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rytimeIclosemyeyes，It’slikeadarkparadise.（每当我闭上眼睛，就好像进入了黑暗天堂）
Noonecomparestoyou，Butthatthere’snoyou，exceptinmydreamstonight.（没有人可以与你相比，我的梦中一直存在着你的身影）
Idon’twannawakeupfromtonight.（我不想再从今夜的梦中醒来）
1.游魂
顾凝将我囚禁在地下室前的某一晚，我正往洗碗池里倒排骨汤。这汤我煲了半个下午，顾凝只皱着眉喝了一口，八岁的女儿歆歆勉强尝了一口，然后对我说，爸爸，以后还是让妈妈做饭吧。
自从出了那场车祸后，我就丧失了味觉，我忘记了食物曾经的味道，甚至开始讨厌吞咽食物，那感觉就像是硬生生往我的肠胃里塞蜡块。
车祸前，顾凝和女儿最爱吃我煮的饭，车祸后，我身体恢复后做的第一顿饭，女儿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那场车祸没有带走我的生命，而是带走了我在家人面前引以为豪的厨艺。在我发现自己的变化并为之沮丧时，顾凝曾红着眼圈安慰我说：“卓观，会好起来的，很快，你就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而那一晚，在我又一次尝试失败后，顾凝的态度竟比我还要灰心，她目光中的失望醒目得有些刺眼。
顾凝变了，尽管我不愿意承认。
车祸之后，我们第一次性事，赤裸的顾凝在拥抱我时，纤细的身躯明显一僵，随后她将头埋在我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我以为她是在向我撒娇，却不料下一秒，顾凝推开了我，眼眶湿润着对我说：“卓观，我现在还不想……”
顾凝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我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情，可那夜之后，我与顾凝最亲密的接触，仅仅是拥抱。
我记不清那场车祸的过程，也忘记了自己怎样死里逃生，只记得我醒后敲开一扇门，门后是顾凝泫然欲泣的脸。那一刻，我深信顾凝是爱我的，她望向我的眼神，好像我是这世上她唯一的救赎。
而现在，顾凝依然深情的眼里不知何时多了抹化不开的苦楚，偶尔看我的眼神还很奇怪，像是在审视一个陌生人。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看得见顾凝的消瘦。她一日比一日消瘦，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有时跟我说着话也能出神。记忆中的顾凝，喜怒都写在脸上，生怕我看不懂，而如今我却再也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我只能等，如果顾凝愿意告诉我这几年中她种种异样的原因，她总归会开口的，不过早晚。
可我没等来解释，而是等来顾凝的背叛。
就在我倒掉那一整锅的排骨汤并决定以后再也不下厨的那一晚，睡到半夜，我听见顾凝压抑的哭声。
我开灯坐起身，顾凝见我醒来，这几年中，第一次主动拥抱了我。她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勒得我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刚想开口问她缘由，就看见收回手的顾凝眼睫上沾满泪珠望着我，神色挣扎透着凄然，哽咽着说：“对不起，卓观，你不是他，也永远成不了他，我不能再跟你生活在一起了，那样我会疯掉。”
我没有机会质问顾凝口中那个“他”究竟是谁，就在顾凝的道歉声中失去知觉，陷入黑暗之中。
等我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在阴暗的地下室里，我躺在一个棺材大小的箱子里，身上包着一层裹尸布似的绸布。
我被自己的妻子囚禁了。
我想尽办法求救，却得不到外界的一点回应，好像我身处的并不单单是一个地下室，而是另一个平行空间。
我开始感到绝望，对自己的人生，对自己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我不明白，什么样的恨意能让顾凝对我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来。
