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莎有一只小白兔。
每次母亲检查早课的时候,特蕾莎都会把小白兔偷偷藏进衬裙里,或者藏在她那一头蓬松的鬈发里,甚至塞进自己的好朋友——艾莉的围兜里,神奇的是,母亲一次都没有发现过。这渐渐变成了她和艾莉两个女孩之间的秘密,她们约定一起慢慢看着白兔长大,并且商量好,无论讨人厌的安娜骂多少脏话,都不跟她分享一丝一毫与小兔有关的事情。
特蕾莎是带着小兔子到休斯家的,当时小兔正躲在她的鬈发间,母亲却笑着要来给她梳头发,特蕾莎紧张得手心都湿了,可母亲仿佛没看到一般,自顾自得给特蕾莎扎好了发辫,戴上礼帽。小兔子自然而然地跳了出来,蹲在了她的肩上,看得休斯笑弯了了眼角。母亲也在一边笑着,长满皱纹的眼睛别有深意地盯着她,仿佛在说:
"嘿!干得好啊,特蕾莎!"
一只小白兔就这样改变了特蕾莎的命运。甚至于,说的上是好运,因为休斯算是这个小镇上数一数二的男人了,他可以占有不止一个女人。不管他是看上了特蕾莎还是她的小白兔,总之从这一刻起,特蕾莎就成为休斯的所有物了。
然而小兔给特蕾莎带来的并非永远都是好运气。特蕾莎第一次见到温妮的时候,就因为它挨了好大一个耳光。
当时温妮穿着一件丝质睡衣,慵懒地斜倚在门边,看上去风姿绰约。但是她的表情看起来却不像她的身段那么柔媚,反而显得有些刻薄,她指着小兔,趾高气扬地问:
"它叫什么名字?"
"温……温蒂。"特蕾莎嗫嚅着说道,这是她和艾莉一同商讨出来的名字。
这个和自己有些相似的名字却戳中了温妮的痛点,等休斯进门的时候,特蕾莎已被温妮一个耳光掴到了地上,小兔温蒂也发出一声哀鸣。修斯看着满嘴是血的特蕾莎、在地板上抽搐的白兔子温蒂,还有一边叉着腰气得满脸通红的温妮,皱了皱眉头,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
特蕾莎小心地给温蒂缠上了绷带,没过多久,温蒂在她的房间里就变得和过去一样活泼了,可特蕾莎却没法再像过去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了。休斯是个好主人,可温妮却不是个好姐妹。特蕾莎觉得温妮是个比母亲还要可怕的人,以至于每一次见到温妮,特蕾莎都吓得抬不起头来。在休斯不在家的时候,温妮又常常指派特蕾莎做这做那,仿佛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而特蕾莎不过是个女佣。面对咄咄逼人的温妮,特蕾莎不敢反抗,只得唯唯诺诺。这种恐惧慢慢地延伸到了休斯的身上,以至于面对修斯的时候,特蕾莎都要害怕地浑身发抖。
直到休斯关起门来跟温妮大吵了一架。
在此之前,特蕾莎从来没见过休斯发脾气。就像从前的母亲一样,修斯脸上总是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这显得他彬彬有礼,极有涵养。休斯对特蕾莎很温柔,他喜欢揉她的一头鬈发,就好像抚摸小猫的脊背一样,他还允许她在房间里养温蒂,晚上和温蒂睡在一起。对特蕾莎来说,休斯就像父亲一样温柔可靠。如果不是他在家的时间实在太少,她是不会拒绝他的爱抚的。现在她的拒绝让休斯察觉到了端倪,听到紧闭的房门里不时传出的男人野兽般的咆哮和温妮断断续续的呻吟哭声,特蕾莎抱紧了温蒂,第一次想念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
从记事起,特蕾莎就待在教养院里了。在她的记忆里,那个被叫做“母亲”的女人,自始自终都是那么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在见到修斯之前,特蕾莎只听母亲的言语描绘过男人的模样,她从没见过活生生的男人——虽然男人在这个国家没有什么稀罕的,相反,在这个国家,男人遍地都是,女人却少得可怜。青壮年如果想从教养院里得到一个能够生育的女人,是极其困难的。大部分女人一生都在不同的男人之间流转,特蕾莎有时偷瞄母亲干瘪又下垂的乳房,也曾经猜测过她究竟去过多少男人家里,生育过多少孩子呢?这时她经常忘记,自己也会重复同样的命运。
温妮的哭声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听起来已经奄奄一息,不胜哀戚。特蕾莎抱着小白兔温蒂,小心翼翼地缩在门后的阴影里偷听,有时她会祈祷温妮的哭声尽快停止,好让自己的恐慌好过一些,有时她又觉得应该让休斯好好教训一下温妮,让她哭的更撕心裂肺一点。正当她正聚精会神地跪在地上好听得更清楚的时候,突然,门开了,特蕾莎的房间门开了。只穿着衬衫和长裤的休斯出现在她面前,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发梢不断地往下渗着水,休斯静静地盯着特蕾莎,仿佛野狼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猎物,这一次他没有笑。特蕾莎呆呆地抬头望着他,温蒂挣扎着从她怀里跑开了。
