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深海,你变候鸟

2020-07-16 18:06:39

爱情

楔子

是夏,米莉坐在后台看电影,黄渤和林志玲演的《101次求婚》。

这部电影她看过很多遍,多到里面的台词能倒背如流。可她乐此不疲,甚至像现在一样,一边候场也要一边举着手机看。

手臂酸得不得了的时候,她才终于将手机放下,然后顺势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她说:“宋槐,我刚刚在观众席看到一个人,好像你,又太不像你。”

像你的眉眼,不像你的神情。

对方始终没有应答,只是一直答非所问地重复着“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她想,大概连那个机械的女声也在为她着急吧。

米莉苦笑着将手机从耳旁拿开,却在这时,居然看到她口中所说的那个人从后台的门口走了进来。

他在米莉的面前停下,笑眯眯地将一束香槟玫瑰递到她的面前,说:“演出很精彩,送给你,美丽的小姐。”

米莉抻长脖子看了一眼,是粉色的香槟玫瑰,飘在空气里是一阵淡淡的香气。

“可是没有红糖糍粑。”她突然一脸委屈地嘟囔着开了口,弄得对方一头雾水。

“宋槐,我还是爱吃红糖糍粑。”

1.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

高中最辛苦的那一年,米莉常对宋槐说,红糖糍粑要在冬日里才能显现出它的魅力,尤其是他家附近的那一家。

宋槐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隔天上学的时候便绕了远路,去买了她口中的那家红糖糍粑,以至于比平时到教室的时间晚了些。

米莉看了看表,距离她到教室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乎五分钟。

“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背下了十几个单词。”

宋槐刚坐下,身上还残留着呼呼的冬风带来的凉意,米莉就已经忍不住开始向他炫耀起来,十根手指在他面前张牙舞爪不停地晃动。

然而宋槐并不生气,一把将她的手抓住,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纸袋子,放在米莉的掌心里,红糖糍粑还残留的余温一下子便将她冰凉的小手变得暖烘烘的。

她连忙拿手捂住,然后一边往嘴里塞糍粑,一边背着英文单词。黏糊糊的糍粑让她嘴里蹦出来的单词也变得软绵绵的,宋槐在一旁听着,忍俊不禁。

米莉瞪他一眼,他却干脆放下书凑到她的耳边,说:“吃人的嘴短,下次考试你要让着我。”

“没门儿。”然而米莉依旧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

“那你得教我弹昨天新布置的钢琴曲。”

“一言为定。”

2.你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

宋槐新学的曲子,是海顿的奏鸣曲,米莉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弹下来,在他被“寄存”到自己家的第一天。

那时候米莉的父亲还在宋槐父亲的公司里上班,一个偶然的机会,宋槐的父亲得知米莉的妈妈是音乐学院的钢琴老师,便把宋槐送到米莉家中学习钢琴。

他被领到自己家的第一天,带了一大堆的电子玩具和进口零食,在米莉弹钢琴的时候,就一边吃巧克力一边玩游戏。

米莉实在不喜欢这个小白胖子,终其原因,大概是因为羡慕。

或许是因为他的父母太忙,所以觉得对他有亏欠的缘故,宋槐在物质方面总是有求必应。

而反观米莉,虽说家境也算得上富裕,可因为家教严厉的缘故,所以鲜少给她买玩具,更加不允许她吃零食。

每一次宋槐在一旁玩游戏吃零食的时候,米莉都只能坐在一旁专心地练琴、看书,装出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却时不时地偷偷咽口水。

最后在某一天的下午,在宋槐去上厕所的空当,米莉终于忍不住,伸手“偷”了他的巧克力。

却在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的时候,就被米妈妈抓了个正着。

她被狠狠地训了一顿,又羞愧又难过地撇着嘴掉眼泪,被捏在手里的巧克力渐渐融化,整个手心都黏黏的。她擦了擦眼泪,小脸便黑乎乎的一片。

而宋槐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扯了扯米莉妈妈的衣角,对她说,巧克力其实是他送给米莉吃的。