我想，再过不久我就会在阴暗中死去，然后无声无息的腐烂，化为一滩浑黄的污水。
绝望与困惑填满我的内心，接下来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我甚至因此丧失了饥饿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以为自己应该快死去的时候，我听见女儿的声音出现在地下室的门外。
我欣喜若狂，大声呼喊女儿的名字，可我与女儿仅仅一门之隔，她竟听不到我的声音。
正感到疑惑时，我听见了门锁转动声，下一秒，女儿歆歆推开了门，带来了一丝光明。我以为她看见地下室里的我，会惊喜地扑进我怀里，可没想到，抱着纸箱的歆歆从我面前走过，没有一丝停顿。
歆歆看不见我，我又尝试了几次后，得出了这个可怕的结论。
我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她进进出出，将一个一个盛放着玩具与画书的纸箱堆放在地下室的角落里。我看见这些玩具与画书，才察觉出歆歆的异常来，歆歆高了些，头发也长了，看起来像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而我在地下室醒来前，我的歆歆只有七八岁。
我心惊不已，对自己的处境更加困惑了。直到我跟在歆歆身后走出地下室，回到久违的家里，看见躺在次卧床上的另一个“自己”，那个“我”睡得很安稳，安稳得像再也不会醒过来般。
透明的我在家里待了几天，看见我又爱又怨的妻子顾凝每天都会给躺在床上的“我”擦拭面颊，我的女儿会在睡前亲吻“我”的额头向我道晚安。
几天下来，解了我一些困惑。比如，歆歆已经十一岁，我在地下室中待了近三年却没有被饿死，我的头发和指甲也没有再生长，比如，没有人能听见我的求救，在地下室里歆歆看不见我……
这一切一切，都在告诉我，我只是一缕脱离躯壳的游魂，而我的身体就躺在次卧那张床上。
我决定，回到自己的躯壳里，回到爱人和女儿身旁。
2.人偶
“他只是一具不会腐烂的尸体。”
妈妈的话犹在耳旁，每个字都令我愤怒。
我跟妈妈大吵了一架，离开了家，原因是妈妈想要抛弃沉睡不醒的爸爸。
在我的记忆中，爸爸是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我想，如果我小时候说想要天上的星星，爸爸肯定也会想办法为我摘下一颗。
爸爸厨艺很好，他做的菜，那种余味无穷的滋味直到我成年似乎还缠绕在舌尖，那是我记忆中最温暖的味道，像是土里藏得深深的酒酿，将流淌的旧时光中最美的滋味封在坛底，酿出经久不散的醇香。
可是突然有一天，爸爸再也煲不出我最爱喝的汤。妈妈说爸爸出了车祸，虽然没伤到要害，可爸爸失去了味觉。
我当时不懂失去味觉会怎样，直到爸爸恢复后第一次下厨，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让我明白失去味觉的可怕。我为再也吃不到那样好吃的饭菜感到难过，可我更难过的是爸爸再也尝不到这世间所有的美味。
但我没难过太久，因为，只要爸爸还在我身边，就算再吃不到那样好吃的饭菜我也情愿。
而在我某个假期结束，从外公家回到家里的时候，我迫不及待要跟爸爸分享假期的见闻，却看见爸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我怎么喊都喊不醒。
妈妈告诉我，在我走后的某一天，爸爸突然陷入沉睡中，这是车祸的后遗症。我守在爸爸床边，抱着爸爸的胳膊哭了好几天，不肯吃饭，也不肯去上学。妈妈安慰我，爸爸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他睡够了就会醒过来。
那时我还小，我天真地以为，也许明天我放学，就能看见爸爸在学校门口等着我。我怀着这样的期望过了一天又一天，可每天都落空。
直到我十一岁那年，有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样亲吻爸爸的额头，对他说晚安。我抬起头时，看到爸爸的睫毛抖动了两下，虽然幅度很小，却是真地在动。
我喊了几声爸爸，然后看见爸爸在我的呼唤声中睁开了双眼。我高兴得快疯了，跑去妈妈房间喊妈妈，可等妈妈来到爸爸床边时，爸爸的眼睛又闭上了，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之后，我又陆续遇见许多次，每当我看见爸爸睁开眼睛朝我微笑，只要我一喊来妈妈，爸爸就又会恢复成“植物人”的状态。
次数多了，妈妈竟打算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她不相信我看见爸爸醒过来，她觉得我只是太过思念爸爸而频繁出现幻觉。
