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珀特

2022-08-17 18:00:54

爱情

简爱珀特

大雨倾盆的日子里,我实记不清她的面庞,仿佛在朦胧的雾中再次看到她的脸,她特殊的气质,有什么东西在阻止着我,下车去寻找她,像绅士一般……

那是一个沉寂的午后,在东岸码头,我坐着车,点起一根香烟,望向车窗外的风景。我示意司机停车,那风景,美得不可方物。

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像一幅名画再次点睛一般,与喧哗的城市仿佛脱了神,显得她是格外出神、醒目,她应该是一个英国人,我叼着烟推测,但后据她说,她应是一个法国人。

我随着随机播放的音乐,飞舞着笔尖,开始对她的回忆。

记得我初见她的时候,车里也放着音乐,后被无意打断了,音乐停了,我的憧憬也消磨了,正要离去时,简回过头去,看向我,她仿佛是注意到了我。即使有车窗挡着,我也不禁不好意思起来,我示意司机离开,却又让他停下。

总是怪不好意思的,下车打个招呼吧。

我应是记得码头放的好像是《lemon》的纯音乐,也不足为奇,毕竟是在东莞。她冲我笑了笑,我礼貌性的也点了下头。我说道:“你在这里看风景啊。”

“是啊。”简回答。

我不禁惊叹起来,我本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我用的是中文。

“你中文真好!”我微笑着说。

“奶奶是中国人,所以小时候和奶奶学过一阵子中文,也在中国生活过,后来有事回到了法国。”

简回答。

我有些惊讶于她的经历,短短几分钟,我竟又对她产生一丝爱慕。我有些慌张,因为我毕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和她聊什么。

“你要走吗?”我问。

“去哪?”简有些不大明白我的意思。

“你不是在码头上吗,我想你应是要去坐船。”

“不是出来走走,顺便出来买份报纸。”

“东莞时报?”

简摇了摇头,说:“我走了。”

我笑了笑,点点头,有些落魄,目送她离开。

正当我看她走远,也要起身回到车里时,不禁回头望向她,她没有转身,慢慢消失在人海中,我低头抽泣的笑了一下,虽有些不舍,但也就是这样吧。

车中与码头上的乐曲早已换了许多首如是说码头上的音乐是时欢快时忧郁的,那么车中的音乐就是忧郁而带一丝留恋的。

这便是我和简爱珀特的第一次见面。

醉纸金迷的东莞市里,夜仿佛被灯火点亮一般,感受不到月亮的光,却抬头就能看到月亮。

我仍在东莞码头站着,望向对岸,那是西海岸,富人的天堂。我本是西海岸的一份子,后飘落不定,来到了东海岸。望着即将要开走的黑色轮船,俨然出现四个数字“8423”号。

幽暗的夜晚,天空上飘落着小雨,灯火也暗了下来,或许今天是星期一,又或许是别的,总之,今天的东莞是格外安静。

我穿过忧郁寒冷的过道,迎接我的是一阵阵暖流。夜真静啊,静得然人困倦,不禁打了个盹,树上的吱溜叫个不停。突然,街边传来微弱的钢琴声,婉转动听,跳动的音符仿佛一个个飞舞的精灵在我耳边萦绕,正当我陶醉着难得安静的时光而又飞出来的乐曲时,不禁感叹到是谁有如此精湛的琴技。

毫无疑问,简爱珀特。

我随着钢琴声冒雨来到一家花店,“8423”正是花店的名字,巧的是,竟与码头上那艘“东莞骄傲”的船名字相同。我情不自禁走进去。

“买花吗?”声音来自一个中年妇人,带着金丝边的眼镜,说着踉跄的中文。

“IcanspeakEnglish.YoumaytalkwithmebyEnglish.”我回答道。

“不,我会说中文。”她扶了扶金丝边的眼镜,赌气地说道。

“好。”我笑了笑。“在买花之前,可以冒昧的问一下弹钢琴的人是谁吗?”

“你说简?她是我女儿。”妇人整理了下花朵,骄傲的说。“她弹的的确很好,但她恐怕得继续练习,见不了您,sorry。”

“《Onesummer'sday》,right?”我笑着回答。

她有些疑惑,摇了摇头,说道:“买花吗?”

