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猫

2020-11-29 17:02:50

爱情

1.丢猫

本来情侣分手说清楚了就各奔东西,甚至什么也不用说,消失在对方的生活中便好。可我和张木却牵牵扯扯这么久,明明互相当对方仇人一般,却还要时常联系。

这都因为我们当初共同养的那只三花猫,名唤耳朵,我和张木都很爱她,这导致分手后她的抚养权成了一大难题,我们互不相让。

这段感情唯一值得我们留念的便是耳朵,所有想起来的愉快的回忆里全都有耳朵,可即使耳朵再惹人爱,也无法延续我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长久的感情。

分手那天晚上下着暴雨,张木一身湿淋淋的回来,我正窝在沙发里抱着耳朵看书。张木目光扫过我时很冷漠,看向耳朵时嘴角微微的上翘。

“早上天气预报说有暴雨,出门时我在你包里放了伞,怎么还淋湿了?”我随口问道。

“是吗?我没看到。”他将包往餐桌上一丢,进了浴室冲洗。

我看着他的包,将耳朵放在沙发上,熟睡的耳朵被我的动作惊醒,嗲嗲得喵了一声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调整好姿势继续睡。

我将他的包打开,确实没伞。正疑惑间,包里的手机“叮”的一声亮了:谢谢你的伞,明天请你吃饭以表谢意。

我知道他的手机密码,鬼使神差的拿起手机点开,毫不意外的看到他每日对着那个女同事嘘寒问暖,早安晚安。我冷笑了一下,将手机放回去。

走到沙发边看着熟睡的耳朵,又看了看浴室,哗啦啦的水声让我有些慌乱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我冷静的拿来他的行李箱,将他不多的衣服,日用品一股脑全塞进去,拉好拉链放在门口。然后坐在沙发上又将耳朵抱在怀里,等着张木洗完澡出来。

“有饭吗?我饿了。”张木一边拿着毛巾擦头一边从浴室走出来,没看到门口的行李箱。他走到我跟前伸手摸了摸在我怀里软成一团的耳朵,眼睛看也不看我。

“你离开的时候就可以在外面吃啊。”我也不看他,淡淡说道。

“离开?”他这才看向我,“你胡言乱语什么?”

“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诺,门口放着呢。”我对着门口扬了扬下巴,眼带嘲讽,“可以去你那女同事家里。”

“许诺你有病吧?”张木张口便骂,脸涨的通红,在我看来却是心虚的表现。

“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你的手机消息了。”我简单说道不想多做解释,“这房子是我的,请你离开吧。”

“你确定?”张木渐渐冷静下来,知道事情败露,没什么扭转的余地了,我虽然向来温和,但做事绝不拖泥带水,他知道我的脾气。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再回答。

“这样也好,我早都受够你了,怕提分手伤到你。”张木换上无赖相将毛巾往地上一扔便走到门口去换鞋,临走前丢下一句,“过几天我会来接耳朵。”

“想都别想!”我在他关门时喊道,防盗门重重地合上,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耳朵被吵醒在我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窗外的雨声劈里啪啦地砸进我的脑子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却又有点想哭。

再过两个月我就三十岁了,和张木已见过双方家长,各自默认了最终会结婚的事。可我并不想嫁给他,这一点十分的明确。

他没有耐心,从不会倾听我的心事,从不在乎我的需求。

他很专横,我必须得按照他的标准行事,不能在他工作时间找他,不能在他休息的时候打扰他。他吃饭清淡,我便得舍弃自己无辣不欢的口味。

受够了,早都受够了,可他却说受够了我。

可笑,我将耳朵放在沙发上,走到窗前关紧窗户,雨声顿时变小了。使劲得深呼吸,眼泪还是一颗颗滚落,三年的时光,即便充斥着许多的争吵和痛苦,却也是朝夕相伴了一千多个日夜。

“叮”手机屏幕亮了。

“你这个可怜的女人!你马上三十岁了,将会是个被人唾弃看不起的大龄剩女,我真是感谢你让我解脱了!但耳朵必须是我的!”