后来，为了表现出妈妈眼中正常的样子，避免妈妈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再见到爸爸醒来我再也没有告诉过她。
然后有一天，爸爸竟开口说话了，听见爸爸的声音，我的眼泪完全失控了，爸爸温柔地望着我，坐起身将我揽进怀里。
我躲在爸爸怀里正抹着泪，忽然发现了一个异象，竟然有两个爸爸，一个躺在床上，一个正抱着我。爸爸看见我脸上的惊异，向我解释，“歆歆，你别害怕，爸爸只是还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人真的能够魂体生离。可是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爸爸，我问爸爸，爸爸说是因为我太过想念他，所以才能看见他。我问爸爸，为什么妈妈看不见他，爸爸沉默了很久，有些落寞地告诉我，妈妈不想见到他。
在我印象中，爸爸妈妈一直很相爱，妈妈怎么会不愿意见到爸爸？
我想去问妈妈，又担心妈妈认为我出现了幻觉，于是我录下了某次与爸爸的谈话，希望能借此向妈妈证明，我讲的是真的。可当我将那段录音放给妈妈听时，仅仅只是一串古怪的杂音。
录音事件后，妈妈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那个医生有些面善，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小时候曾经见过他。我向他讲述了看见爸爸的事情，他和妈妈想的一样，认为我是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还给我开了一些药。
那些药我一粒都没有吃，我不知道究竟是我出现了幻觉，还是妈妈的眼睛出了问题。我只知道，爸爸能睁开眼睛看着我微笑，跟我说话，是多少次我梦里的场景，哪怕是幻觉，我也不想失去，这是我与醒来的爸爸唯一相见的方式。
就这样一直到现在，这一直都是我心底最柔软的秘密，可现在，妈妈要毁了它。
她答应了别人的求婚，而且已经定下了婚期，在这之前，她想把爸爸送走。
我提出不去她的新居，留在这个家里照顾爸爸，甚至把大学通知书扔在她面前，告诉她，我宁愿不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也要留在家里等着爸爸醒过来，我可以打工，可以赚钱养活自己，可以做任何事情，就是不能和爸爸分开。
我说完这些就摔门离开家，天黑后，才磨磨蹭蹭回到家里。
推开门，妈妈依旧坐在沙发上，似乎我走后她一动未动。见我回来，她红着眼圈对我说：“歆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希望你能勇敢接受好吗？”
妈妈神色凝重，我隐约有丝不祥的预感，但还是点了点头。
妈妈带着我来到爸爸房间，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在爸爸手臂上划了一道，那道创口不算浅，可爸爸竟然没有流血。
“歆歆，你爸爸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只是个打印出来的3D人，是妈妈工作的研究中心曾经研发的。你那时候还小，跟你爸爸感情又那么好，我担心你会受不了，才把他带回家。”
“你骗人！”妈妈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爸爸怎么可能会死，他明明好好躺在那里，他怎么可能只是个3D人？
“歆歆，人偶是不会流血的，他的皮肤组织是将人工替代物作为‘打印材料’装入打印机内，通过终端控制一层层叠加起来才变成的实物。我想你应该早就发现，你爸爸身上的味道和以前不同了，因为那些人工替代物产生的气味很刺鼻。”妈妈一字一句地向我解释，她解释得很辛苦，我听得更艰难。
尽管我不愿意相信妈妈口中的每个字，可妈妈说的话却都是实情。我每晚亲吻爸爸的额头，那种类似皮革的味道我再熟悉不过。我疑惑过，可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个原因。
“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我接受这个事实用了十几年，现在我想从这个阴影里走出来重新生活，你就……这么不能理解妈妈吗？”
听着妈妈几乎是恳求的语气，我不为所动，因为我满脑子都是和爸爸的回忆，那些都历历在目得好像都发生在昨天。
“妈，请你先出去，我想自己和爸爸呆一会。”