“给我来几只向日葵吧。”我点了根烟,说道,“那盆是什么花?”我指了指一盆颜色红润鲜艳的类似贝壳的花。

“小金鱼。”妇人回答道,“买向日葵还真是少见,好,我给你包起来。”

她用迷惑的目光望着我,金丝边的眼镜片早已起了雾。

“多少钱?”我问。

“10块钱。”她回答道

我交付了钱,起身离开。对着不断切换的钢琴曲,我有点儿不情愿离开8423,可一想又要与那个妇人打交道,不禁寒颤起来,走了。

“您回家吗?”司机问道。

“在等会,我想在车里待一会,小王,可以麻烦你去帮我买一包香烟吗?这包抽完了,刚才又忘了去买。”我问道。

“好,您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他笑着说。

“谢谢。”我把头倚在车门旁,听着富有感情的琴声,看着8423,一个人沉思起来。

突然,钢琴声停了,我惊了一下。8423二楼的灯亮了起来,窗里的人在看风景,那女孩便是简爱珀特。

她好像注意到我那辆熟悉的黑金龟车,我也望向她,正是我上次前去搭讪的那个女人,只不过这一次,她比那天要年轻许多,准确来说,是稚嫩许多,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她一直望着我的车,准确来说,应是车里的人。我揺下车窗,向她点头微笑了一下。

她也冲我微笑,我殊不知她记不记得在东岸码头和我碰过面,但我确乎是一直记得她。

她有些羞涩,拉上了窗帘,钢琴声再次舞动起来,只不过这一次,舞得比之前还要美,仿佛是给予我的礼物。

“《Flowerdance》。”我笑了笑,一个人喃喃自语起来。

“霖哥,我回来了。”小王打开车门,匆忙的说,“霖哥,您怎么了?”

“哦,没事。小王,咱们回家吧!”我醒了过来,匆忙回答他。

车子的引擎声响起,照明灯亮起,现在已是午夜,我回家了。

茫茫然,我感觉那窗帘又拉开了,我想应是她,简爱珀特。

她给予我美妙的乐曲,我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回敬,把向日葵插在车窗外的夹缝中,仍向着太阳,简爱珀特。

两人殊不知自己的仰慕是现实还是幻觉,我确信,是真的,我将车座上的那盆小金鱼搂在怀里,默默凝望着这丝丝细雨……

一束暖阳投过窗照耀屋子,它像缠不尽的线,千丝万缕遮挡不住我对她的喜爱,东莞市的早晨是难得清净的一道风景,脱离了往日的喧嚣,街上的8423是我每日必经之路,总是能听见悦耳的钢琴声,那应是简弹奏的乐曲。

每天经过8423,都盼着能见到简,期盼能与她像那天在东岸码头一样,说几句话,几句话也好。我的愿望能实现吗?

街道上仍旧喧闹,小孩们追追闹闹,富人们继续品味着蓝山和观赏着百万英镑,街上乐队弹奏的蓝色布鲁兹忧郁的演出,盖过了8423轻盈的钢琴声,但要仔细听,还是勉强能听到的。

我在东莞大楼工作,是个不错的地方。从楼上向下看整个东莞市一览无余,我时常望向8423,不仅是想探望简,也想看看金丝镜夫人的生意景况。

傍晚,整个东莞市灯火通明,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仿佛不知道累,仍在纸醉金迷的上流社会跳起舞来。

安静,是难得可贵的。

我点了根烟,独自走在东莞大街上,小王说近来家里有事,暂时来不了,我说车子你也借去,以防万一。至此我只好自己代步,坐不了车了。

我习惯走到东莞大街尽头,再从金钟大街转弯回家。这鲜然是绕了远道,但我仍爱这么走,因为这条路是如此寂静,孤独。

嘴里叼着的香烟早已快没了,烟灰随着大风飘落了。突然,天空下起了小雨,我淋着小雨,漫游在我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

但走着走着,我停下了缓慢的脚步,门牌上写着四个大字“8423”。

我不禁推门进去,熟悉的人并没有上前,而是一个更熟悉却又陌生的女孩,简爱珀特。

“买花吗?”她低头写着什么东西,低声地问。

“给我来几只向日葵吧。”我看着她微笑着说。

简抬起头,店里的灯光照在她洁白的面庞上,一张犹如被天使吻过的脸,脸颊两旁有些红润,两束发鬓落在脸的两旁,微笑起来露出整洁而洁白的牙齿。她看向我,我下意识躲闪,不知怎的,我竟惧怕与她对视。

“向日葵……是吧?”简小声的说。

不知怎的,气氛好像被我弄得尴尬起来,这本不是我的意思,我本没想到能遇到简,照惯例,招待我的,应是她母亲。

“对,要包起来的。”我低头微笑的说,“对了,你母亲呢?怎么没看见她?”

