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薇薇，北黔大学大二的学生。在今年年前，和几个同学，同宿的学姐，组织了一场五台山两日游。
等爬到半山腰，看到一个瞎眼的算命先生，手里拄着根拐棍，正蹲坐在石阶上招揽生意。只见他身前铺着一张破旧的阴阳八卦图，上面写着两行大字：‘上测吉凶祸福，下辨风水阴阳。’
“你们快看，这里还有人在算命呢！”周薇薇旁边的一位学姐惊讶地拉着身边的女伴道。
那女伴不屑地嗤之以鼻：“江湖骗子，都是些封建迷信，糊弄人的。”
听学姐说，那女伴好像叫张暧，周薇薇平日对她印象并不深。只知道她们是住在同一寝室楼里，这次是临时被拉来凑数的。
张暧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在这空荡荡的石阶上，还是非常响亮。
那瞎眼的算命先生，显然也听见了张暧的声音。只见他抬起头，向这边看来，白色瞳孔甚是渗人：“姑娘，信是命，不信也是命。相识就是缘分，老夫有一言相劝，是吉是凶，全是命了！”
张暧撇了撇嘴，冷笑道：“危言耸听。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信了你的胡说八道？”
算命先生呵呵笑了起来，用他那干枯的手指指了指天，又准确地指向张暧道：“天有眼，妖有灵，见童避，夜即归。老夫言尽于此。”说完，算命先生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张暧被算命先生三言两语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周薇薇的学姐轻轻拉了她一把，低声道：“我看这算命的有点门道，要不咱花点钱再打听清楚点？”
“鬼话你也信？这都什么年代了，赶紧走，别理会这个疯子！”张暧拉着周薇薇的学姐赶紧继续往前走去，直到她们经过算命先生身前，那算命先生也没有再抬头看向她们。
周薇薇和几个朋友走在最后面，到她经过那算命先生面前时，她心有不忍地停了下来。她想起了自己还没出生就过世的爷爷，听父亲说，爷爷一生也好摆弄一些风水阴阳，文革时期因为被红卫兵抓去批斗，落下了一身病根，这才去世的早。犹豫一下，周薇薇从钱包里掏出五十块钱，递到算命先生面前的黑碗里。
“娃娃？”算命先生似有察觉地看向她，一双白茫茫的瞎眼，好像两把锥子一样扎进周薇薇心头。
周薇薇吓了一跳，转身想跑开。算命先生却是笑了，道：“娃娃莫怕。你心肠不坏，日后福缘深厚，必能逢凶化吉。老夫一言相劝，望你好自为之。”
周薇薇见算命先生没有什么恶意，也大起胆子问道：“老先生，您请说。”
算命先生捏了捏下巴上的山羊胡须，意有所指：“莫归家！”
2
六个月后，周薇薇回家了。
周薇薇的父母都是新华羊毛厂的职工，打拼了一辈子才在市中心地段，买下一套房子。说是等日后给薇薇带孩子方便，离学校和车站都很近。
父母劳累半辈子，只为有个盼头。周薇薇刚开始虽然反对，觉得这钱花的有些冤枉，可架不住父母的唠叨，也只能听之任之。
“爸，妈我回来了。”晚上九点多，周薇薇回到家。打开房门后，周薇薇一边脱鞋，一边对厨房里的身影抱怨道：“学校也真是的，三四个月不放假，还得我请病假，偷偷回来一趟。妈，你在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周母从厨房探出头，笑着对周薇薇招手道：“我知道你今天晚上回来，给你炖了猪脑豆腐汤，还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快，把包放下，累坏了吧？”
周薇薇的家离北黔大学隔了很远，就算做高铁也要六七个钟头。卸下挎包，随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周薇薇道：“没事，一点都不累。对了，我爸呢，他还没回来呀？”
周母笑了笑：“你爸有事出门了，快去洗洗手，等会我们就吃饭。”
“嗯。”周薇薇乖巧的点头，转身去了一旁的卫生间洗手。出来时皱了皱鼻子，古怪道：“妈，卫生间怎么那么臭啊，是不是有死老鼠？”
周母想了想：“可能吧。”恍惚了一下，才从厨房端着碗筷出来：“你先别管那些了，快坐下吃饭。尝尝我给你炖的猪脑汤。”
周薇薇坐上餐桌，看着周母把一道道菜端过来，开心道：“谢谢妈，每次回家都给我做一堆好吃的。”
周母盛了一碗猪脑汤，递给周薇薇，溺爱道：“快尝尝看，我炖了好久。”
周薇薇闭眼，闻了闻碗里猪脑汤的香气，感叹道：“好新鲜呀，世上只有妈妈好，学校的食堂可没妈妈做的好吃。”说着，周薇薇缓缓喝了一口，抿了抿嘴：“真好喝，妈你也一起喝呀。”