张木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画面仿佛要从手机里冲出来,我删除了消息,将他的微信拉黑。

这真是个不平静的夜,耳朵在被窝里呼噜噜睡得安稳,我却睁着眼一夜无眠。

上班前我先找人换了锁,谨防张木趁我不在家将耳朵偷走。

果然,下午三点收到张木的短信:“你居然换锁!你等着!我总有办法的!”

轻叹一声,将他的电话也拉黑,他总是这样歇斯底里,不达目的不罢休。像他这样脾性的人,怎会对耳朵如此深情,实在让人费解。

此后三天两头张木便来骚扰我,他的目的就是要耳朵。

凭什么,耳朵是自己跑到我家的,平时铲屎喂食陪玩的都是我,他只会享受吃饱了心情愉快,洗完澡香喷喷和玩够了软绵绵乖巧的倚在他怀里的耳朵,他为耳朵付出过什么?

连猫粮都不曾买过一次。

半个月后,耳朵失踪了。

我打爆了张木的电话,一定是他偷走了耳朵。

可是听到我责骂他交还耳朵的话后,他情绪比我还激动,大声得吼我:“许诺你这个臭女人!居然弄丢了耳朵!你是不是故意演戏,好让我不跟你要耳朵?你说实话!你这个蠢货!”

我被他骂的一时脑袋空白,感觉他不像是装的,难道不是他带走了耳朵?我心烦意乱,脑子里嗡嗡嗡地像要爆炸般,匆匆挂了电话,耳边霎时清净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再没了耳朵慵懒柔软的喵喵声,我失魂落魄了一阵子,期间张木不时打电话来骚扰我,无非是骂我弄丢了耳朵。

三个月后他不再找我,隐约听共同的朋友说他结交了新女朋友,新女友有一只肥肥的加菲猫,他爱不释手,朋友圈时常晒猫咪的美照。

现在记着耳朵的,只有我了。

她的窝和玩具我都留着,父母来看我时总是忍不住抱怨:“为何不好好同张木相处,都三十了,错过了他,你就等着捡别人挑剩的吧,恐怕挑剩的都不愿搭理你呢。”

每当他们数落我时,我便不说话,他们见我这样,更加痛心疾首,渐渐地也不愿来看我了。只是时常打电话催促我去相亲,并四处拜托亲戚朋友给我介绍对象。

我被迫去见了几次,每次都不欢而散。他们说我太挑剔,见过五六次后,再没有人愿意给我介绍,父母终于心灰意冷,电话也不给我打了。

2.初遇

又是一个加班日,方案改了无数遍终于在凌晨1点时被客户认可了。拖着疲惫的身子下楼,三十二层的写字楼在这个时间依然有数十扇窗户亮着。

楼下是一个很大的喷泉广场,得走出去才能打到车。

我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慢慢得往马路边走。

“喵”一声糯糯软软的叫声吸引了我,停下脚步等着它再叫一声好确认它在哪里。

“喵”绿化带的草丛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看到那张脸时,我的心蹦到了嗓子眼:“耳朵!”

它似乎听到我的呼唤,看着我一动不动。我怕吓跑它,小心翼翼地往它跟前走,每走一步就轻轻唤它一声,它静静看着我,圆圆的眼睛透着绿莹莹的光泽。

在离它两步远的时候,它“嗖”一下从草丛里跳了出来,轻盈的四肢无声踩在水泥路面上,姿态优美的跑出去数米远停下来转头看着我。

“喵”它又对着我叫了一声,好像在跟我说“快来”。

我试探着向它走去,还差两步靠近时它又往前跑出去数十米,再停下来看着我“喵”一声。

我可以肯定这就是耳朵,因为它小时候长过猫藓,虽然后来治好了,但额心有一小块的毛很稀疏一直没长好,看着十分有喜感。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十分灵性的要带我去某个地方?

