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爷爷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面,随时都可能离开。
此刻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也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明白,命运为何总是逮着一个人,一个家庭捉弄。
听伯妈说,我失踪的时候,爷爷四处寻我,几经周折,也没有我的任何消息。他本来就有心脏病,所以一时间,就加重了病情。在医生的建议下,爷爷做了手术,可是手术没过多久,病情又反扑了过来。
“小老头,你不是说过,我们还要一起去北京吗!”我回来了!
我的内心十分痛苦,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
医生说,爷爷随时会离开。
而我,从来没有想过,直到爷爷去世,我也再没有机会听他叫我一声琪琪。
爷爷离开时,闭着眼睛,眼角却挂着泪痕,我哭得撕心裂肺。
伯妈和伯父上前来安慰我,他们说,爷爷已经知道我回来了,走得放心了。
可是就是这句话,加重了我心中的恨。
如果不是他们,爷爷怎么可能会死!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能听到他说一句话!
我恨!我不会放过他们!
13.
从医院下病危通知书,到爷爷去世;从爷爷去世,到下葬。竟然只有短短十来天时间。
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原来如此近!
在爷爷下葬之后,伯父伯母给我说,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治疗爷爷的病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面对这些话,我的内心毫无波澜。人世间的亲情不过如此,最爱我的人,已经离开了。剩下的无非就是披着亲情外表的利益罢了!
我只有唯一一个条件,把爷爷住过的那个民房给我。
伯父伯母欣然同意,毕竟,他们求之不得。
后来我去过好多趟派出所,我没有想到,曾经承诺一定会帮我找到那群人贩子的警察,竟然一次比一比敷衍。
他们一边做着笔录,一边叼着烟。
偶尔听到我说的那些事情的时候,还会发出意味深长的笑。
甚至有一次,还有一个警察说,“他们没有对你做什么吗?”
那句话我一下子就听懂了,顿时心中升起一股愤怒。
后来,我再也没有去过警局,毕竟我每次都只能说出那些话。
因为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怎么去的,怎么回来的。
我决定暂时把这件事情埋在心头。我相信,总有一天,必定会有机会。
后来我回到了学校,申请了继续上学。
伯父伯母还算有良心,并没有完全私吞爷爷留下来的一大笔钱,而是给了我一部分,当做学费和生活费。
在大学期间,我从商务英语,申请转入了法律系。
我努力学习,从来没有想过,我竟然也会成为那个通宵达旦的人……
14.
大学毕业了,我考上了研究生,去了更好的学校,去了我和爷爷心心念念的北京。
这些年来,王刚还是会偶尔出现在我的梦见。
每每醒来,我总感觉,心中空落落的。
“一定是恨他,总有一天,我要报仇。”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随着时间的过去,我顺利研究生毕业,进入了一家比较好的律师事务所。
那天,我下了班之后,一如既往地打开了电视。
一张熟悉的面孔印入了我的眼帘!
“是他!乡邮人!”
我的全身就像被凝固了一样,整个人都在颤抖。
只见电视上还在报道,“感动社会十大人物,刘兴江。一双草履鞋,踏千山,跨万里。为贫苦村民送去希望的消息,让远在千里之外的游子,心有所依……”
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见了。
竭尽全力地去搜索关于刘兴江的消息。
终于,我找到了他的地址。
这些年的梦魇、仇恨,顿时难以抑制……
15.
我连夜从北京赶回了老家。
靠着自己的人脉,我终于找到了刘兴江的老家—“山河村”。
这是一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
我再一次走进了警局,这一次,我不再畏惧,也不在像从前一样软弱。
警察十分耐心地做了笔录,并且根据我提供的信息,找到了刘兴江。
当刘兴江看到我的时候,他十分惊讶,好像是认出了我一般。
这一次,由于我给出了实际的信息,所以警察直接将他带走,配合调查。
十几个警车同时开向“山河村”,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可以逃掉。
当我再一次站在这片土地上的时候,我的内心,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这一次,被解救的妇女共有18人。
以李明为首的一群人也都被逮捕。
“你在找什么?”
刘兴江看我四处张望,上前问道。
“他呢?”
“你说王刚?”
“嗯”
“王刚一年前就死了,没想到,你还会想起他。”
听了刘兴江的话,我顿时感觉,心里就像,被刀,划开了一样。说不清楚原因,只知道,疼,我的心,特别疼!
“南琪,你为什么会心疼,难道,不应该是开心吗?”我捂住自己的胸口,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
“其实,我早就想到这一天。”刘兴江叹息着说。
“为什么?”我还是对当初一觉醒来,就已经逃脱的事情感到十分诧异。
“因为他只要你幸福!”
