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且珍惜

2019-02-14 11:40:43

悬疑

“宁俭,回答问题。”

审讯室生冷的白光毫不留情的刺痛我浑浊的眼,我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再次重复了那句麻木无聊的话。

“我没杀人,也不知情。”

彻夜未眠的我一上午都浑浑噩噩,审讯时应付的屁话也是漏洞百出,以至于最后警察是怎么放过我的,我又是如何回的寝室,已经全然不记得。

只有醒来的时候,看见季相安然无恙的坐在我床边,我才觉得,自己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别担心,他们抓不到你的。”我用干哑的嗓子尽量柔声道。

而季相的脸上看不出晴雨,只是默然起了身,为我倒了杯水。

相信我,我是不会让警察把你送去疯人院的。

1

我是宁俭,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雕塑系大二男生,来自穷乡僻壤,也没什么社交能力,自然也没人瞧得上我,也根本没什么朋友。

当初被调剂进了雕塑系,我原本就想着,得过且过混个四年,拿个大学文凭就回家开挖掘机。

可渐渐的,上了大二以后,我发现我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发生了一些不可忽略的细微改变。

起初,是我的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女性用品,小到发饰首饰,大到大衣外套,甚至是内衣内裤,就连我的微博里都莫名其妙关注了一些美妆博主。

不仅如此,我还常会头痛,耳鸣,精神状态也每况愈下。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某种精神疾病,终日惶惶不安。

直到那次,我在女款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化妆品店的购物小票。

于是我在店员的协助下调取了监控录像,模糊的镜头下,竟然是我自己买的口红!

之后我偷偷去看了医生,被确诊为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就是多重人格。

不是被鬼上身,倒也是意料之中。

之所以会得上这种奇怪的病,我想,大概和我的经历有关,我中学的时候,父亲被出轨的妈和奸夫杀害了,我就只能由祖父抚养,我一直希望这种经历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我需要一个人来替我分担。可能也就因此分裂出了第二人格。

但我觉得患病之后精神上的痛苦并未减少半分,反而又添了头痛,耳鸣这一类生理上的问题。

据说催眠的治疗效果最好,但我一个穷到尿血的学生,吃饭都费劲,哪有钱去治病?

所以我只能在百度上寻找点旁门左道。而我觉得最靠谱的一个点子就是:化敌为友

然而前提是我得与第二人格建立联系。可我连烧香的招数都我用上了,人家愣是不搭理我。

我无法,只能靠每天吃点止疼片度日。

直到季相,我这辈子最珍视朋友的出现,我的生活才有了改善。

2018年9月15日,学校的学生会交接仪式上,我像往常一样毫无存在感的混在人群之中,听着学生会干部们慷慨激昂的演讲,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可我本来就有耳鸣头痛的毛病,再加上会场里闷得厉害。我就趁着巡查老师不注意,溜出去透了口气。

刚吸了一口氧,还没等我享受蓝天白云下的秋风习习,袖口就被人一把拽住。

“Bell?”是个人模人样的男同学。

来人有点眼熟,不过这种气质风度的我平常也也根本结交不到,最多在一帮花痴女的热切讨论中听过,也根本不会有印象。

他胸前的白衬衫上好像有名牌,我眯起眼一瞅“季相,2018至2019届学生会会长”

新一届学生会会长?据说人家不止长得好,八面玲珑的性格,温柔谨慎的处事风格更是讨喜,追他的女孩子少说得有一个排。

奇怪,刚才在会场里我头都没抬,能在哪见过他呢?

见我出神,他伸出五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掌较宽,肌肉发达,手指骨节分明,细长有力,指甲也修的干干净净,真不愧是音乐系高材生。

我回过神抽出袖子,但脑中依然在纠结为什么眼熟的问题,只含糊应道:“会长在叫我?”

他收回手,没有笑着向我抱歉认错人。亦没有惊讶的反问,只像是早有心理准备似的轻问了我句话。

说是问,其实是个陈述句:“你不是Bell吧…”

而后他默默别开脸,眼神飘向远方,轻叹了口气。

我看见滚烫阳光淌过深色金属镜框,在他眉尾处汇成了一小撮光亮。

这场景似曾相识。

男孩坐在长椅上,阳光恣意的摇晃,大片日光遮住了男孩的脸,只有那副金属镜框反出深色的光,撕裂光明的伪装。

这是第二人格在我手机中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

记得当时我还在感慨,能把我的超清像素拍成av画质,要真是个女性人格,我也得替她往后的生活捏把汗。

可此刻我突然意识到,这张照片,也许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我掰过他的肩膀,用着十足的力气:“Bell,是我对不对?”