“你要是喜欢,整盒都送给你。”

甚至之后,他还这样跟米莉说。

彼时,他正用拧好的湿毛巾给哭成泪人的米莉擦脸上和手上的巧克力。米莉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小白胖子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不过,你得帮我做今天的功课。”

然而,他却这样补了一句。

和现在一模一样。

3.是米莉的笔迹,却是宋槐的名字

准确地说,长大的宋槐比小时候更加厚颜无耻,面对米莉的控诉,他总是振振有词。

“可是如今你能久居年级第一的位置,还不都是我的功劳?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幸将每天的作业做两遍。”

说这话的当下,米莉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将习题册放在宋槐让出一半的琴凳上,一边教他弹钢琴,一边绞尽脑汁地写物理作业。

翻开的扉页上端端正正地写着的名字,是米莉的笔迹,却是宋槐的名字。

她刚想出来的解题思路一下子被宋槐打断,于是气恼地扔出一块橡皮擦打他,却没想到一失手,扔到了刚刚做完饭从厨房出来的妈妈身上。

米莉妈妈愣了愣,抬眼看着客厅内的宋槐和米莉,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端着的水煮鱼放在餐桌上,说:“先开饭,待会儿再上课。”

“好。”

米莉一边应声一边起身,在收拾书本的时候,宋槐忽地将一张电影票塞在了她的手里。

彼时,电视里正在播一条关于河流污染的新闻,米莉耳朵里依稀听见自己妈妈叹息着说现在的商人都唯利是图的话语,却只看到宋槐冲自己眨了眨眼。

她不着痕迹地红了脸。

4.“我的意思是,”他小声地说,“很好看。”

周末的电影院总是人多,米莉穿着一条牛仔短裙坐在人群里等着宋槐,一边不停地扯着自己的裙摆,一边懊恼它怎么这样短。

这是她第一次和宋槐一起看电影,所以出门前她在家倒腾了许久,最后不知怎么的,竟挑了一条和自己的风格严重不符的短裙。

她后悔极了,尤其是在跟宋槐碰面之后。

因为他看到她的第一眼,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你穿裙子,”他说,“好奇怪。”

米莉恼羞成怒,猛地一抖肩膀避开了他的触碰:“我回去换。”

说完,她便气呼呼地转身就走。哪知宋槐却一把拉住了她。

“我的意思是,”他小声地说,“很好看。”

米莉愣了愣,诧异地转过身去看宋槐,却见他别扭地别开了脸,然后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不可避免地红了脸,直到宋槐将加了冰块的可乐塞到她手中,她猛吸了一口之后,才终于有所缓和。

那天看的电影,是《101次求婚》,米莉记得尤其清楚。

毕竟她在所有人感动于片尾黄渤演的民工抱得美人归的时候,笑到将嘴里的可乐都喷了出来。

宋槐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拿出纸巾擦了擦她脸上的可乐,问她在笑什么。

“哪怕抛开偏见来看,大提琴手和民工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她说,“他不懂音符,她不懂水泥,聊什么?”

“你呀你,”宋槐摇了摇头,“太理智,所以无情。”

米莉说不过他,也并没有反驳的想法,干脆掏出手机刷起微博来。

她的手指在大大的屏幕上不停地滑动,通通只粗略地看一眼标题,却被一篇曝光某家公司非法排污的长微博吸引了目光。

“宋槐。”她定睛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出声喊道。

宋槐漫不经心地应着,好半晌没有听到她的下半句,这才疑惑地转过头去。

却见米莉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于是低下头朝她的手机屏幕看去,熟悉的名字一入眼,宋槐一下子便僵住了。

“这不是……你爸爸吗?”