刘兴江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我不明白,王刚,为什么只要我幸福,我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去。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并没有报仇的快感,反而,心情有些许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后来,李明一行人被判了重刑。而被解救的妇女,有的被送回了家,有的,却被送去了疗养院。
她们好多人,都还是花一般的年纪,却面如枯槁。
然而,那群所谓的,女人们的丈夫,所还张牙舞爪,显示着丑恶的嘴脸,狡辩自己不懂法,不知道这样做违法!
他们以为,这样狡辩就可以逃脱法律的惩治,可是我终究还是将他们送上了法庭。
我多年来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十年,虽然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但是却可以让他们,再无出头之日。
我想,以拐卖妇女的罪名进入监狱的,一定会受到特殊关照吧!
16.(大结局)
后来,我有了自己的男朋友,不久后,我们就会举行婚礼。
我没有瞒他,自己有过那一段被拐卖的经历。
而他听到我没有被伤害过的时候,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出现怀疑的表情,更没有鄙夷地看着我。只说,“我很感谢他!”
我知道,他说的人,是王刚。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已经这么多年了,但是王刚还是总能入我的梦里。
他人去世了,我对他的恨,好像也消失殆尽,但是为什么还会梦见呢,我也不知道!
在婚礼的前一个周末,我和未婚夫休了假。
我们一起到了寺庙,祈福!
去之前,我本想祈求神佛能够让我今后顺遂。
但是,当我跪在蒲垫上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都是那个伤害我,却好像又总是保护我的男人。那个知道我怕黑,会陪着我的男人。
所以,那天,我的愿望,是希望他能够在天堂过得幸福!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受过太多的苦难,结婚后,老公对我很好。
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而王刚,也成为了我回忆中的一个点,一个越来越模糊的点……
17.番外
(刘兴江视角)
我真的,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傻的人。
他看她的眼神,明明充满了不舍与爱,但是还是求我把她送走了。
王刚从小就是那样,按照我父亲的话说就是,“和他爹一样倔,就像一头驴一样!”
他们身在这个村子里,却不愿意接受这个村子里“约定俗成”的事情,甚至想要为了外人违背这个村的人!
还记得当时他父亲死的时候,王刚没有大哭,他只是含着泪把拳头紧紧捏着。
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摔下山崖呢?
但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即便是都知道,又能做什么?
所以,这些年来,他和他的母亲都过得很隐忍。
然而,看着他年纪越来越大,还没有娶到媳妇儿,他母亲就开始着急了。
最后,在诊断出肺癌的时候,他母亲便再也忍不住,去找了村里的人贩子,请求能够为他买一个媳妇儿。
要是他母亲知道,这个女人会要了她儿子的命,想必也不会固执己见了!
王刚心里十分清楚父亲是为何而死,他更知道自己的父亲拼命也要保护的是什么。
从小他对自己的父亲十分崇拜,这是唯一一个,愿意留在这个村子里教书的人。
而自从他父亲死后,村中便再也没有来过老师了。
但是王刚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有一天,竟然也会去做他们一直以来所厌恶的事情。
把那个女人送走之后,那个傻子被李明一行人打得特别惨。
后来村医来看,背上的骨头都断裂了。
只能送去更好的医院。
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后来却再也无法站直了走路。
一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弄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而李明一行人还不打算放过他,经常也会找他的麻烦。
有一次他上山砍柴的时候,莫名地摔下了山崖。
很高,当场就没有了气息。
村里人纷纷讽刺着说,“和他爹一样的短命鬼。”
后来,我听父亲的指示,去简单的安葬了他。
我也明白,一个长期在山上奔走的,怎么可能突然摔下悬崖死去呢?
仍然记得安葬他的时候,张洪带着邪恶的笑的丑恶嘴脸。
一切真相,都有了脉络。
他们用同样的手段,害死了王刚。
我深知这群人的可怕,所以也不敢表现出自己内心的悲伤。只说是为了还他父亲的情谊,随便把他安葬罢了。
后来,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的“乡邮”工作。
再后来,我被评为了感动社会人物。
当第一眼看到南琪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那个女人。
我没有任何隐瞒,也没有通知那群畜牲,就这样,警察顺利地在我的引导下逮捕了所有涉案人员。
“王刚,你看到了吗?你的丫头,真的过得很幸福!”
我现在还能想起来,小时候,王伯伯带着我和王刚一起识字。如果不是识得几个字,怎么会有现在的我!
王刚,你的仇,你的丫头,替你报了!我相信你能看见!你在天堂,一定要幸福。
这一生,本就是为了“情”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