妈妈走后，爸爸的魂魄出现在床侧，我看着爸爸虚无的身躯，落下泪来，“爸爸，妈妈说的都是假的，是吗？”
爸爸走了过来，虚无的手指滑过我的眼角，他微笑着说：“歆歆，你长大了，爸爸该走了。”
3.HybridCyborg
我的丈夫死了，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撞死的，我得知这个消息时，只觉得这是上天的一个玩笑。一个钟头前，卓观还在电话里叮嘱我，吃中饭前别忘了吃感冒药，感冒药他放在我包里哪个夹层里，还说，他今天工作不忙，晚上要下厨露一手，希望我早点回家。
我想这肯定是个恶作剧，便气愤地挂了电话。可没过多久，我父亲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脸色沉重地将我揽进怀中，嗓音微微颤抖着，对我说：“凝凝，卓观他……”
我木然地由父亲将我带到卓观身边，我望着他脸上的血污，握住他冰冷的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和他一起死。
我不敢面对一个没有卓观的世界，所以我选择懦弱的逃避，可我没有成功，次次都被父亲给救了回来。
父亲悲怜又愤怒打了我一耳光，提醒我，我还有个女儿需要照顾，我不能那么自私，让她同时失去父母。
可当黑暗为我的生命和爱情上了色后，我的世界里再也看不见旁人，亲人的哭泣声也仿佛从天际传来那般缥缈。
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无论门外时光如何转换，我的世界始终停留在卓观向我求婚那一天，他那样不擅长甜言蜜语的人第一次对我说，顾凝，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一直一起。
那时平凡却甜蜜的承诺在卓观死后变成了我内心永远的残缺。
万念俱灰时，有一天，神志恍惚的我隐约听见卓观的声音。我挣扎着坐起身，仔细听了听，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我日思夜想的声音，那个声音说：“阿凝，你开开门。”
我的卓观回来了，我喜极而泣，然而狂喜并没有冲昏我的头脑，很快我就冷静下来。
人死，是不能复生的，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看见卓观身后的父亲，半是宽慰半是悲伤的复杂目光。
回来的不是我的卓观，而是父亲研究所的试验品——HybridCyborg，一个混合生化人。
HybridCyborg是人类的复制品，在父亲的研究中，也许将来会成为人类的进化雏形。它们虽然与人类高度相似，身上却存在一些有别于人类的bug，可同时它们对于自己身体机能的控制在某些方面又远远领先于人类。它们不是机器人，它们是形态不单一随时可能脱离人类控制的混合生物体。
对于混合生化人的研究是每个国家的机密，因为混合生化人本身隐藏的危险性，而我的父亲为了我，拿自己一辈子的事业冒了险。
那时的我，内心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填满，尽管我知道“卓观”的身份，我依然执意把他当做真的卓观。
然而，好景不长，与“卓观”一起生活的那几年，从自我催眠中逐渐苏醒的我，渐渐看清了眼前的爱人。他拥有卓观的一切，外貌、性格、记忆，甚至还有情感，唯独没有的，是卓观的味道。
卓观的味道似冷泉般清冽，除了那身冷冽的味道卓观没有一处是不温暖的，而眼前的“卓观”每每拥抱我，尽管他的掌心是温暖的，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真实的暖意。
我每日对着一个既像卓观又不像卓观的存在，既感到慰藉又觉得难过。因为看似我的爱人回来了，但实际上HybridCyborg不能百分百还原我的爱人，反而每天都在用他与卓观的不同之处来提醒我卓观已经过世的事实。
每一天，我一睁眼，看见身边的“卓观”，开心庆幸之余是加倍的悲伤失落。我在矛盾痛苦中度过每一天，直到我的内心再也无法负荷，我想起父亲将HybridCyborg的控制器递给我时说：“我虽然创造了他，可我并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凝凝，你拿着它，也许有一天，你会用得着。”
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早，我以为我会抱着对卓观的幻想一辈子，可仅仅几年光景，我就清醒了。我决定毁了HybridCyborg，将自己从幻境中解救出来。
