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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零雨飘摇
正值初冬,阴沉的细雨陆陆续续地下了许多日,把原本暖人的晴天都冻了起来。
本想着把洗好的棉被拿上天台,让暖阳实实在在的晒一天,好让毫无生气的棉被能够暖和起来。奈何天公不作美,在浴室洗了被子,一出天台,不远处就凭空出现了一块乌云,足够的厚,足够的灰。这还不够,非得飘起细雨来,还要是让人闷闷不乐的毛毛细雨,使得空气中尽是褪不去的潮湿。
如此这般,刚刚洗好的湿哒哒的棉被还没过两天,一股股臭不可闻的气味腾腾而起,味道之浓烈使得只是轻轻一嗅,仿佛气味就住在了鼻腔里,实在难受不已。
因此,还得再一次把棉被放进洗衣机重新洗涤、脱水,最后晾在室内。
“前妻离开这个家,似乎是早就注定好了的事。这个那个家务确实不容易做,还要整天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不然洗好的棉被就没发晾晒了。”从冰箱拿来罐装啤酒,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就喝起来。
靠着沙发我就想起来,这沙发是五年前新婚时买的。那时刚结婚了一年,一周年结婚纪念日时,我在公司得到经理赏识,升了官。再加上此前两人沟通后决定不要孩子,我就去做了结扎手术,即没有孩子,家人又健康。这般下来,身上的余钱就渐渐多了起来,我们就想着,既然有一些闲钱,那就随便花花吧。然后就把新婚的家具都给扔了,买了一整套新的家具。
无论是睡床还是衣柜的款式,前妻都没有自己强烈想要选择的愿望,反倒是这张沙发,就指定要白的可怕的,有草原天空的素描的。可我更喜欢干净没有图案的灰白色沙发,对我来说这样子会有一种宁静的感觉,整个人往沙发上一躺,就要就此深深的陷下去似的。
可前妻死活不乐意,还说:“虽然这些花的都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但我也是你妻子不是?我也想在一些方面做出我所倾向的决定不是?我处处依着你,帮你打理后勤,难道选择一张沙发的样式都不可以随我的意吗?”
当时我真是不明白,妻子为何为了一个沙发和我吵起来。现在独自坐在沙发前,我反倒能够理解其内在挣扎着的想法,妻子仿佛在和我嘶吼:“我在生活中已经卑微到了极点,没有任何能够提起我兴趣的人事物,一年下来我觉得自己是真真正正地进入了一座坟墓,无人问津。你嫌带着小孩子十足的麻烦,还得付出数不尽的时间、精力和金钱,那我还依着你,不要孩子。那有什么可以在家里陪我呢?不外乎一台电视机和沙发,难道我连躺在我最喜欢的沙发里看电视节目的权利都没有吗?”
我坐到前妻最喜欢的沙发上,拉开第二罐啤酒,摁下电视遥控器的开机键,电视荧屏里播放着索然无味的新闻联播,电视左上角印着两个白晃晃的字:重播。莫非前妻日日夜夜的就在沙发上看着新闻联播和重播的新闻联播不成,实在无法接通,我究竟是如何忽视了我的妻子。正眼看去,妻子虽然不是妖艳的美人,虽然不善化妆,但素颜之下,其稍大的眼睛搭配上微微鼓起的脸庞,配上整齐得过分的秀发,倒是显得十分可爱。我时常对妻子说:你的头发是我见过的头发里边最让人感到轻松的。
对于妻子的离开,越发思考越是不明所以。生活中我们也约定好半个月交流一次,每次即使没有翻天覆地,最起码也达到了双方愉悦,两人坦诚相待,用自己最炽热的情感去和对方交流,最后还不忘拥在一起聊天,直到一方睡了过去。
再拉开第三罐啤酒。
一个月前的月底,意外的要加班得很晚,直到凌晨一点才回到家。在门外换了鞋子,再用钥匙悄悄的打开房门。家里一片漆黑,卧室也是漆黑一片,若是平时,妻子睡觉是会开着床头灯的,正因为一年下来都是如此才立即引起了我的注意。从里面关上大门,一股浓稠的腥味扑鼻而来,我赶紧摁下开关处所有灯的开关,客厅一下子亮了起来。
妻子横躺在白色沙发上,一只伸出沙发的手的手腕被划开了,凝固的暗红色血液顺着手掌蔓延到指尖,地上也有一大滩血液,白晃晃的水果刀掉在血液中央。妻子的秀发前所未有的凌乱,脸蛋也泛起和沙发一模一样的白色,双眼像是睡着了一样微微闭着。
拨通医院的电话,简单说了情况,救护车就立即被分配过来。
妻子手腕的血液早已凝固,我轻轻的握着妻子的手,缓缓的抚摸那条被割开的伤口。我知道这条裂缝早不知何时就出现了,只不过现在是付诸实践,将心里的裂缝印在可见之处而已。
凌晨一点四十分,妻子被推进急救室。四个小时后医生出来告知我,是个好消息:“好在伤口不是很深,而且你夫人血液里的凝血因子含量高于常人,伤口的血液很快就凝固了。”我谢过医生。
妻子是想要自杀的,不知没能顺利死去对她来说是不是一件好事。这样子想实在是无情无义,可事实就是如此,她的确是要自杀的。
我拉开第四罐啤酒。一手不停地在妻子挑选的沙发上摩擦,用手掌去体会沙发的优秀材质,同时也是感受深入其中抹不去的前妻的血液,其中囊括着前妻对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念想。在那个自杀的夜里,前妻想要继续活下去的愿望被舍弃在了这张白色沙发里,沙发上上还有素描的天空和草原,那就让它存活在这沙发里吧。
妻子在病床上病恹恹地对床边的我说:“一个人如果独自居住在毫无生气的地方,那这个地方和坟墓有什么区别呢?不用转身,不用思考,只需要有一个确定是存在的状态,而一个状态又是待在房子里,这就够了吧。”
双眼定定的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沉默不语。
“我们离婚吧。已经和我家人商量好了,准备去山里的疗养院生活。当然也欢迎你前来看望我,届时我会把地址告诉你的。”
正好喝完了第四罐啤酒,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是一条前妻发来的地址。
我踱步走上天台,令人胸闷的阴雨终于停了,天边露出了一大片刺眼的蓝白色天空,在白色和灰色云朵之间连接着一条艳丽的彩虹。
终于可以晾棉被了。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