修斯关上了门,“嘭!”特蕾莎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此时的她任由修斯抱起自己,不轻不重地放在床上,像一副僵硬的木偶一般。接着,修斯几乎是扯着解开了自己衬衫上的领结,一颗一颗揪开自己衬衫上的纽扣。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充满了压抑的呼吸声。
如果特蕾莎此时能看到自己,她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睁得大大的,像被狮子或者老虎咬断脖子的鹿,看起来非常无辜,还有那么一点可怜。特蕾莎感觉自己的灵魂升到了半空,看着自己的躯体一点一点挪到修斯身边,帮他脱下衬衫长裤,整齐地叠好,放到一边。再脱下自己的围兜、衬裙和长筒袜,然后,虽然不是很熟练——学着母亲教自己的方法,应对修斯突如其来的拥抱和需索。一切是那么的顺其自然。
这天休斯出门的时候,特蕾莎细心地给他系好扣子,打好领带。她仍然穿着衬裙,可是不带围兜了,休斯像往常一样笑着揉了揉她的鬈发,虽然现在她的头发不再随意地披散而是束起来了。休斯给了特蕾莎一笔钱,让她雇一个临时的女佣做家务,并且可以让邻居托雷帮忙换一下房间的设施,特蕾莎开心地接受了。
一切似乎没有什么不同,除了特蕾莎怀里没有抱着小白兔温蒂。
温妮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这时候,特蕾莎已经给小白兔温蒂在她的房间外面搭好了新的小窝。温妮披头散发地走到特蕾莎面前,眼皮浮肿,眼圈一片青紫,嘴角也破了,模样看起来十分凄惨。出乎意料地,特蕾莎并没有感到多么害怕,反而极其镇定地昂起脖子坐在沙发上。而温妮也没有像她想象中一样歇斯底里、大吵大闹,只是冷笑了几声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真正让特蕾莎感到吃惊的,是安娜——那个在教养院里被自己和艾莉讨厌的女孩子,居然就是自己邻居家的女人。邻居名叫托雷,是个块头很大的黑发汉子,和金发纤细、彬彬有礼的休斯不同,他有着一身蛮横的肌肉,一张阴沉的脸,是个让人一眼看上去就会觉得很可怕的男人。可是他对休斯表现得很恭敬,这多少让特蕾莎松了一口气,她向托雷请求帮忙的时候,他也很爽快的答应了,并且把自己家的女人送来做临时的女佣,这个女人——没想到就是安娜。
再见到安娜,特蕾莎心中五味杂陈。这个从小因为爱骂脏话被自己和艾莉讨厌的女孩子,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尤其是当她欣羡地看着特蕾莎高雅的穿着,恭敬地称呼她为“夫人”,以及夸奖她脚下的地毯是多么的奢侈名贵的时候,这种真诚的赞美简直让特蕾莎福至心灵,暂时把她身后那可怕的男人忘掉了。特蕾莎甚至还违背了和艾莉在一起时的诺言,把小兔温蒂展示给安娜看了,虽然安娜对此表现得兴趣缺缺,但特蕾莎认为这不过也是她向自己表示尊敬的一种方式罢了。
有一次,特蕾莎问起安娜,知不知道艾莉被什么样的男人接走了,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但安娜随即提议,因为自己的男人托雷在做马车生意,连休斯平常都是坐他的马车,如果特蕾莎有要出远门的需要,一定要记得找托雷。特蕾莎点头答应了,心里却想无论如何,绝对不坐托雷的马车。
有时,特蕾莎会在安娜身上看到一些若隐若现的伤痕,她很识趣的没有问,安娜也很识趣的没有讲。这种类似的伤痕她也在温妮身上看到过,自从温妮和休斯大吵了一架后,他们几乎就没有在一起过,有时候温妮会很早出门,彻夜不归,甚至几天几夜没有踪迹,休斯也懒得找她。不过他们还是偶尔会在一起,但往往不是两个人,会有几个邻居(其中就常常有托雷)或者不认识的人加入他们的狂欢,每当遇到这种情况,特蕾莎就会很识趣的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不管什么样的男人,上了床脱了衣服都是一个样子。"这是温妮的名言,和休斯在一起久了,特蕾莎深以为然。看起来温柔纤细的休斯,没想到对待每一次床事都不马虎,过于单刀直入的风格每每让特蕾莎吃痛不已。即使两人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磨合,可特蕾莎对于同房还是有条件反射性的恐惧。大概,休斯太想要一个孩子了,之前他和温妮在一起那么多年,都没能拥有一个孩子,否则这个家又怎么会有特蕾莎的位置呢?这个家太需要一个新生儿来填补空白了,不论是男是女,繁衍永远是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