可我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按下销毁，而是将他关闭后锁在地下室里。
做完这些，我想到了我的女儿歆歆，她亲眼目睹自己的爸爸丧生，并因此失去了车祸时的记忆。我担心HybridCyborg的突然失踪会刺激到歆歆，于是我从研究所里带回了一个以假乱真的3D人偶，我骗了歆歆很多年，我想等她再大些，长到能够承受残酷事实的年龄再把真相告诉她。
可歆歆竟开始频繁地出现幻觉，她总笃定地告诉我，卓观没有死，他的灵魂就在家中徘徊，并且想尽一切办法向我证明，然而没有一个有力的证据说服我那不是她的幻觉。
现在，歆歆成年了，我也即将拥有自己的新生活，我将部分真相告诉她，希望她能和我一起接受卓观的死亡，从十几年的梦中醒来。
那晚谈话过后，歆歆像当年的我一样，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过了两天，歆歆打开门，告诉我她愿意把那个沉睡的人偶送走。
她说完这句就哭了起来，我抱着女儿也流下泪来，我告诉自己，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为卓观哭泣，明天开始，我和女儿要在没有卓观的世界里好好生活。
4.爱人
顾凝婚礼前，打算卖了住了十几年的故居。那个房子的每个角落里似乎都有亡夫的影子，她想彻底抹去那些过去的痕迹，迎接新的生活。
女儿歆歆也没有反对，只是提出她暂时不搬去新居，要住到别人买走那套旧居为止。顾凝答应了，将旧居登出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婚礼，偶尔会来旧居接歆歆出去吃饭。
那一个周末晚上，顾凝准备去旧居接女儿去吃饭，却在出发前接到女儿的电话，电话里的歆歆带着哭腔喊道：“妈妈，快来……快来救救爸爸！”
挂了电话，顾凝一刻也不敢耽搁忙往旧居跑，歆歆不是头一次出现幻觉，却第一次情绪这样失控。
顾凝提着心来到旧居门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屋里一片漆黑，她打开灯，眼前的一幕令她大惊失色。
屋里一片狼藉，歆歆坐在血泊里，地板上躺着两个男人，一个已经死去，另一个血流如注奄奄一息。歆歆抱着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哭得声嘶力竭。
顾凝看了看那个男人的脸，和他流血不止的胸口，浑身不可遏止的发起冷，她蹲下身，想要摸摸男人的脸，却因为控制不了自己僵硬的四肢而定在原处，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感觉到自己嗓间的战栗，几度尝试，哽在喉间挣扎发出的声音，破碎而沙哑，“卓……”
费尽周折，却只有一个戛然而止的“卓”字，而歆歆怀里的那个男人在听到这个简单的字节后，永远地闭上了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送走了那个人偶，卓观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这套房子里……
顾凝忽然想起什么来，踉跄站起身往地下室走去，顾凝找到角落里那个蒙着厚厚一层积尘的箱子，她屏住呼吸打开了那个箱子，里面空无一物。
那个被她关掉的HybridCyborg不见了。
“凝凝，它们不是机器，它们是形态不单一随时可能脱离人类控制的混合生化人。”
“凝凝，我虽然创造了他，可我并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
他，究竟是什么？
顾凝失魂落魄回到客厅，女儿歆歆依旧在哭泣，她走上前，握紧了女儿沾满血迹的手。
歆歆泪眼朦胧抬起头望着顾凝，“妈妈，我想起来了。”
顾凝脑中一阵轰鸣。
当那个歹徒试图伤害卓歆，她的爸爸从黑暗中现身，挡在她的面前，当她看见歹徒被制服后，爸爸胸前血流如注躺在血泊里，一段遥远的记忆重新回到卓歆脑中。
“是我害死了爸爸，因为我跑到马路中间，追我的爸爸才会被车撞得血肉模糊，这一次也是因为救我，我又一次害死了爸爸。”
“歆歆，他不是你爸爸，他只是个……”顾凝想要安慰情绪崩溃的女儿，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向女儿解释面前这个有血有泪的男人究竟是什么？
她自己都搞不清，他究竟是什么。
“他什么都不是，他只是我爸爸。”
卓歆说完，流着泪亲吻了卓观的额头。
编者注：本文为#味道#主题征文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