恰逢此时,米莉开口道。

5.为你,千千万万遍

宋槐家的事情很快便在市里传遍了,他们家的公司很快就被查封,甚至作为公司法人的宋槐父亲还因此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天天都有各家媒体的记者堵在宋槐家门口,偶尔还会堵在学校门口,将无辜的宋槐拦下,问一些他根本就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彼时正值傍晚的放学时间,米莉去给宋槐买一杯热饮的时间,教室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捧着热饮回来的时候,发现几乎所有同学都站在教室外面窃窃私语,而教室内

人声鼎沸。

大批扛着摄像机、拿着麦克风的记者围成一个圈,将宋槐堵在墙角不停地问问题。

他形单影只,抿紧了唇一句话也不肯说,想往外走却举步维艰,许许多多的麦克风举到他的面前,甚至几乎要捅到他的脸上。

叽叽喳喳吵得米莉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她突然便觉得心里一阵酸楚,使劲揉了揉眼睛,扔了热饮便朝着那群人冲了过去。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可以拨开那么多身强力壮的成年人,一路钻到了宋槐的面前。

“跟我走。”

她将宋槐护在身后,拽住他的手将他使劲往外拖,一会儿推着面前的人,一会儿又用手去遮宋槐的脸,嘴里骂骂咧咧的,刺耳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很远。

身后的宋槐看着她手忙脚乱的背影,忽地觉得她瘦弱的身躯里爆发出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么害怕,以至于等走到了无人的地方停下以后,她转过头去,宋槐能看到她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

他皱了皱眉,然后开口道:“明天开庭,你知道吗?”

米莉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被宋槐将话头抢了过去:“到时候你一定不要来。”

她愣了愣,心里疑惑,却在看到宋槐严肃的样子时将想问的话给咽了下去,搪塞地说了一声“好”。

6.沉默在水中呼吸,舍不得闭上眼睛

可到了第二天,米莉出了家门之后,思来想去还是打电话给老师撒谎请了个病假,然后便偷偷地往法院的方向去了。

到了法院门口已经开庭,法院的人将她拦在外面,无论如何也不让她进去。她只得在一旁的花坛边,或蹲或站着焦躁不安地等待。

待到有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了。

米莉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宋槐,他跟在他母亲身后,穿着跟自己一样的校服,再加上个子高挑,在人群中显眼极了。

他们一出法庭便被记者层层包围住,周围好事者民众的谩骂声不绝于耳。

米莉揉了揉发麻的腿正想上前,却突然被他旁边的另外一个人夺去了目光,让她不由得定在了原地。

他同样被记者包围着,满脸的局促和尴尬。米莉听着他在记者的逼问下吞吞吐吐地发言,终于明白宋槐为什么让她今天不要来。

不过是因这次案子的重要证人,是她的父亲。

米莉这样想着,下意识地便往宋槐的方向看过去,却正好和他的眼神相触。

四目相对间,他的眼神沉重且复杂,让她无端觉得脚下如同灌铅一般挪不动步子。

直到宋槐从层层人群中挤出来,坐上车准备离开的时候,米莉才回过神来,飞跑着去追缓缓起步的汽车。

米莉记得那一天的天阴沉沉的,黑压压的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她追着车跑了许久,在她精疲力竭地蹲在地上的时候,雨终于下了下来。

片刻后,一把略显晦气的黑伞便罩在了她的头顶。

7.敲了敲玻璃,你对我微笑离去

进那家24小时书店之前,宋槐将收好的黑伞甩了甩水,经车熟路地将它放进了门边收纳雨具的桶里。

米莉看得出来,他常来。

而宋槐接下来说的话恰巧验证了她的想法:“每一次觉得难过,我便会来这里坐坐。”

他说完这话,便寻了个柔软的沙发让米莉坐下,然后找了一本《无声告白》放在她面前。

“你安安静静地看书,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让我歇一会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子窝进沙发的椅背里,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米莉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着他疲惫不堪的神情时又忍了下去,于是只能乖乖地拿起书翻了翻。

当她翻到那句“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你只是学会了如何得过且过而已”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而与此同时,宋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地动了动身子,歪歪斜斜地倒在了米莉的腿上。