我虽心中疑惑,却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只想捉住它带回家,便一直跟着它。

因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它身上,竟忘了注意来往车辆,虽然这个时间路上的车子已经很少,我还是差点被一辆出租撞到。

刹车声刺耳尖锐,车灯晃花了我的眼,司机的惊叫声被我抛在脑后,生怕跟丢了耳朵,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着衣服上的灰尘一边往耳朵离开的方向坠追去。

不知走了多远,我们穿进了一条安静的支路,它轻盈得跑到路边的长椅下,亲昵的缠绕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小腿“喵喵”叫着撒娇。我在马路对面看着它,男人低着头摸着耳朵软绵绵的身子。

我几步走到他跟前,伸手去抓耳朵,它却灵巧的躲过钻到了男人的怀里。

“这是我的猫。”我知道深夜和一个陌生异性说话不太安全,但为了耳朵我顾不得许多。斜挎包里还有一瓶防狼喷雾,是为常常加班深夜回家而做的准备。

“你认错了吧,朵朵已经跟我生活三个月了。”男人将耳朵搂在怀里,抬起头看着我,他很年轻,说话的语气很平和,眼神带着笑意。

”它叫耳朵,三个月前从家里跑出去丢了。”我耐心解释道,“我一直在找它,谢谢你帮我照顾它这么久。”

“是吗?”男人笑了,“你看它好像更喜欢我呢。”

“那只是暂时的。”我有些生气,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把耳朵的照片一张张翻给他看,“我没骗你,你看,这是她从小到大的照片。”

“我相信你。”男人怀里的耳朵被他摸得呼噜呼噜的眯起了眼睛,“它跟着我回家时,我就发现它不是流浪猫了。”

我看着耳朵享受的表情,心里有些难过,它把我忘了吗?

男人看着我说道:“虽然我也很喜欢它,但看起来你更需要它。”他将耳朵小心的托在手里递给我。

“谢谢,它对我真的很重要。我要怎么感谢你?”

“不用了,我要谢谢它陪了我这么久。”

我伸手去接耳朵,刚碰到它的身子,它忽然瞪圆了眼睛从男人手里挣扎着窜到了地上仰着头看着我们。

“耳朵,我们回家了。”我蹲下来伸出手轻唤它。

它往我跟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我,接着一头扎进了绿化带里面。我几步跑到草地边唤它,它已没了踪影,无论我怎么叫它都没有回应。

我忽然觉得满身疲惫和委屈,那种狂喜之后的难过反差太大,让我一时喘不过气,颓然地坐在地上眼泪一颗颗滚下来。

“你怎么了?”男人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停下。

“连耳朵都不要我了......”我轻声呢喃着。

“你给我留个电话吧,等我再看到它立马联系你。”男人又往我跟前走了一步,似乎犹豫了一下,递来一块手帕,“很晚了,你快回家吧。”

我看着眼前叠得整整齐齐的浅蓝色手帕心里奇怪道:现在还有年轻人用手帕?拿衣袖擦干眼泪站起来:”谢谢你,这是我的电话,耳朵再去找你的话,请你一定告诉我。”

我没有接他的手帕,把名片放在他手里转身离开了。

走了几步恍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警觉地转身看了一眼,发现男人跟我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也停了下来。

“你......”我迟疑道,手已经伸到了包里捏着防狼喷雾,路灯照在他身后,他笑得人畜无害的样子。

“不要害怕,我只是想送你到能打车的地方,毕竟这么晚了。”他看了一眼我放进包里的手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我若真要做什么,刚才就有很多机会。”他又说道,眼神真诚。

我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走,心里却依旧防备着,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刚才跟着耳朵不知不觉就走到路边的公园里了,一走出来,明亮的路灯让我松了口气,招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后座,发现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看着我,见我上了车才转身离开。

好奇怪的人,我在心里疑惑着:凌晨1点多钟还一个人坐在公园长椅上发呆。好在耳朵还好好的,没有受到伤害,这是几个月来唯一的好消息,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几天我一直等着手机响,哪怕睡觉时都不敢关静音,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陌生的电话,等着耳朵的消息。