周母笑了笑：“你喜欢就好，多喝点，喝完我再给你盛。”
喝完汤，周薇薇有些奇怪：“妈，我爸他什么时候回来呀，不等他一起吃饭吗？”
周母摇了摇头，从盘中夹起一块红烧肉，递到周薇薇面前：“不用，你吃你的，不用管他。来，吃块肉，这肉都是新鲜的，上午刚杀的猪，肥瘦刚好。”
周薇薇拿起碗接过：“谢谢妈，我自己来。”
说着，就用筷子夹起肉，放入嘴中。
“妈，你也吃，这肉好新鲜呀。”把肉咽下，周薇薇觉得周母的厨艺比以前做的红烧肉更好吃了。
周母低着头，笑道：“你要是喜欢吃，妈明天再给你做。”
“好，谢谢妈。”周薇薇开心的笑了。这次回家果然是正确的，原本周薇薇还在想年前遇到的那个瞎眼算命先生的话，此时看来，自己真的是杞人忧天。莫归家就是别回家，周薇薇当时还问他为什么，算命先生却故作神秘地摇头，不再说话。周薇薇只好作罢。
“妈，我吃好了。”吃饱了肚子，周薇薇有些口渴，起身去倒水。
“你要是喜欢吃，妈明天再给你做。”周母始终低着头，低沉的嗓音让周薇薇心头莫名一跳，不知怎么竟有些害怕。
“知道了妈。爸爸怎么还没回来，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吧。”周薇薇心一慌，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拨打了周父的电话号码。紧接着，一串悦耳的手机铃声，突然从客厅里传来。
周薇薇寻声找去，看到周父手机，正好端端放在沙发上。
“手机怎么在这？爸爸也真是的，出门又忘记带手机。”
“你要是喜欢吃，妈明天再给你做。”正在这时，周母阴森森的声音再次响起。周薇薇脸色微变，缓缓转过身，看向餐桌前的周母：“妈，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为什么老是重复这句话？”
周母抬起头，没有理会她。伸出筷子，夹向碗里的猪脑汤，随后从汤里夹起了什么，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周薇薇惊呼尖叫起来：“妈！那是什么！！！”
随着周母嘴里一阵咯嘣咯嘣脆响，一股鲜血从周母嘴角蔓延而下：“你要是喜欢吃，妈明天再给你做……”
周薇薇两腿发软，瘫坐在地。她看得清清楚楚，周母此时在嘴里撕咬着的分明是一根人的手指头，指节粗大，还有一道细微的伤疤，那是自己父亲的手指！
“……难道这汤是……呕，呕……”周薇薇再难抑制腹内的翻涌，张口把刚才吃下去的饭菜全吐了出来。
“你要是喜欢吃，妈明天再给你做。你要是喜欢吃，妈明天再给你做……”周母嘴里流着鲜红色的血液，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之前的话。
瘫坐在地的周薇薇几欲崩溃，她失声惨叫：“啊！！！”
3
“啊！！！”周薇薇突然从床上惊醒，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房间的门就被应声推开。
只见周父满脸诧异地跑进来：“薇薇，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周薇薇看着面前的周父，想也不想扑进周父怀里：“爸爸！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周薇薇语无伦次，周父见她无恙，松了口气，擦了擦周薇薇额头上的冷汗，轻声道：“傻孩子，是做噩梦了吧，看你这一头汗，快擦擦，别感冒了。”
“嗯，我没事，就是刚才做了一个噩梦。”周薇薇心有余悸道。刚才的梦，简直太过真实，要不是周父现在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恐怕她早已崩溃。
看着女儿惊恐的模样，周父揉了揉她的头，笑道：“你呀，从小胆子就小，好不容易去住校，还以为胆子变大了，没想到还是那么不经吓。”
周薇薇脸色微红，又羞又臊：“爸爸讨厌，就会数落我。”
周父笑道：“好，都是爸爸的错，既然都起来了，就过来吃饭吧。爸爸刚刚给你炖了猪脑豆腐汤，还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周薇薇瞬间愣住：“……爸爸？”
周父奇怪道：“怎么啦，脸色那么难看？”
想起刚才做过的噩梦，周薇薇脸色越发苍白。为什么又是猪脑汤，又是红烧肉？难道自己刚才做的噩梦是某种暗示？周薇薇吞吞吐吐问：“……我，妈妈呢？”
周父不解道：“你这孩子，昨晚不就告诉你，你妈妈去你姥姥家了。你这记性都快赶上我这个老头子。快起来吧，收拾收拾好吃饭。”