“她出去办点事,我帮她看会店,最近没看你来,在忙什么呢?”简问。

我有些惊讶且暗喜她与我说话,便敢把头稍稍抬起一点,我对简说:“最近公司应酬多,一忙就忙到大半夜,介意我抽根烟吗?”

简微微摇了摇头,我点了烟盒最后一根烟,说道:“看你在写什么东西,作业吗?”

简笑了笑,回答:“不是作业,是我写的小说。”

“是吗?”我有些惊讶,“其实我也在写文章,后来搁置了。”

“为什么?”简问道。

“终究不是干这行的,改了几次,自己都不大满意,后来就不写了。”我叼着烟,回忆道。

“介意读读我的文章吗?帮我改改。”简看向我,微笑地说。

“可以吗?我的意思是,写作本身就是很私密的事,如果能阅读别人的文章,那是很荣幸。”我笑着回答。

“不用客气。”简说着,把她写的几十页稿纸交付到我手中,我双手接过,像冒险家受到国王的奖勋似的,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看看吧,如果可以,请您帮我修改一下。”简道。

我点了点头,“我一定尽力。”

“如果可以,把烟戒了吧,对身体不好。”简拿着包好的向日葵,递交到我手中。

“好,谢谢,对了,多少钱?”我问道。

“free.”简整理了一下她的发鬓,对我说。

我示意地点了点头,推开门去了。

临走前,仿佛有什么事忘了问,想要开口,又停住了。

“对了,先生,你叫什么名字?”简问了我本想要问她的问题。

“德霖。”

“简爱珀特克莉丝丁。”简点了点头。

夕阳在余落前打下最后一丝光辉,摸索着最后一丝光亮,以不被人造灯火吞噬,追求内心最后一丝宁静,漫步回家的路。

简的文章是安静的。

深夜,月亮累弯了腰,灯火通明的东莞市仍发着耀眼的光,但我知道,是嘈杂的。我批阅着简的文章,很惊叹这竟出自一个少女之手,她的蕴笔,语言之间的成熟,都散发着艺术的光。

“我欣欣的读,你静静的看,你发出的光是明,我则是暗。我看着表,指针在围着时间转,你总说,我像它,也总围着你转。我不禁大笑,却又怕失了态,只好用围莎蒙住脸,怕被你看到我对你的爱。”

这段话出自简的《蝴蝶》。

东莞市今年的夏天比往年要酷爽,伴随着蝉鸣,我已批阅到了半夜三点,我叼着烟,从简文章里散发出的光已超越了东莞市的光,我沉浸在独特的简氏浪漫里,无法自拔……

看着看着,我不由的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我和简躺在草地上,她起身奏起了钢琴,我则朗读着诗文,在成荫树下,给我们精神的救赎。简一袭包裙,踩着黑皮鞋,手指弹着亮黑色的钢琴,没有人打扰我们,我不会看腻她,她的美是自然的,有时候我幻想着,幻想着安静,以一种独特而说不出的感觉,是爱慕。它不需要来的很快,只是静静的、慢慢的到来就好。

一道刺眼的阳光将我从梦中唤醒,我掩了掩嘴角,整理了下仪表,被迫投入到纸醉金迷的城市与恼人的工作中。不,我不该抱怨的。

人存在只是为了生存吗?

“叮呤……叮呤……”我走进8423,店门上的铃铛叮铃叮铃的响。

“文章看了吗?”简问。

“看了,在我包里。”我回答。

“写得怎么样,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吗?”

“你以后不要在写东西了。”

“为什么?”简疑惑的问。

“我是说,你写得那么好,我怕你以后出了名,像这样聊天的机会会减少。”我答道。

简笑了笑,坐了下来习惯的理了下发鬓,又奏起了那架亮黑色的钢琴。

弹的曲子,是《lemon》的纯音乐。

我会意地点了点头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我忍不住地想去触碰她,可刚伸出的手又渐渐缩了回来。

拿手里的外套披在肩上,漫步离开了8423。

《lemon》演奏的更富有感情了,伴随着城市的杂扰,它是显得尤为珍贵美丽。

下班的路是轻松的,我已习惯顺着金钟大街回家了,尽管绕了远道,但只要金丝镜夫人不在,我总是有机会和简聊天的。我们总是交流文学,偶尔也抱怨恼人的事情。

只要我们在一起,总是有的聊的。

时而聊累了,我就静静地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她弹钢琴的样子。她时常还会教我谈一些曲子,询问我中国的事。

我时常给她讲中国古代的一些事,她竟也有些许耳闻。时光是安静美好的,也是短暂的。

我曾答应带她去故宫看看,还有长城等名胜。她也曾说法国也有卢浮宫,蒙娜丽莎出神的美丽,她的微笑是能让人沉沦的……

我邀请她来我家坐客,他欣然接受了。我们很快成为朋友,亲密无间的朋友。我不会去打扰她安静的生活,我更多扮演的是一个旁观者。

“你们中国是讲三妻四妾吗?”简问。

“那是腐朽的。”我摇了摇头,“怎么了?”

