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当铺，以宝为价，以愿为偿。
有求必应，有当无类，当而不赎。
楔子：
2008年冬，巷口传来车辆驻停的声音。司机打开车门，车上下来的少年人穿着蓝卫衣，背着斜挎包，走进巷子里看上去很是破旧的当铺。
当铺老板是一个穿着白衣的青年，握着茶盏，一缕茶烟透过淡青色的纱帐，拂过枯木的梢头，有风吹过，冬时的庭院竟然飘着淡淡的花香。
少年兀自端了另一杯茶饮了一口：
“这是百花茶。取春时桃柳，夏时荷栀，秋棠叶，梅花雪。羽族之物，芳香有余，回甘不足。”
当铺老板刚想起身问候，那少年却先一步答道：
“我是钟家天师的后人，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少年名叫钟离，与祖上一位封妖师同名。
今年刚刚考上本市大学，眉宇间是一副无所畏惧的倔强。
那当铺老板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雍州钟门，自古钟灵毓秀之处，钟门弟子名扬天下，钟小少爷也会来我这当铺？可是也有求而不得之事？”
少年冷哼一声，不可置否：
“我要当了它。”
片刻后，从包里扔出一枚镜子。
青鸾镜？
取千万年前羽族首任族长凤王的三尾首羽，妻子鸾后亡故后留下的泣血珠，还有熔岩地底的涅槃石所制，乃羽族鸾部圣物。
当铺老板稍一思索，了然一笑：
“说到这青鸾镜，在下倒是想到一些往事。”
一、
数百年前，也是个冬天。夜过子时，霜寒浓重，看样子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
涉世未深的羽族小公主青鸾第一次来到人界。不过运气不错，碰到的捉妖师都又傻又笨？
除了刚才追着自己的那个。他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个子高挑，皮肤苍白，像是病了。
不过武功倒是不错，速度极快，招招直取要害，半点余地也不留。那少年虽没有对她出手，可那个欺负她的狐妖，就是给他刷刷几剑给收走了。
她化成了原形，他也能追上她。就连这么难找的巷子，他都能找到。
不然她堂堂羽族公主，才不会被逼无奈才躲到人家的院子里去呢。
青鸾想起方才小店老板的嘱托，犹豫着把一柄长剑举到面前：
“看清楚了，这是钟馗剑！见此剑如见天师本人……你不许伤我。”
半刻，直到听到长剑回鞘的声音，那少年竟然收了长剑站去一旁。
钟馗剑是当年雍州钟门于战乱中遗失的物件，家主曾许诺，找回此物者，钟家必然重金酬谢，满门铭记恩德。不想这剑居然辗转到了当铺老板手里，而又把剑送给了她。
这下好了，她一下从了他追杀的妖怪，摇身变成了他全师门的恩人。
“哈哈，怕了吧，刚刚那个当铺老板送给我的。果然有用！”
天微微亮起，阳光刚刚撒到客栈二楼的窗台，青鸾听着树上雀儿的叫声，伸个懒腰爬起了床，对树上的鸟雀伸过手，一只小麻雀乖巧地飞到她的指尖停下。它梳了梳自己凌乱的羽毛，张开半个翅膀朝她鞠了一躬，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青鸾笑意更胜，小脸红扑扑的：
“谢谢，你也很可爱啊。”
小麻雀有叽叽喳喳地说了几句，然后，一阵不知从哪来的疾风，将这小麻雀吓得二话不说给飞走了。
青鸾噘着嘴瞪着眼，一脸不高兴地低头去找罪魁祸首。
只见客栈的庭院中，一黑衣少年手中的长剑正好舞落树梢的枯枝。寒光再过，酒坛被几道风灵削得粉碎。
又是这家伙，这家伙大早上的不睡觉，惊了她的小麻雀，还削碎人家的酒坛子，好好的树枝也给他弄断了。
青鸾从二楼跳到院里，满脸不满：
“你！不许练剑！”
对方似乎并不打算搭理她，转身便要离去。
“喂！本公主让你走了吗？”
不让他练剑，他留在这做什么？
跟她大眼瞪小眼吗？
虽是如此，那少年还是停下了脚步，青鸾有些得意：
“你是捉妖师？追了我一路是为了捉我啊？嘿嘿，现在捉不了我了，生气了吧？不开心了吧？”
少年不语，似乎没什么耐心。
青鸾绕着他走了几圈，继续问道：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总不能老是喂喂喂的叫你啊，等下我一喊大街上的人都回头了怎么办？”
