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处二十一个人,七间办公室,处长和两个副处长单间,其他人四至五个人混着办公。我们办公室四个人,我、陈步淦、张坚贞和黄骅。
我们四个人没有实职,都是主任科员、副主任科员的这样虚的职级,用来享受待遇。陈步淦资格最老,五十六岁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进入退休倒计时了,革命生涯即将结束。张坚贞刚过五十,不善言辞,做事稳重,人也忠厚。知天命年一到,升不了处级,意味着政治生命线被切断,仕途走到底了。他也看得开,做好了把祖坟冒青烟的大业交给他儿子的准备。黄骅比我小两岁,腿脚勤快,口才也好,八小时之外的交际也广,深得同事们的喜欢,所以他虽然资历比我短,但和我一样也副科级了。
在我们处来说,我们办公室的年龄结构算是最合理的,老中青搭配。所以我们办公室很和谐,平日里大家都称兄道弟的。
机关工作也简单,一人一张办公桌,桌上一台电脑,一部电话,一个文具筒,再配个水杯,这些就是全部办公家什了。
上午的工间操刚结束,内勤刘芳跑进我们办公室,吆喝着说,奉处长之命紧急通知哈,10:30在会议室开会。
“这么急开什么会啊?刘姐。”黄骅问。
“是好事,评先评优,你和虬哥都连续两年优秀了,今年我们再推你们俩,连续三年优秀就要涨一级工资了,到时要请客啦!”刘芳回答黄骅时,眼睛朝我睃了睃。
我没接话,只是朝刘芳笑了笑。
“应该应该,还请刘姐投下您宝贵的一票。怎么这个时候评先评优?往年这时还没到啊!”黄骅边打哈哈边旁敲侧击着刘芳。
“综合处临时通知的,我们也不知道为啥提前了,不要缺席,就这样了。”说完,刘芳转身就走了。
黄骅拿着手机,也转出办公室了。
陈步淦朝我嘿嘿笑,说,小虬啊,连续三年优秀很不容易,不仅工资提前晋级,还能列入后备干部队伍,可喜可贺,到时是得好好请一下我们这些坐在路边鼓掌的有功之臣。
我说,谢谢陈哥吉言,这尘埃不还没落定吗?
三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的事,我们还不会投你?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对处里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陈步淦笑眯眯地对我说。
陈哥,还没下文件敲定的事难说哦,我看小虬还是要认真对待。张坚贞慢悠悠地冒出一句了。
小虬你到其他办公室转转,给大家打个招呼,加深一下印象。陈步淦给我出主意了。
这不大妥吧,拉票行为,严重违纪。我拒绝着说。
你啊,真是死脑筋,你看,这个黄骅都不见了,人家就是活。陈步淦说。
说着,开会的时间就到了,处里的人陆陆续续到会议坐下了。黄骅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隔着我三个位置坐着。
处长手上夹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不紧不慢地踱着步,最后一个踏进会议。落座后,推了推眼镜,打开文件夹,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
“请大家先把手机调到静音状态。今天会议议程有:一是学习党的十九大精神。二是年度评先评优工作。下面,请王副处长组织大家学习。”
会议室安安静静的。
处长说完,把十九大文件推到王副处长前面,王副处长拿起文件,中气十足地念着。
我静静地做着笔记。这个笔记是必须的,机关党委随时会来检查政治学习的,学习笔记本是必查的项目。有些同事比较淡定,全神贯注地刷着手机。
记了五页笔记后,政治学习这第一项议程总算结束,时间都过去35分钟了。期间,处长抬腕看了好几次手表。
下面,进入第二个议程,评先评优。去年,我们处的工作完成得很好,大家都是功臣,都可以评得上优秀。但是,这优秀的名额是有限的,特别是今年,局里要求从今年起把机关的一部分名额让出来,向业务部门倾斜,重点表彰一线干部,所以,我们处里优秀的名额只能选出四个,就是说,只有去年的一半了。这一半怎么砍呢,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了平衡,每间办公室各推一个,票数高者为优秀。优秀只是一个荣誉,希望大家能正确看待。请大家要客观、公正地推选,用好手中的推选权力,不要搞小动作,不要因此而产生矛盾,要把好事办好……处长滔滔不绝地说着。
叮铃铃,处长手机响起来,他手机没关静音。静静的会场,这响铃声特别刺耳,处长把眼镜朝上推去,架在额头上,瞪着眼看来电号码,可能是个重要的电话,处长唰地站起来,走出会议室接电话去了。
突然,我的口袋一震,来电话了。我赶紧掐了。
刚把手机放进口袋,又震起来了,同一个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