在这期间我曾撞到张木,他挽着新女友逛商场,我的第一反应是拉着朋友躲了起来。

朋友说我没出息,我只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他嘲笑我过得不好,或者对我视而不见假装不认识,这两种结果都很伤人。

“你不会还想着他吧?”朋友劝阻道,“他才分手就有了女朋友,肯定早都出轨了。”

“谢谢你的这番话,真是让我身心舒畅。”我对她翻了个白眼,若不是看到他和别人的暧昧信息,我们也不会分手。

她还要说些什么,我的手机铃声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急忙接起来。

“喂,请问是许诺小姐吗?”低沉的男声从话筒里传来。

“是我。”

“猫咪刚才又跑到我家里了。你若今天有空,就还是在上次那个公园见面,我把猫咪还给你。”

“有空有空!我现在就过去,太谢谢你了!”我高兴地差点要跳起来,挂了电话跟朋友道别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商场。

初春的阳光十分和煦,男人依旧坐在上次遇见的那条长椅上,手边放着猫包,看见我后扬起手跟我打招呼。

“谢谢你。”我走到他面前,看着在猫包里呼呼大睡的耳朵对他道谢。

“你得将门窗关好,别让它再跑丢了。”男人把猫包递给我微笑着说道。

我点了点头接过猫包,他看了一眼耳朵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3.缘分

耳朵回到家后,萦绕在我头顶的乌云终于散去了。每次加班到深夜回家,看到喵喵喵地迎上来蹭腿求抱抱的耳朵,心里瞬间就柔软下来。

两个月后,朋友突然给我发来一张截图:是张木求婚的照片,他单膝跪在心形蜡烛里面手捧鲜花,对面站着的女孩笑着流泪。

“这才多久就求婚了!你那三年青春真的都拿去喂狗了。”朋友义愤填膺。

“祝他幸福吧,跟我没关系了。”我回道,说没感觉是假的,我们也曾恩爱过,他虽然毒舌嘴硬,却也为我做过许多浪漫的事,我对他的怨恨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去了。

母亲打来电话说奶奶不小心滑倒,将腿摔骨折了,我急忙请了假往医院赶。

七十五岁的奶奶一向身体硬朗,闲不住。这会儿小腿打了石膏躺在病床上依旧神采奕奕的和隔壁床的老人聊天,讲她组织的小区舞蹈队有多厉害。

母亲和父亲轮流陪着她,这会儿母亲去给她打饭,看到我来,亲昵的唤着我:“诺诺,你怎么又瘦了?”

“奶奶,你没事吧?疼不疼?”我在床沿坐下,握住她的手询问道。

“医生说只是轻微性骨折,休息两三个月就好了。”奶奶答道,“就是舞蹈队得移交给你赵奶奶管理,你知道她一心盼着我下岗好取代我队长的位置。”她说得气呼呼的,却又无可奈何。

“这就是你孙女吧,长得真好看。”隔壁床的奶奶看着我问道。

“那可不是,诺诺长的像我,只是比起我年轻时的风采还差了点。”奶奶得意的答道,又给我介绍着,“这是陈奶奶,居然就住在我们隔壁小区,等出院了我要带她参加我们的舞蹈队。”

“闺女多大了?结婚了吗?”陈奶奶笑得慈眉善目得看着我。

“马上三十了,还没结婚呢。”我淡然答道。

“三十了啊,那不小了,怎么还没结婚呢?”陈奶奶不解得问道。

“结不结婚的有什么重要的,我孙女开心就好。”奶奶说道,“追我们诺诺的人可多呢。”

“是是,哪像我一把年纪了还要带重孙,累的闪了老腰来住院,还是姐姐你享福,整天跳跳舞多幸福。”陈奶奶附和道。

这时母亲进来了,她的脸色不太好看,许是听到陈奶奶的话让她心里不舒畅,她一心想抱外孙。但是奶奶宠着我,她也不敢当面数落我,就只好瞪了我一眼去喂奶奶吃饭。

“奶奶,我是请假出来的,还得赶回公司。”母亲一进来气压就陡然降低,我只好找借口离开,“明天是周末,我早点过来陪你。”