2

他说故事很复杂,要从头说起,就得找个方便的地方。

于是乎,新一届学生会会长中途离开会场,带着我冲向最近的厕所。

不过几分钟的路程,我却完整的设想了Bell的各种身份,从农家女到交际花,争取点心理准备,免得一会被雷的外焦里嫩。

正当我沉浸在天马行空的幻想之中,不能自已之时,会长一句欠揍的话就把我拉回现实。

“那个,去男厕你能接受吗?”

“放屁,你要是想去女厕,老子可不奉陪。”

就这样,我坐在隔间里的马桶盖上,手拄着膝盖,脑袋拖在掌心里,听一旁抱肩站着的会长叙述完了这个有点玛丽苏的无聊故事。

大致讲述的就是一个穷酸女学生结识帅气会长的故事,只不过精彩之处在于,这个女学生,有个男儿身。

我摸了摸满脸细密的胡渣,对自己潜在的少女心无可奈何。

他拍了拍我的肩:“其实第一次见,我就猜到你可能是双重人格。没关系的,我之前对心理学也挺感兴趣,也会尽我所能帮你。”

我仰起头看他:“听你的描述,他应该是个温柔的女孩,那你说,我们共用一个身体,能合得来吗?”

季相没再说话,只是温柔的笑着点头,给我以安慰。

他学生会还有事,我们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就各自离开了。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我们也经常联系,几乎我每次头痛难耐,难以入眠的时候,季相就会找我聊天。聊什么内容不重要,我只要听见他的声音就好,温润却给人力量,总能让我的思绪都随着他,暂时忘却痛苦和罪恶。

那天中午,他约我在学校的音乐活动室见面。

音乐活动室堪称是全校文艺青年的天堂,帅哥靓女的聚集地,像我这种小鱼小虾,可以说是从来没去过。

于是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刮了刮胡子,拎起一把破吉他就去了活动室。

活动室一共两层,我们约在二楼拐角处的一个隔间。

所幸今天人不多,我轻松上了楼,穿过长廊,远远的,我听见拐角处的隔间里吉他的声音。

我虽然不是音乐系的,但中学之后跟着祖父,他老人家就爱倒腾点音乐,没事给苗放点音乐熏陶熏陶,我也就跟着学了点皮毛。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这应该是Kodaline的《Brother》。

门半开着,窗帘只掩到七分,余下的黑暗则被刺目的阳光疯狂侵占。季相抱着把吉他,靠在光明的一侧。光线太盛,我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能借着音乐声判断:他正沉浸其中。

我没有去打扰他。只站在门外,好的音乐是不允许被打扰的,我会等到他这首曲子结束。

可他没有演完。

乐音戛然而止,他木然的放下吉他,起身走向另一侧。光明与黑暗交接的一瞬,他像只没有灵魂的躯壳,被光明推搡着,麻木地涌向黑暗。

他于黑暗中站定,眼神望向那把躺在地上的吉他,像和着吉他一般,恰到好处的开口唱到:

“If | was dying on my knees.

You would be the one to rescue me.“

“And if you weredrowned at sea.

I'd give you my lungs so you could breathe.”

那是我第一次听他唱歌,可我又觉得那或许不是季相,而是气质全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我渐渐适应了光线,黑暗中,他神色不再带着温柔的笑,而是波澜不惊的平静,平静的看向光明。

他忽然停住不再唱,却没有走过去拿起吉他,依旧静静地望着,眼神又好像不是在望吉他,而是在望着弹吉他的人。

我明白了,他是在等间奏,配合着那个弹吉他的人。

一节结束,他又抱起吉他,满脸笑意的望向黑暗中的虚无,带着拥有的欣喜,带着仰慕的卑微。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双重人格。

在他又一次切换到黑暗中歌唱的人格时,我推门而入。

黑暗中的人明显惊了一下,不知所措的望着我。

我走上前,大方的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季相的朋友。”

他没说话,也没有与我握手,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与他的交谈中,我发现,他和季相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季相像个阳光大男孩,善交际又不会过分圆滑,不管什么话题都能聊得来。而他则是寡言少语,对人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

“那个,你叫什么啊?”

“畴辰。”

“什么?”

“往昔的意思。”

“哦,那畴辰,你和季相认识多久了?”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将头歪向一侧,看着吉他的方向,或者说,是看向季相的方向。

“你不用旁敲侧击,”他将头转回来,却也没看与他交流的我,而是注视着眼前的黑暗,用毫无温度的声音开口道:“我知道我是他的亚人格,我们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我们是朋友。”

一副身体的两个宿主,真的能成为彼此的朋友?

“那你能跟我说说,你平时和季相是怎么相处的吗?互相作彼此的天使?”

他似乎是在特意回避我的问题,只随口一句:“他弹吉他,我唱歌。”

“那为什么我不能和我的另一个人格进行交流呢,我们共用一副身体也有一段时间了。”

“其实你…”他欲言又止,再一次侧头望向季相。

我攥紧了拳,对于未知的期待使我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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