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讪失败，我仰天一叹，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一个女子叫道：“这位大哥不要生气，听你的口音，请问你是山东人吧？”
这个声音如黄莺婉啭，加上语气甚是礼貌，一下子让我转悲为喜。我停住脚步，转过身对跟我打招呼的姐姐说：“没错，我是地地道道的山东人，如假包换！”
“就你这身材，还山东人，滥竽充数的吧？”妹妹白了我一眼，讽刺道。
我并不生气，摸着鼓起的肚子笑着道：“不瞒你说，我曾经也是玉树临风貌似潘安，只不过酒喝多了，脸就变圆了中部崛起了。”
“你恐怕是没见过潘安吧？再说了，猪八戒还曾经是天蓬元帅呢！”妹妹哼了一声道。
“妹妹，你怎么说话呢！”姐姐轻声呵斥道。
妹妹不吭声了。
我马上解围道：“没事没事，你妹妹可真幽默。”
姐姐朝我笑着道：“我把她惯坏了，大哥，你不要介意。”
我急忙摆手，表示我一点都不介意。
“大哥，请问你是潍坊人吧？”
“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诧异道。
“还是听你的口音。我和妹妹是山东青岛人，在这儿定居了，我们算是老乡。”姐姐继续说。
看姐姐主动认我做老乡，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我说：“这个地方真是难得找到一个老乡，还是老乡爽快！我在A城会待几天，过几天我去找你玩？”
“可以啊！”姐姐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
我并没有指望她会答应我，所以结果让我喜出望外，我决定趁热打铁，试探着问：“为了方便联系，要不加个微信？”
“微信？”她有些疑惑。
“扣扣和电话也行！”看她迟疑，我赶紧说道。
“大哥，不瞒你说，这两样我好久没有用过了，号码也忘记了。”
电话好久没有用过？这怎么可能！难道她耍我，让我空欢喜一场？
姐姐见我很是失望，嫣然一笑，问道：“大哥，你是属虎的吧？……”话未讲完她就掩住嘴，似乎说错了什么。
我心里一震，不过欢喜很快掩盖了我的惊诧，我习惯性地说道：“本人名叫杨小鹏，今年29岁，属虎，未婚。”
好久没出声的妹妹突然扑哧一笑，大声道：“杨小鹏同学，你这是征婚啦！我可告诉你，追我姐姐的人多了去了，可以排一里长的队。你这条件，嗯，先去摇号吧！”
“万一，摇出个头等奖呢？”
“做梦，空号还差不多……”
姐姐打断妹妹的话，正色道：“我叫小芳，刚满22岁；这是我妹妹小卉，即将满19岁。”
“啊，小芳，22岁——清雅的名字，如花的年龄，”我边说边唱，“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小芳？辫子粗又长？哈哈，”小卉说着说着就笑弯了腰，“哎唷，妈呀，杨……杨小鹏同学，就你这智商和情商，恐……恐怕一辈子都找……找不到老婆。”
“这小妞怎么说话呢？”我心里想着，“太刻薄了，还是小芳好！”但是我还是笑道：“假如，有人偏偏喜欢我这种型号呢？”
小芳道：“杨大哥你别介意，我妹妹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她很善良。”
小卉道：“杨小鹏同学……”
我打断她道：“小卉妹子，你别左一个‘杨小鹏同学’，右一个‘杨小鹏同学’，我大你10岁，论辈分，你叫我学长还差不多。”
“我乐意。”
“行吧，你喜欢就好。”
小芳正色道：“杨大哥，待会儿我和小卉去办理手机号码。”
“可是，等你们办理号码之后，我就找不到你人了。”
“这个好说，我把我们的住址告诉你，明晚你到我们家去吃饭，如何？”
我的心一跳，想道：“艾玛，这是天上掉美女砸到我呢！这进度，直接省掉了搭讪要号码自我介绍看电影互相了解，直接跳到拜见父母！——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小芳见我僵在原地不动，试探着问：“杨大哥是不是不愿意？”
我智商不高，但不是智障，赶紧回答道：“相当乐意！——要不……要不今晚？”
“今晚不行，为了款待贵客，我们要准备食材。”
“还准备啥啊，我不挑食，家常便饭就行。”
“但是，但是你要准备准备啊。”小芳说完，掩口而笑。
说得对哦！我这一身打扮，去讨债还差不多；要是去见未来的丈母娘和丈老头子，明显不合适。
我点头道：“那就明天——你可不许放我鸽子！”
“估计杨小鹏同学是被女生放鸽子放习惯了。”小卉哂笑道。
“我觉得你们不像放鸽子的女生。”我乐呵呵地说。
“那你过来，我告诉你位置。”小芳走到树林边上，朝我招手道。
我屁颠屁颠地跑到小芳身边。