“好,你去忙吧,工作重要。”奶奶拍拍我的手心疼得说道,“明天让你妈妈炖点汤来给你补补,上班累得都皮包骨了。”

出了住院部,我在楼下花园里散了散步。对面一个护士推着轮椅走了过来,我急忙让开路,擦身而过时,忽然发现轮椅上坐的人很面熟,不由自主地跟上几步假装不经意得转头去看:是他!帮我找到耳朵的那个男人!

“你好。”我几步绕到他们前面打招呼,他穿着条纹病号服,因为太瘦,显得衣服有些空荡荡的,身上盖着薄毯,面容苍白,抬起头端详了我一会儿才微微扬起嘴角道:“是你。”

“你生病了吗?”我问道。

他笑了笑没回答,身后的护士问我:“你是他朋友?”

我想了下点点头道:“算是吧。”

“那你陪他聊会儿天,我过十分钟再来接他。”护士说道,我点了点头她就离开了。

“你的病严重吗?”我这才想起来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算是吧。”他轻声答道,“麻烦你推我到那棵樱花树下待会儿。”

“好的。”我握住轮椅的把手慢慢推着他往前走。

“你来医院看望病人吗?”他问道。

“对,我奶奶住院了。”花园中间那棵樱花树开得正浓烈,花瓣落了一地,迎面而来的香气令人身心舒畅,“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真巧。”

“你的猫被我捡到,我们又在医院撞见,确实很有缘分呢。”他缓缓说道,“你叫许诺是吧?”

“你还记得啊。”我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看着他说道,不知为何见着他就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也许是因为他帮我寻回了耳朵?

“我的记性不错。”他虚弱得笑了笑,“我叫苏莫轩。”

他轻咳了两声,身上的毯子往下滑了些,露出他放在腿上的双手。

我急忙帮他把毛毯往上拉了拉盖好:他的左手手腕缠着绷带。我瞬间明白了什么,有些愕然的看了他一眼,又觉得很不礼貌,匆忙收回目光道歉:“对不起,我......”

“没什么。”他无谓的笑了笑,“你想的没错,我是自杀未遂。”

听到他这么坦然的说出来,我反而呆住了,几朵被风吹落的樱花静静躺在他肩上,我想起第一次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时的感觉:他很孤独。

“第一次遇到耳朵时,我正在公园的湖边徘徊,准备跳下去。不知它从哪里跑来,在我的脚下打转,喵喵喵的叫着,好像对我说‘别做傻事’。”

他淡淡说道,“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三花猫,在我十五岁时老死了。当时我想,耳朵是不是那只猫的转世?”

“你这样说,我真后悔把耳朵带走了。”我有些内疚,没想到耳朵竟阻止了他做傻事,如果我没把耳朵带走,他是不是还会好好的。

“这是我的决定,与你与耳朵无关,请不要做过多的联想。”他看着我说道,眼神之中透着看淡人生的漠然。

我一时词穷,不知该说什么。刚才离开的护士回来了,她推走他时跟我说:“你没事可以多来看看他,陪他说说话,住院半个月了都没人来看过他。”

“好的。”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撞上他探寻的目光,我解释道:“你救了耳朵,我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感谢你。”

他嘴角勾了勾没说话,阖了眼似乎十分疲惫。

我看着他们走远了才转身离开,心里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突然对他十分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选择了轻生?