她吓了一跳,举着书动也不敢动地盯着宋槐看了许久。直到发现他并没有任何醒过来的迹象时,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米莉忘了自己那天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腿一直麻着,迷迷糊糊还听到宋槐说了一句“傻瓜”。

她生气地想要反驳他,这样想着,竟然就真的醒了过来。

然而彼时,身边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一本翻开的《无声告白》在手边,以及宋槐宽大的校服披在自己身上。

米莉愣了一会儿,一种不祥的预感便涌上了心头,她连忙起身冲出了书店。

外面的天空已经漆黑一片,暖黄色的灯光照着没有行人的街道,她左顾右盼地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宋槐的身影。

正当她焦急不已的时候,宋槐的电话便打来了。

他告诉米莉,自己将要离开这座城市去投靠远方的亲戚,退学手续已经办好了,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在前往机场的路上。

“我跟你一起走,”米莉急匆匆打断他的话,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你带我一起走吧。”

宋槐被她这样大胆的话吓了一跳,愣了片刻之后却又笑起来,似乎是在笑她的天真。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米莉,你听话,不要让我这么难过。”

温柔又成熟的语气,越发显出自己的幼稚来。

米莉心里莫名便突然像被烫了一般,她抿紧嘴唇忍了好久,才终于收起了哭哭啼啼的样子,擦了擦眼眶,说了一声“好”。

“下次见面时,弹钢琴给我听吧。”

这是他挂断电话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8.依偎你在水中的倒影,满怀期待你再靠近

米莉听了宋槐的话,考去音乐学院,并且还特意选了宋槐所在的城市。

可是她却没有见到宋槐。他大概很忙,每一次米莉在电话里提出要见他,他总是说等自己有空,等下一次。

这一等就是三年。

再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一家修车行里。

彼时音乐学院一个常常跟她进行双钢琴演奏的叫阿正的富二代追她追得紧,几次三番约她吃饭。那一次实在是她百般推脱不得,才上了他的车。

却没想到车在半路出了一点小问题,他便载着米莉先去了一趟修车行。

米莉想下车透透气,阿正便跟在她身边,炫耀一般告诉米莉这家车行也是他父亲麾下的一个产业。

米莉听不进去,她只是看着不远处有一个身材高挑的人,背对着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大口大口地喝水。

她走近些,然后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喊了一声。

“宋槐。”

“嗯?”

他下意识地便应了,然后转过身来。

却在看到米莉的一瞬间,身子一僵,下意识地重新背过身去,想要逃离。

米莉一把拉住了他:“还躲!”

被她一吼,宋槐竟一下子怔住了,然后米莉便趁此时从兜里掏出湿纸巾,在他还呆愣着没动的时候抬起手去擦他脏乎乎的脸。

她擦得很用力,像是要发泄这段时间的怒气,而宋槐统统忍着,一声不吭。

她看着他手臂上扎实的肌肉和黑乎乎的机油,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十岁那年拿着软乎乎的毛巾给自己擦手上的巧克力的那个宋槐。

那时的宋槐最爱干净。

喜欢不染尘埃的白色衣服,喜欢洁白无瑕的白巧克力,喜欢他弹不会的钢琴。

那时的宋槐,让她牵肠挂肚一年又一年的宋槐。

她想着想着便红了眼眶,一边擦一边说:“宋槐,我太想你了。”

宋槐别过脸去,揉了揉鼻子,然后瓮声瓮气地说:“谁不是呢。”

一如既往,仿佛他们分开的岁月从来都不存在。

9.游啊游啊我却快忘了你,甚至你和我的距离

宋槐在跟米莉见面的第二天便丢了工作,车行老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他是被少东家亲自辞退的。

米莉知道后气得不轻,去找阿正理论。然而对方始终一副恶霸的样子,不肯让步。

她见软磨硬泡没有办法,便干脆跟他谈起条件来。

“工资我来开,”她说,“只要你留他在这里上班。”

阿正被她这样荒唐的话逗笑了,他一边摇头,一边用一种轻蔑的神情问她:“米莉,你这些年严防死守在心里放着的,就是这样一个躲在你身后的孬种吗?”

