急忙又跑到老人身边,一边嚎叫着,一边咬住老人的胳膊。

“嗷呜!我是黑暗的使者,地底的恶魔!我要吃了你!”

老人两下就把它甩开了。

绒球又急忙跑回来,“别生气呀,你不喜欢恶魔那么精灵呢?你看我,我其实是……”

“走开,别来烦我。”老人冷冰冰地说。

老人蹲在地上,去找刚才掉落在地面的药丸。

绒球就贴在老人耳边,一句话接一句话说个没完。

看老人不回复它,只专心找着药丸,绒球于是灭掉了蓝色的火焰,四周又陷入一片漆黑。

“其实我是光明的使者,你只要跟我念一句咒语,就能重见火光,来,跟我一起读——妈咪妈咪哄!”

老人气急,摸索着找了个长椅,便缓缓躺下了。

被绒球折腾得有些累了,老人很快便进入睡眠。

他手里依然紧紧攥着那张照片,绒球盯着照片看了许久许久,摇醒了老人。

老人正要破口大骂,睁眼却看到了自己一个月前去世的妻子——那照片中的女人。

他的目光瞬间温柔了起来,眼里蓄满了泪水。

泪水正要滑落,妻子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缩成了一团黑黑的绒球。

老人怒了,拎起小绒球狠狠甩到了远处。

小家伙在空中转了个弯,又回来了。

“照片里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呢。”

绒球的话刺痛着老人的心。

这个讨人厌的家伙!老人一次次扔掉它,又看见它一次次回来。

他终于累到体力不支,放弃了。

他捂起耳朵,不理会绒球的任何骚扰,躺下继续睡觉。

到夜里气温越来越低,老人蜷缩在长椅上,瑟瑟发抖。

这夜晚真寒冷啊。

老人梦见自己在大街上卖火柴,然后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照片。

如果是死在一场梦里,他希望是关于她的梦。

老人来到了北极,坠入冰窟窿里,刺骨的寒冷快要叫他窒息。

他的表情越来越痛苦,长椅上的身体也变得冰冷僵硬。

明天,这个世界上就会少一个令人讨厌的糟老头子。

他的孩子、孙子、邻居们,都应该很高兴吧。

只是这或许会吓到地铁站的工作人员,但是他也只能在心里说声抱歉。

为了不连累他们,他已写好了一封免责声明,就放在长椅下的信封里。

到死,都是要麻烦别人啊。

他就快要溺死在海洋中,冰面上却突然透过来一束阳光,原来是太阳升起了。

老人感觉一股温暖从胸膛散发出来,渐渐的,所有冰层融化,他浮上了水面。

老人睁眼时,四周依然是漆黑一片。

可是他的怀里,却多了个热乎乎的小绒球。

暖意蔓延到全身,连情绪,都有些暖化了。

老人鼻头一酸,眼里直冒泪水。

绒球蹭了蹭老人的下巴。

“要聊聊天吗?”老人问绒球。

绒球晃了晃身子。

老人闭着眼睛,仿佛回到了某个遥远的时空。

那时他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刚到这个城市,第一次坐地铁。

那是盛夏时节,虽然有冷气,但拥挤的地铁站依旧令人燥热无比。

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十分爽朗的笑声,回头,就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在这里相遇了,他决定鼓起勇气,去向她要联系方式。

后来他们恋爱,结婚,生了一儿一女,儿女纷纷长大,然后组建了各自的家庭。

那时他们已是耳顺之年。

或许人生到此已是完满,若生命那时终结,他这一生确实都是幸福的。

可是在他身体尚且健康时,妻子却先行离他而去了。

这场生离死别就发生在一个月前,那时妻子已预料到自己生命走到了尽头,她说想来初遇的地方看看。

然后她就靠在他的肩头,一睡不醒。

“我本应随她去的。她走后,我在这世界就是多余的了。”老人抱着绒球,眼角滑下一行眼泪。

“我听说啊,如果两个人在同一个地方死去,那么灵魂到了地下,就还有偶遇的可能,我多想再见她一面。”

绒球的眼里似乎也有泪水,可是它在老人怀里蹭了蹭,眼角就没有任何难过的痕迹了。

“你怎么会是多余的呢?这世上没有人是多余的。”绒球说。

老人摇了摇头,“在我儿女眼中,我就是多余的,一周前,他们让我搬到了又脏又旧的小房子里住。”

绒球蹭了蹭他以示安慰。

老人又说:“邻居也常常敲门来骂我,在我门口堆满了垃圾。”

绒球又蹭了蹭他。

老人把妻子去世后这一个月自己的遭遇全都讲了一遍,那时已是深夜,他却一点都不困了。

倾吐完心中郁结之后,老人想起了自己怀中的小朋友,于是问它,“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我也是离家出走的。”绒球说。

在鬼的世界中,也是有等级之分的。如果一只鬼能做到其他鬼都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那么这只鬼就会被认为是最厉害的鬼。

它现在就是在挑战鬼的极限——在人间待满三十天。

如果它能证明自己是最厉害的鬼,父母也就不会再看不起他了。

他的心态令老人有些共鸣。

绒球向老人讲述了自己的身世,老人惊奇地发现,他们两个的遭遇竟是十分相似。

“你说,我失踪的这些天,长辈们会担心我吗?虽然最开始他们会开心我这个小讨厌鬼终于不见了,但是这么久了,他们肯定会担心的吧。”绒球说。

“是啊,把你养这么大,你这么多年来无数顽皮的行为都能包容,他们当然是爱着你的。”

“对吧,我就说啊。我记得小时候,不,也不小了,我已经挺大了,可还是喜欢尿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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