第二天我早早去了医院,先看望了奶奶,提着她让妈妈给我炖的鸡汤去找苏莫轩。他住在单间病房,敲门进去时他正在看书。看到我有点意外,似乎没想到我真的会来看他。

“吃早饭了吗?”我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床边,把保温盒里的鸡汤倒了一碗出来递给他,“这是我妈妈炖的,你尝尝。”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有接,偏头看着我,捏着书页的手指微微泛白,“我说过不用你为了耳朵的事感谢我。”

“我.....我只是.....”他一向都是温和的,今天反常的态度让我有些无措,收回端着鸡汤的手愣在原地。

“你不用可怜我,专门做些什么事来帮助我。”他静静说道,“我不需要。”

“我没有可怜你。”我把鸡汤放在床头柜上说道,“如果我的举动让你不舒服,我向你道歉。”

他低下头没说话,我站了半晌决定离开:“对不起,我性格比较内向,朋友不多,可是不知为何见到你就不自觉得想和你说话,没想到给你带来了负担,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依旧低头看着书,可是许久都没有翻动书页,我轻轻推门而去。

4.保姆

“诺诺?诺诺?”我正在走神,被奶奶的叫声打断,看向她问道:“什么事?”

“你在想什么呢?”她递给我一瓣橘子关切的问道。

“奶奶,我最近认识一个人,他心地很好,可是却选择了轻生。”我和奶奶一向无话不说,她常常会给我一些中肯的建议,“虽然他被救了,但是依旧郁郁寡欢,也不愿接受别人的帮助,你说,他是不是还会轻生?”

奶奶叹了口气道:“人生哪有过不去的坎,到了我这个年纪生怕时间不够用,年纪轻轻地却这么轻易就放弃生命,你要多劝劝他。”

“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想不开,怎么劝啊。”我嘟囔着,“何况他根本不想听我说话。”

“你说的这个人是个男孩子?”奶奶问道。

我点了点头,奶奶忽然笑了:“头一次见你为哪个男孩子烦心呢。”

“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乱想。”我无奈道。

“奶奶觉得,你该关心还是要关心,让他感觉到活着的美好。”奶奶劝道,“不要被人家几句冷言冷语吓跑,你这是在做好事,就该理直气壮的。”

“可是这样会不会适得其反,让他更加不开心?”我担心道。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继续消沉,然后又轻生?”

陈奶奶睡醒后,奶奶就同她热烈的聊起了舞蹈队的事情,我趴在她床边思考着她说的话,我是想去帮助苏莫轩的,可是他今天冷漠的样子让我有些害怕,怕把他逼紧了让他产生抗拒情绪。

正发呆时手机响了:“是许诺吗?麻烦你来住院部1503病房把保温盒带回去。”是一名女护士打来的,我挂了电话来不及跟奶奶说一声就跑了出去。

进病房的时候他睡着了,我轻手轻脚的拿起保温盒,发现变轻了,打开看了看汤被喝完了,不由得心情大好。

他嘴角微微下垂,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做着什么不好的梦,皮肤苍白得能看到青色的血管。本来人很高,现在却瘦的十分憔悴。

后面奶奶每天都让妈妈炖了鸡汤来,我托护士送到他的病房,他喝完后会让护士给我打电话,我再去拿保温盒,每次去的时候他都睡着了。

后来想想,也许他经常是在装睡,以避开和我面对面。只要他能接受我的好意我就很满足了,说不说话的都不重要,反正我也担心自己说错什么让他不开心。

很快周末又到了,今天接到护士的电话说他一早就出院了,不用送鸡汤给他了。我失落地喝着鸡汤,奶奶见我这副样子安慰了我半天。

我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和他见面的公园里,那条长椅上空无一人,我走过去坐下来静静发呆,不知道自己为何跑来这里,好像默默期待着能碰见他,可是见到他又能如何呢?他并不喜欢跟我说话。

“许诺?”我看着迎面而来的张木,他牵着年轻貌美的未婚妻一脸得意的看着我,“你在这里干什么?”

“与你无关。”我淡淡答道。

“她是谁?”他未婚妻小声问道。

“我前女友,三十岁的大龄剩女,周末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公园里。”张木嗤笑道,“你还真是有本事把日子越过越惨。”

女孩听到后有些不开心的看了我一眼,拖着张木就要走:“她好像有事,我们走吧不要打扰她了。”

“耳朵找到了吗?”张木不理会她,不依不饶的问道,“当初你要是把耳朵给我,它就不会丢!”