米莉发誓,她这些年遇到任何事都是得体优雅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在大庭广众下甩人一个水耳光。

冰凉的液体“滴滴答答”地从阿正的脸上滴落下来的时候,她冷冰冰地开了口:“你们都欺负宋槐,我只好保护他。”

这句话,她当年在离家的时候也说过,对着她最亲的父母,说过同样的话——

“你们欠他的,我来还,这个世界欠他的,通通都由我来还。”

可这些话,她从来不曾当着宋槐的面说过,甚至她在之后也没有告诉宋槐自己去找过阿正。她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工作总会有的。

宋槐点点头,将一串骨肉相连递到她面前。

彼时他们是在街边的一个大排档里,升腾的炊烟夹杂着人声鼎沸,米莉不适应极了。

尤其是辛辣油腻的味道一入鼻,便让常年饮食清淡的米莉觉得不舒服。然而她还是高高兴兴地拿起筷子吃得狼吞虎咽。

吃着吃着,她便笑了起来。

她问宋槐记不记得当年他们一起看过的一场电影,男女主人公就是这样坐在人声鼎沸的大排档里吃东西。

“跟现在的我们一模一样。”

“记得。”半晌后,宋槐才缓缓开口,“我还记得他们一个是大提琴家,一个是民工。”

“确实是和我们,一模一样。”

米莉愣住,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也没有关系,”宋槐打断她的话,“快吃吧。”

说完,便不再看她。

米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缓和尴尬的气氛,半晌才忽地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翻出一张红色的帖子递到他的面前。

烫金的字体写着“钢琴独奏会”。

“是我的毕业音乐会,”米莉一脸期盼地看着他,“给你留了个最好的位子。”

宋槐盯着发了一会儿呆,片刻才回过神来,将手在身上擦了擦,接过了邀请函,算是答应了。

10.水灌进眼底无声无息,却模糊了你隔开了你

然而到米莉独奏会的当天,宋槐却并没有来。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那应该算是米莉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表演,台下的观众里坐着来自国外的一个著名室内乐团。如果表演顺利的话,她在不久之后就可以成为那个乐团中的一员。

然而此时此刻她什么也顾不上,开场的时候还在不停地给宋槐打电话。

当主持人报幕的声音响起时,她挂断了给宋槐打的最后一个电话,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做了一个极其不负责任的决定。

她逃了。

她扔下了座无虚席的观众,拎着裙摆踩着高跟鞋,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得找到宋槐。

后来阿正是怎么评价米莉这种行为来着?

“但愿将来,你想到今天,还是会觉得值得。”他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将米莉送上车,然后跟司机说了一个地点,让他全速赶去。

直到车开出去不远之后,米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阿正说的地方,是火车站。

她到的时候,宋槐正在排队候车,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大有一去不回的架势。

米莉突然有种往日重现的感觉,于是疯了一般地冲上去,一把抓住宋槐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他从人群中拽了出来。

宋槐始料未及,手中的行李散了一地,被她拽着走了好远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甩开她的手。

“你做什么?”

“你又想去哪儿!”米莉红着眼睛冲他大吼,“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又想去哪儿?”