“妈妈去姥姥家了？为什么我会没有印象！”周薇薇头痛欲裂，虽然知道不该怀疑周父的话，可还是忍不住道：“我想给妈妈打个电话。”
周父看了眼手表，才早上六点钟。说道：“这么早，你妈妈还在睡觉呢，等会再打吧。”
周薇薇语气坚持道：“不，我现在就要打！”
“你这丫头，打就打吧。顺便问问你妈她什么时候回家。”周父无奈的叹了口气。
“嗯。”周薇薇一边点头答应，一边拿起床头的手机，拨打母亲的手机号码。
“怎么样，打通了吗？”见周薇薇一直拿着手机，也不开口说话，周父问道。
“没有，电话没人接。”接连打了好几遍也没有打通，周薇薇只好放弃。
周父安慰道：“我就说你妈她还在睡觉，过会再打也一样。快起床吃饭，等会饭菜都要凉了。”
在周父的催促下，周薇薇只好起床，穿好衣服洗漱。
心有余悸地坐上餐桌，看着面前那道猪脑豆腐汤，周薇薇莫名胆寒，后背寒毛竖起。此情此景竟然和刚才做过的噩梦一模一样！
“来，快尝尝爸爸给你炖的猪脑汤。这可是新鲜的猪脑，很补的。”周父热情地盛了一碗猪脑汤，递到周薇薇面前。
闻到猪脑汤里散发出来的香气，周薇薇不仅毫无食欲，反而一股恶心想要吐出来：“不，我不想吃……”
周父不解，皱起来眉头：“怎么了薇薇，是没胃口吗？那先吃块红烧肉，你要是喜欢吃，爸明天再给你做。”
‘你要是喜欢吃，妈明天再给你做！’听到周父那如同噩梦中周母的话音，周薇薇瞬间崩溃，她再也无法压制内心的恐惧，惊叫起来：“啊！不，我不吃，我不要吃！”
周薇薇慌忙从餐桌上站起来，她顾不得去看周父，只想尽快逃离出去，逃出这个家。可是当她跑到门口时，却怎么也打不开门锁。周薇薇声嘶力竭地拍打着房门，想要引起邻居们的注意：“开门啊，怎么打不开，快开门，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
就在这时，周父的声音从背后阴森森响起：“薇薇，为什么不吃肉，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的吗？！”
周薇薇满脸泪水，嘶哑着嗓子喊道：“我不吃了，我再也不吃了，爸爸，我……”
周薇薇回过头，身后哪有还有周父的影子：“爸爸？”
难道这一切又是一场噩梦？
周薇薇再往餐桌前看去，那里正端坐着一个人，竟然是周母，周薇薇的母亲！
周薇薇顾不得心中疑惑，急忙道：“妈妈！妈妈，爸爸他……”
周母端起餐桌上的红烧肉，阴森森走过来：“薇薇，这是你最爱吃的红烧肉，你要是喜欢吃，妈明天再给你做。来，吃一口吧。”
周薇薇失声大叫：“不，我不要，我不要！”
周薇薇慌忙想要后退，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一扭头，居然是手里正端着猪脑汤的周父。
“薇薇，这是爸爸给你炖的猪脑汤，来，喝一口。”
周薇薇疯狂大叫：“不要，我不喝，我不喝，救命，救命啊！……”
4
市第二医院，精神科的江丰医生拿过护士递给他的病历，低头翻阅，随后眉头紧锁。
脸色苍白的周母，急切地望着他，恳求道：“大夫，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求你一定要救救她。”
江丰对她的话视若无闻，把病历交给护士道：“先留院观察。”
护士接回病历后走开，江丰这才转身看向周母和周父两人，说道：“放心吧两位，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周父满眼血丝神情萎靡，环抱住周母轻声安慰道：“没事的老婆，爸爸以前不是说薇薇她福大命大，这次肯定不会有事。”
周母垂泪道：“你说好好的孩子，怎么说疯就疯了，薇薇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周父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病床上的周薇薇突然睁开眼。
“薇薇，你醒了？”周母急忙走到床前。
只见周薇薇目光空洞，嘴里不住喃喃自语：“嘿嘿，猪脑汤，好喝，新鲜的，你尝尝，是不是很美味呀，我偷偷告诉你，其实里面放的根本就不是猪脑，是人脑，是我爸爸的脑子。爸爸被妈妈杀了，就在卫生间里，我亲眼看到的。嘘～嘘～我爸爸来了，他拿的红烧肉，其实是我妈妈的肉，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
听着周薇薇不住地胡言乱语，周母越发心疼，紧紧抱住周薇薇哭泣道：“怎么会这样，昨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间疯了呢！我可怜的薇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