“张木,能不能麻烦以后看到我就当不认识,不要把我对你仅存的一点好印象都给耗尽。”我冷冷说道。

“你对我能有好印象?真可笑!你为什么不承认你心里其实很讨厌我很恨我?”张木忽然提高了音调,“这么久了,你这装腔作势的样子还是没变!”

“张木!快跟我走!”女孩听到他的话,忽然很生气,瞪着他喊道。

“许诺,这是谁啊?”苏莫轩忽然出现,他脸上比之前多了些许红润,身材依旧瘦削,他缓缓走到我们跟前笑着问道。

张木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我,眼神复杂莫测,一句话也没说跟着女孩离开了。

“谢谢你帮我解围。”我松了口气,“他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挺尴尬的。”我无奈的笑了笑。

“看不出来你三十岁了。”他在我身边坐下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比我小。”

说到年纪,让我更尴尬了:“你多大啊?”

“刚满二十八。”他答道,仔细看了看我说,“你看着顶多二十五。”

“谢谢你违心的夸赞。”我讪笑道,“我们还是聊别的话题吧。”

“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道,衬衣袖子被挽起来,露出的手腕上有道粉红色的疤痕。

“多谢你的鸡汤。”他答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公司在附近。”我早就想好了碰见他时怎么回应。

“今天是周末,并且也过了午休时间了。”他笑着看着我说道。

“对,我就是专门来找你的,满意了吧?”被他看穿,我乖乖招认。

“来找我干什么?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

“你这人,能不能好好聊天?”我被他的话气道,忍不住埋怨道。

他轻笑出声:“好久没到看耳朵了,明天你可以带它过来吗?”

“当然可以。”我答道,他提的要求我能做到的都会毫不犹豫去做,“你住在这附近吗?”

他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树叶中露出的红色屋顶道:“就在那里。要不要去坐坐?”

“好啊。”我一口答应。

他愣了一瞬,可能没想到我居然爽快的同意了,食指摸了摸鼻尖道:“我只是客气一下。”

“是吗?”我尴尬的笑了笑,轻咳一声从包里摸出手机假装看信息。

“你会做饭吗?”他忽然问道。

“会啊。”

“走吧,我还没吃午饭呢。”他不由分说抓了我的胳膊起身便走。

我被动的跟在他身后,看着胳膊上修长白皙的手,心里有莫名的感觉涌起。

没想到他居然住在独栋的别墅,而且是在市中心这么好的地段。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只是很大一部分都枯萎了,爬满铁栏杆的蔷薇倒是生机勃勃的。

进到屋子里,还好不是装修的金碧辉煌的,让我自在了一些。他自然的瘫倒在沙发上,指了指身后道:“厨房在那里,冰箱里有菜,随便做个四菜一汤就可以。”

我看了他半晌,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最后我还是默默的去了厨房挽起袖子做饭。

我在厨房忙活,他在客厅看电视,竟莫名有种“过日子”的感觉,我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到,切菜的手停了下来:“许诺,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身后突然响起苏莫轩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手一抖,幸好他握住了我拿刀的手,不然就砍在另一只手上了。

“你怎么进来了?”我惊魂未定的稳了稳心神问道。

他松开手目光扫过我准备的菜:“回锅肉,番茄炒蛋,青椒肉丝,干煸豆角,白菜豆腐汤?”

我点点头问道:“有你不喜欢吃的吗?”

“居然都是我喜欢的。”他答道。

“那就好。”我心里莫名的欢喜,又继续切菜。他在一边看了会儿,慢悠悠的晃回了客厅。

煮好菜时,他听到动静,自发的来厨房端菜。他一边吃一边夸奖我做菜的手艺好,可是他连一小碗饭都没吃完。

“你平时自己一个人怎么解决吃饭问题?”进来时便发现屋内装修的很有品味,但是空空荡荡的,好像样板房,他应该是独居吧。

“有保姆。”他答道,“上次我.....住院后她受了惊吓辞工了。”

“哦。”我又问道,“你家人不在这里吗?”