一句话问得宋槐不知该如何应答,他只好蹲下身子来捡散落在地上的行李,一边捡一边慢悠悠地告诉米莉,阿正答应了给他一份新的工作,比以前的好上一百倍。

“代价仅仅是把你让给他而已。”他说,“我觉得,很划算。”

语气温吞却残忍,就像只是扔掉一件并不需要的东西。

米莉盯着他的后脑勺,心里忽地酸涩得不得了。她从来没有当着宋槐的面哭过,当年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后来重逢的时候也没有。

可如今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头一次在他面前哭。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抹了一把眼泪,说:“宋槐,第二次了,这一次你要是走了,我就再也不要找你了。”

再也不要。

宋槐听着她的话,悄悄攥紧了拳头,说:“那最好。”

“反正每次遇到你,就总是没有好事情。”

就这样一句话,敲定了他们所有的过往,米莉忽地觉得那个隆冬变得格外冷起来。她走出车站的时候,飘忽的大雪便落了下来。

天上的雪花冻住了地上的花瓣,而她的心也一并被冻住。

连同宋槐的心,一样冻住。

11.宋槐的来信

米莉:

总是留下你而去,我很抱歉。

我跟你分开的时间,大概是三年,其间我其实找过你好几次。

那些时候的我为巨额的欠款而身兼数职,不过偶尔也会在闲暇的时候去听你弹钢琴。

你常常在各种各样的音乐会上演出,我总是穿上自己最得体的衣服,躲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里偷偷地看,然后又偷偷地走。

舞台上的你光鲜亮丽,裙摆光亮如新,镁光灯打在身上的时候好看得不可方物。

每每这个时候,我便会莫名地在心里觉得骄傲,骄傲你依旧是我用心呵护而不染凡尘的米莉。

真好。

而越是到这个时候,我才越不敢去见你。

毕竟我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宋槐了,我已经忘记了所有音符所代表的含义,听不懂从你指尖流淌出来的曲子到底是来自舒曼还是勃拉姆斯。

还记得你当年说过的话吗?大提琴手和民工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就如同现在的你我。

所以哪怕你找到我,费尽心思地找到我,我心里也明白,我始终是要离开你的。

米莉,我不想让你为了我离家千万里;不想让你为我放弃似锦的前程;不想让你为我放下身段,为我担忧,还为我操心。

已经足够了。

你母亲说得没有错,商人唯利是图,而我这个商人的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我一直以来图的都不是利,而是你。

可如今,你是属于天空的候鸟,我却只是一条小鱼,去不了天空也不忍心拖你到水里,如此,我不得不放你走。

永无再见。

祝福你。

宋槐

12.游啊游啊我快忘了你,装作鱼只有7秒的记忆

宋槐是趴在行进的火车上写完的这一封信,写完后便郑重地将它装在牛皮纸信封里,仔仔细细地写上米莉的名字。

最后,在下车的时候将它扔在了座位上。

然而他没有想到,那封信最后还是辗转到了米莉的手上。

彼时的她已经成为一位小有名气的钢琴演奏家,那封信被夹在了献给她的花里面,由阿正亲自交到她的手上。

他苦笑着告诉米莉,自己本想找个地方将它付之一炬的,可就在刚才,他听到米莉在候场小憩时,闭着眼睛不停喊着宋槐的名字时,终究还是改变了主意。

他忽地醒悟过来,也许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宋槐从米莉的心里除去,那还不如告知她真相。

比如,当年的宋槐并没有接受他的条件,拿米莉去换锦绣前程。

宋槐拒绝了他所有的帮助,说他自然会离开米莉,只是为一个人牵肠挂肚的心情太昂贵,他付不起。

米莉听他说完,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仿佛对一切都了然于胸。

她当然知道,她与宋槐朝夕相处近十载,她怎么会不知道宋槐不是那种用自己去换前程的人。

他从来都只是不愿意拖累她的那一个罢了。

米莉笑起来,说:“阿正,你恐怕不知道,宋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唯命是从的人。”

他说喜欢听她弹钢琴,她便放弃了学业考去音乐学院;他说“米莉别让我难过”,她便硬是忍住了想要留住他的眼泪,只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宋槐想做的事,米莉没有一件不照做的。

哪怕离开他这件事,也一样。

只不过就是之后的漫漫人生,她常常会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站在窗前哭泣,并千百次地喃喃自语。

可是宋槐,你为什么从来不问问我想要些什么?

我最想要的,不过就一个你,仅此而已。

但最后,你却让我,将一切都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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