“nothing。”

“你为什么不说法语?”我笑着问。

“因为你不懂。”

“flymetothemoon,letmeplayamongthestars”

——《flymetothemoon》

“whydothebirdsgoonsinging.whydothestarsglowabove,Don'ttheyknowit'stheinendoftheworld,it'endedwhenIlostyourlove.”

——《theendoftheworld》

简红润了眼眶,赤着脚,坐在木椅上,金色的长发披落,明显还能看到地上有些金色余晖。她仰望天花板,我叼着香烟注视着她。

“你为什么不说法语?”

“因为你不懂。”

简的眼眶湿了,为了遮掩,她转过头去。

“我们认识多久?”

“三个月。”

“三个月,1997年3月21日。”

1997年3月21日,我打开了收音机,录音机里播放着香港马上回归的新闻。随后是一小段demo。

“请欣赏流行天王MichaelJackson的《Youarenotalone》。”

“Youarenotalone,Iamherewithyou……”

我等了半天的热水,才发现热水器没开。打开水龙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歌曲以切换到《dangerous》,我关掉收音机,在热水的冲泡中想着。

“1997年3月21日。”

“医生那边怎么样……”

“……”

“病,疾病,一种叫不出名字的疾病……”

“天生就有的,医生也不知道是什么……”

“哎……”

“回法国……治疗……”

“回家……”

“……”

“……”

“……”

简爱珀特,于1997年3月21日被查出一种新型的病,医生不知道它是什么她要回法国了,回到她心念的家。

我关上水龙头,走到客厅,才发现在8423买的那盆小金鱼蔫了。

越美的花总是越脆弱,但仍保持着她的美丽,简在我心中就像是美丽的花儿,永远向着太阳。

其实我想,有些事情就像调水温,你永远不可能调到刚好的温度。你只能去慢慢适应温度,而不是让温度慢慢适应你。我现已不知简的景况,只是每路过金钟大街的8423就会想起她,“暂停营业”“转租”,我只是盼望她好起来,用灵巧的双手奏出更美好的乐曲和写出更美好的诗篇。

金黄色的一轮明月挂在天空,8423号已远远地驶远了东岸码头。

我坐在黑色金龟车里,手中的烟早已戒了,虽然不情愿,总是要离开的。

就像简对我说的话,她给予我的一切。

蔚蓝的深海驶着一艘亮黑色的轮船,站在夹板上仍是那个最美丽的女孩,她仍以微笑来面临困难。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送别》

我答应她那天晚上会去送她,她说我是她在这儿唯一的朋友,甚至超越了一切。我食言了,我本不想这样,可我怕场面会无法让我接受,我食言了。

我望着船上的那个最漂亮的女孩,她没有四处寻找我,只是静静地待着,望向我这边。她并没有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她明白我的意思,拖着她虚弱的身子,艰难地走到船上白色钢琴的座椅上,没有弹奏,只是看着我的黑色金龟车,只是看着我,手指上带着我送她的向日葵。冥冥中,微弱的钢琴声冉冉响起,由弱转为强,像告别的信,我拿起手中的《蝴蝶》,没有读,只是看着简。

“《MerryChristmasMr.lawrence》”我说到,“圣诞的前夕。”

乐曲越来越激烈,像渲起的浪,打在我的心中。

我放不下简,她美得动人。

我下了车,奔向东安码头的最高处,望向她。

黑暗中,海与8423号融为一体,甚至渲起了漂在海中的船,仍有一丝希望在一架白色的钢琴中,渲起波澜,女神拖着虚弱的身子,她发不出光了,但仍在舞着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曲。也许我再也看不到她,但我能听到,能感受到,在心中,在精神世界的海里,琴声渐渐模糊,8423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一曲终罢,仍有那么一架白色钢琴,在我能力范围之外奏着动人美妙的乐曲……

简爱珀特,灰色的纱。

20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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