他盛汤的手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吃完饭他又瘫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吵闹的综艺节目,他却闭着眼睛并没看,我以为他要休息,就拿起遥控器准备关掉电视。

“不要关。”他说道,“我不喜欢家里太安静。”

我把遥控器放下,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看着电视,看着看着竟也睡着了。

睡醒的时候电视依旧开着,只是换了节目,依旧很吵闹。

“醒了?”他笑吟吟看着我问道。

“几点了?”我一边问一边取出手机看了看,居然睡了两个小时,都快五点了,“我得回去了,耳朵一个人在家呢。”

“要走了吗?”他放下手中正在把玩的魔方问道。

“你晚上若是饿了,可以把下午煮的菜热一热,你都没吃几口呢。”我收拾好包,起身往门口走。

他把我送到门口,倚在门框上说:“明天我想吃清蒸鲈鱼。”

我愣了一瞬回答道:“好。”

他笑着跟我挥了挥手:“明天见。”

我走出来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将我当保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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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沈砚上辈子绝对是仇人,不然她怎么每次遇到他都要哭上一场。 沈砚这一晚都没睡着, 他本劝自己别在乎这点事,可这人人喊打的日子他又该怎样过? 这也叫他领教到了妹妹的痛苦。 每日被没良知的记者追着拍,还要天天造谣她。 要这么一对比,自己这点事简直都上不了台面。 尽管这样,他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这样想着,竟一直想到了天亮。 他顶着黑眼圈,从屋里走了出来。 沈念汐与沈幔早就起了床,在饭桌上坐在一起

数载年华而已

阿萍用多年青春陪伴周园,换来的不过是一句休妻,和迎面而来的她的花轿。“娘,我回来啦!”一位少年踏进宅门,他叫周园,是这座宅子的少主人。一进门他便怔住了,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女孩十七八岁的样子,跟自己一般大,粗布衣也掩盖不了她的曼妙身姿,白皙修长的手握着鸡毛掸子停在花瓶上,灵动的眼睛里闪烁着疑问和惊讶。 周园心里一颤,一时竟失了方寸,等他回过神来,他上下打量了这件屋子,确

一想起你,还是忍不住怦然心动

每个人生阶段,不就是因为有各种无趣的烦恼,迷茫的担心,一腔没由头的热血组成的吗?出了山西大同大学东门,走到路口然后左拐,走个十几步的样子,有一家专门做羹汤的小餐厅,名字叫:羹羹于怀汤 店里有一面墙,墙上多是遗憾的故事。 吃完羹汤,你可以在收银台的大纸盒里抽一封情书带走。 什么情书呢?是那些食客永远也送不出去的情书,一个又一个关于遗憾的故事。 店主是一个大约 岁左右的姑娘,叫王没没。 第一次见她,

羡慕不来的爱情

所以,当许浩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庄小雅内心很平静,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 庄小雅的爱情 庄小雅一直以为只要到了合适的时间,那个对的人就会出现,这是她对爱情的信仰。所以,在等待爱情的许多年里她不急不躁。以致于到后来,她以为她遇到他就是遇到了爱情,却没有想到她连过客都不如。 遇到他那年,庄小雅 岁,刚过完本命年的怪圈,连初恋都还是初中连手都没牵过的清纯校园早恋。被家里不断催促找对象,各方资源都在不约而

小兔子的小狼狗

“对世界来说你只是一只小兔子而已,可是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小狼狗很喜欢小兔子,看一眼就喜欢上的那种。 可是小兔子总是看不见小狼狗,常常和小姐妹们出去玩儿。 有天小狼狗终于忍不住了,拉住小兔子问:“你能不能也带上我?” 小兔子好奇问:“你看上我哪个小姐妹了啊?” 小狼狗绕绕头,他很想说我看上你了,可是又怕被小兔子拒绝,就说,“你没看见我尾巴吗?” 小兔子看着小狼狗的尾巴,又抬头疑惑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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