小芳伸出手，把她家的位置指给我看。
我对她的指向没啥兴趣，毫无掩饰地盯着她看——小芳高我半个头；皮肤白皙，吹弹欲破；眼如秋水，脉脉含情；只是脸上毫无血色。
小卉见我这个样子，嚷道：“杨小鹏，你在看啥呢？你是斗鸡眼吗？我们家在西边！”
小芳看我这么瞅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红，赶紧把头转向别处。
我自觉失态，只好打着哈哈说：“哎呀，我方向感太差了，原来在那头！”
“方向感太差？是晕得找不到北了吧？”小卉白了我一眼，说。
我慢慢把眼睛转向西边，看到了一栋三层的白色小洋楼孤伶伶地矗立荒野上。小楼坐西朝东，离我有两三里远，四周有围墙。整个院子被一片淡淡的烟雾笼罩着，看上去神秘且诡异。“我家在东边，和你们家隔着一块树林，怪不得看不到你们家。”我笑着道。
小卉走过来，把小芳拉到一边，小声道：“姐姐，这个男的又矮又肥又色又蠢，笑起来像那啥，不笑更像那啥，你为什么偏偏选中他？”
小芳拍了一下小卉，低声道：“你不要这么说他，我自有分寸！”
我虽然胖，但是五官功能优良，对姐妹俩的耳语听得清清楚楚。我心里笑道：“你不中意没关系，只要你姐姐中意我就行。”
小卉还要说什么，被小芳制止了。小芳走到我身边，笑盈盈地说：“杨大哥，那就明天见？”
“好，明天见。”我看着姐妹俩的背影消失才转身离去。途中我心情雀跃，不想这么早回到冷冷清清的租房，于是朝农户聚居的村子走去。
一路上我看到许多坟墓，这些坟墓用混凝土修砌，很是精致；坟边都立着墓碑，上面刻着死者的生卒年月，有的还有墓志铭。以前我来过A城多次，不过每次都住在城里的旅店里，对城外的农村不甚了解。我听“郝健”的员工说，国家实行火葬多年，但是这里的农民阳奉阴违，把老了的人火化后装进骨灰盒，再放到棺材里土葬，接着在上面修建豪华坟墓……
我突然想起，既然这儿的农民都有修建豪华坟墓的陋习，且国家太平，无饥荒和战乱，那树林里众多的孤坟野冢是怎么来的？我扭头朝树林望去，只见暮色下那儿的烟雾更浓了，里面鬼影幢幢……我的心莫名地一紧，赶紧回头朝村子里赶。
刚到村口，我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扛着半头猪肉迎面走来。他上下扫了我几眼，问：“你是外地人？”
我嗯了一声。
“要不要租房子？”
我已经租了房子，对租房一事已无兴趣，本打算走开，不过转念一想，了解这儿的房价也是有必要的，于是我说：“随便看看。”
“我有一套空房，电器家具齐全，干净又便宜。”
“在哪里？”
“就几步路，我带你去。”
他带着我七弯八拐，来到一座带院子的平房前。他打开院门的锁，卸下猪肉，然后招呼我说：“你进来看看。”
我没有进去，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发现院子的面积大约是一百多平方米；楼间距很小，东南向皆有房屋阻挡，风水不好。
壮汉见我犹豫，说：“这里很安静，没有人打扰，你可以带女的来。”
我笑了笑，说：“你这房子怎么一个租法？”
“看长租还是短租。”
“说详细一点。”
“三个月之内是短租，按天算，一天100；三个月以上按月租，一个月2500。押金都是3000。”
“老板，你这太贵了点，我刚才看了一间三百多平米的四合院，才1200一个月。”没错，我说的就是我现在租的房子。
“瞎扯，A城哪里来的四合院？三百多平米1200，你租给我，有多少我要多少！”壮汉气呼呼地说，转身把猪肉背进了房。
我摇摇头，转身走出了村子。
此时暮色已降，田野里雾气沉沉，我租住的那间大四合院离村子不过三四里远，但它隐藏在雾气里，居然看不到。
我边走边回忆着壮汉的话，看样子他没有骗我，这么大一个院子月租才1200，是不是很不合常理？并且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他说这儿没有四合院！我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赶紧跑回去找他，但是他的院门已锁，里面也没有灯光，很显然已经离开了。我想找别的农民去问问，然而路上没有人。
我裹紧大衣，快步回到四合院，掏出钥匙开门。
这时一个人突然从旁边闪了出来。我急忙跳到一边，双拳紧握，护住胸前，然后仔细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原来是房东！房东三十多岁，瘦瘦高高，是个菜农。他嘴里叼着一根烟，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眼神阴鸷冷峻。
我不寒而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