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杜希声的手指戛然而止。
他低头,几缕碎发在风里不知所措的飘动。相比之下,被挑断的琴弦倒垂落的笃定许多。
摇了摇头,杜希声头也没抬,轻声道:“谢一笑,你放肆了。”
少年立在石上,纹丝不动。
虽是一身白衣,但面孔终究还是隐没在夜色里,即便是杜希声,也未能瞧得清他的神色。
杜希声伸出手指,轻轻拾起断了的琴弦,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他竟感觉到,少年的视线以极其锐利的方式,落在了自己的指关节上。
杜希声的手指,算是飘摇江山里难得的静谧,尤其是发白的近乎透明的指关节,恰如高山流水。
“你果然不说?”少年终于开口,他音色清冽,竟也恰如高山流水。
杜希声笑了:“即便是你师傅在这里,我也未见得会说什么。”
少年身影如电,又到了杜希声面前,咫尺之距。
杜希声手指上的琴弦动了一下:“若你已进得拾春峰真传,便无人是你对手。只不过……”
少年毕竟还是少年:“只不过什么?”
杜希声又笑了:“即便这世上无人是你对手,也未见得你就能得到你要的答案。”
少年眉心微动,一道寒意割裂一片寂静……
2
颜莞尔斜倚熏笼,静静地看着茶盏中懒懒浮动的茉莉,一言不发。
“你已经为他破了一次拈花阁的规矩,难道还要为他破第二次吗?”座前神色激动的,是拾春峰拈花阁的管事,也算是拈花阁主颜莞尔的半个长辈。
门帘轻鸣环佩,侍儿进来禀告,说是外头有人持冷蝉来见。
管事叹了一口气:“拈花阁出世之日,便是冷蝉重现天日之时,老阁主说的果然不错。”
颜莞尔懒懒起身:“婆婆未免过虑,这避世百年,拈花阁也不是头一遭出去惹是生非了。”
管事还要说什么,颜莞尔又道:“若拈花阁果然守得住冷寂,我也未必会在这里了。”
侍儿有些惶恐,她刚刚被调到颜莞尔跟前当差,自是辨不清眼前这境况该如何是好。
颜莞尔顺手取了一支竹笔,草草绾起一头青丝,道:“正厅待客。”
来人坐候多时,倒不显烦躁。
见颜莞尔缓步而出,也只是温雅起身,礼数得当:“晚辈余滋兰见过阁主。”
颜莞尔微微一笑:“公子多礼,请入座。”
余滋兰抬头,看着颜莞尔的眼神还算坦然:“宛城余氏,百余年前曾与贵阁先阁主约定,若拈花阁重涉江湖,则将余氏先祖遗骨交还。”
“竟还有人记得?”颜莞尔的声音漫不经心。
余滋兰正欲将那枚寒蝉古玉双手捧出,被生生打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颜莞尔噗嗤一笑:“余云际何以认为,拈花阁重出江湖?”
余滋兰终于还是拘谨了:“拈花阁传人谢一笑,已经,伤及数名前辈了。”
3
月黑风高,虽说适合杀人,但谢一笑却不喜欢杀生。
拈花阁的武功路数,也从不以见血为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