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前趴到他身上，转瞬便见万里晴空。
胡先生穿梭在云彩间，阳光使得他身上的毛发熠熠生辉。我轻轻靠在他柔软的背上，舒服得昏睡过去，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中。外面的天色阴沉，偶有风吹进。
不远处有一火堆，旁边坐着胡先生，他幻化为人形，低头注视着跳跃的火苗。他身上有股不言而喻的阴郁，从未见过他笑的样子，大约是日夜烦恼，他不同我说，我也不好多问，因而帮不上什么忙。
火光映着这个湿冷的山洞，我有些冷，来回踱步，然后看见了放在角落里的水晶棺。棺里躺着一个人，他安安静静，睡着了一般。我未修法力，判断不出他是人类，还是妖怪，只是眼熟他的模样。
“他叫饭饭，我儿子。”
胡先生突然说话，我转身看去，有些吃惊，倒不是因为他或是他说的什么话，而是他眼眸中我的影子。我知道了眼熟的原因，这水晶棺里躺着的那个人和我长得好像。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很吃惊，完全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和饭饭长得这么像的人。”他说话时的神情满是宠溺，只是自己溺爱的儿子正不言不语地躺在水晶棺里。
“所以你那天才会帮我？”前因后果算是想通了。
“嗯。”
“他，怎么了？”我好奇，又怕提到什么事使他伤心，问话时很谨慎。
他抬头望向洞壁，回忆了一段时间，开口回应我，“他母亲生他时去世，我不想他有丁点伤害，照顾时很小心。这家伙有点儿笨，艰难化成人形后怎么也不会说人话。
“有时候，我花几个小时教一个字都没成效，想放弃时，他忽然说了两个字‘饭饭’。我一开始没听清，以为他说的是爸爸，激动了半天，结果他是因为肚子饿了要吃饭。
“不过没关系，既然会说这两个，那之后也会说别的吧。我就一直教，一直等，直到有一天他被一个虎妖咬断了脖子。”
胡先生起先说话时很温柔，慢慢的，语气低沉下去，一呼一吸间满是愧疚，讲话时断续不止。我听了个大概，但也懂了。
很久前，他因妻子的离世，沉迷于长生，日夜寻找长生之术，却疏于照顾儿子。饭饭就是在那时走丢的，然后被一只虎妖抓来吞食。所幸他发现及时，虎妖口中救下来儿子，可饭饭已经魂飞魄散，他拼尽全力才护住一魂一魄。之后将魂魄注入真身，他又将儿子放于水晶棺内。
“有救饭饭的办法吗？”我问。
胡先生忽然转过身，极其热忱地凝望我，“如果有办法，你愿意帮忙吗？”
他近来帮了我很多，于情于理，我都该答应，只是“好”字还没说出口，头一重便昏了过去，闭眼前看到的是胡先生眸子里的熊熊火焰。
4
流感来得凶猛，班上有不少同学都请假回去看病，来听课的人寥寥。我这几天也觉得浑身不自在，班主任说身体最为重要，难受的话就不要来上课了。我摇头拒绝了，只是没什么力气，体温还算正常。
托胡先生的福，很少有人欺负我了，每当有人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隐身在旁的胡先生就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久而久之，我身上多了个传言——不要和魑魅作对，否则会遭受不好的事情。慢慢，又出现了另一个版本——不要靠近魑魅，否则会遭致不幸。
幼稚，又无聊。
我懒得同他们解释，反正也是独来独往一个人，被他们躲得远远的也没什么。胡先生一直陪在我身边，饭饭的大限马上就要来了，他如果找不到复活的办法，饭饭体内最后一缕魂魄也难以守住。
“你还好吧？”食堂内，我坐在座位上问他。
他忧心忡忡，摇着脑袋。
我本想说些安慰的话，但被一旁的女生抢了先，“自己和自己说话？神经病吧？”
“嘘，小声点，他就是传言中的那个妖怪。”同行的闺蜜做出提醒。
“是啊，我们不能和妖怪说话。”她做作地将“妖怪”两个字重读。
我无奈笑笑，原来传言又延伸出一个新的版本。
低头，快速将餐盘里的饭吃掉，我陪着胡先生走出了食堂。天气晴好，可没有欣赏这种好天气的心情，我问需不需要回去照看饭饭，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回应，但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