还不肯说话？
青鸾眨了眨眼，装作为难的样子：
“不说话呀？刚刚小麻雀告诉我，你那个笨蛋同门已经乖乖跑去城外给我买桂花糕吃了，如果你不跟我说话，我等下吃了桂花糕再让他去回雁峰抓大雁回来……”
“……北雁冬迁，何来大雁？”
青鸾噗嗤笑出声来：
“怎会没有？眼前不就有一只呆雁吗？知道大雁要迁徙去南方，怎么就不会好好给本公主报上自己的名字呢？”
那少年看了她一眼，青鸾赶紧举起钟馗剑挡在面前，瞬间没了刚才得意的气焰，往后退了几步。
看她这样怕他，少年有些无奈，到底是她胆小，还是他长得可怕？他活了十九年了，竟不知自己的脸竟然这样渗人？
“钟离。”
“哈？”
“……我的名字。”
钟离……等等，他姓钟？那就是天师的后人，难怪那么厉害，跟那个打着师门名号招摇撞骗的小道士完全不是一个水平。
有他在，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二、
两个时辰后，城北酒楼。
青鸾抓了一个百花饼送到他嘴边：
“你怎么不吃呀？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帮恩人办事呀？小，钟，离~”
见他不肯吃，青鸾将百花饼塞到了自己口里，凑近小声说道：
“呐，看见了吗？左边那桌穿着金线镶袍子的那个？”
钟离看都没看一眼，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金陵城主独子，李禄。”
青鸾有些惊讶：这家伙怎么知道？而且，从进门到现在他看都没看那边一眼吧？
“……城主的佩剑在他手上。”
对哦！城主的佩剑，上面还有个巴掌大的金丝剑穗，一眼就能看到。这佩剑看上去精致的很，不知道威力如何？
青鸾澄澈的大眼睛凑到钟离面前，双手捧着自己的下巴，一脸坏笑：
“小钟离，你去帮我把他揍一顿把。”
毫无疑问，青鸾再次晃了晃手里用布包着的钟馗剑。
下一秒，客栈刮起了渗人的疾风，桌椅悬在空中，当即朝那李禄袭去。狼狈不堪的李禄想起要拔剑反击的时候，又一道疾风掠过，在李禄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先晕了过去。
“好……好厉害！”
酒楼的人都给吓跑了，只剩下青鸾小殿下给钟离鼓起了掌，继续“吩咐”道：
“伤得不够重，把他的左腿打折。”
青鸾有恃无恐地晃着手里的钟馗剑：
“你不来我可自己动手了？我控制不好力道，万一真的把他左腿废了可就不好咯。”
剑光擦着鬓边而过，削断了青鸾的几缕长发，后者不悦地回过头：
“小钟离，你故意的？”
对上少年的目光，青鸾有些后怕地往后躲了躲，只听他道：
“左腿经络受损，少则一月，多则半年才能恢复。”
数月……应该差不多了吧。
三、
城郊金陵城主的别苑外，一身绿裙的青鸾在月下捧着手里的麻雀跳来跳去，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又是笑又是蹦跶的，好不欢乐，子时刚过，钟离似乎是极为不情愿地踏月而来。
打伤了城主家的公子，他用了好几个时辰才甩开那些侍卫，刚想歇息，这小公主又有新的“吩咐”：
“小钟离跟我进去绑个人！”
绑人？
刚刚才帮他打了城主的儿子，这会子还要去这人家别院里“绑人”？她对金陵城李家有多大的仇怨？
他怎么不记得这李禄欺负过她？
钟离犹豫再三，还是跟着她进了别苑后门。
为了省事，青鸾索性化成了原形，青色的鸟儿连扇扇翅膀都不肯，停在钟离的肩上，挥着翅膀，一副指手画脚好不神气的样子。
这金陵城主在城郊的别苑戒备森严，这次有了钟离，仿佛如无人之境一样，来去自如不说，连门口的结界也奈何她不得。
心情不错的青鸾用翅膀满意地想要去拍身旁少年的肩膀表扬一番，发现翅膀不够宽阔，索性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脸颊。
然后钟离一不小心落在地上，身法竟然有些不稳。
爪子没有抓稳的青鸾也差点忘了自己会飞，险些摔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