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盛写过一首《诱惑的街》:以为一切残缺,都能用爱解决;可我除了爱你,没有别的凭借。
这词之所以脍炙人口,大概就在于每个人心中都有过那么一个人:他完美得就像是个梦想,也许有人追到过他,但大多数人没有。即便追到了,也大多已成往事。如今所怀念的,只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但奋不顾身的自己。就像一生都在追赶海边明灯的盖茨比一样。
这故事,俗一点是韩剧苦情歌,而到了大师们手里,却可以产出许多经典。毕竟,大师们会选择的素材,一定蕴藏着闪光点,可以让大师们有足够发挥空间的闪光点。
金庸在《白马啸西风》说:“即使在无所不知的<古兰经>里。也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你爱的人深深爱上了别人,你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其实还可以扩充为:如果你爱的人爱过你,但后来又深深爱上了别人,你该怎么办?
古龙《多情剑客无情剑》,李寻欢“林诗音嫁给了龙啸云我受虐我快乐”。恐怕也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类似的还有:卡尔维诺《树上的男爵》,柯希莫在树上,目送薇莪拉嫁作了公爵夫人。
那么如果逆风翻盘,把爱人抢回来了,又会怎样?
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阿里萨看着费尔米纳嫁了乌尔比诺,于是就和你耗着,终于把乌尔比诺耗到八十多岁耗死了,他自己和费尔米纳续上了夕阳恋。
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盖茨比万里迢迢来到长岛,就是为了重新找回已经嫁了的黛西。后来击败情敌,赢回了黛西,但好景不长。一等他死掉,黛西立刻又回头和老公双宿双飞了。
《呼啸山庄》,希斯克利夫被山庄老主人收养后,因受辱和恋爱不遂.外出致富。回来后对与初恋女友凯瑟琳结婚的地主林顿及其子女进行报复。最后,希斯克利夫和凯瑟琳的灵魂永远地在一起了。
这种故事无一例外都是以悲剧收场。无论是鬼魂在一起,还是夕阳恋,无论如何都和他们当初想得到的相去甚远。最惨的就是盖茨比这样:“黛西远不如他的梦想——并非她的过错,而是由于他的幻梦有巨大的活力。他的幻梦超越了她,超越了一切。”以身殉梦,却不知,那从头到尾都只是个梦。
现代社会,这个故事或许还有另外的模式。
电影《Her》中,西奥多与妻子凯瑟琳的婚姻走到了尽头。有一天,他在街上看到一个可以交谈的人工智能操作系统的广告,他最终买了一个回家。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给自己取名为萨曼莎的 AI 风趣幽默、懂得包容、随时随地关心支持他、非常愿意与他交流,而且还一无所求。最终他与智能系统相爱了。
因为在感情中的挫折,渴望找回逝去时光的想法,最终,人们找回的,却是一架人们专为这种人设计的机器。
在我们小的时候,看的故事都是《哆啦A梦》这一类:大雄,二次元第一挫男,用他的体贴,正直,奋不顾身,战胜了好像超级玛丽一样的情敌出木衫,最终赢得了女神的心。
静香也好,黛西也好,林诗音也好,其实都是我们心中的一个象征:是理想的人,是甜蜜爱情,是美好生活,是无忧无虑,更是我们从小受的一种教育:梦想,或者是一个实现梦想的公式——“只要你像他们一样,只要你不懈追求,精诚所至,最后你总会得到这一切”。
如果是一般的电视剧,结局就会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而那些真正深刻的,看完让人久久不能释怀的故事,还有一些更深的东西,是人心底最纯粹,最天真,最热烈的感情,也是最真实的人生。
每个失去女神的少年,失去男神的女孩,在他们失去之前,都是天真的,除了天真,什么都没有。
他们失去的女神男神,无论是单恋,还是相恋,在那一刻,都特别特别地,纯粹。真的是除了爱以外,什么都没有。
其实所谓的男神女神,大抵如此:他往往不是一个人,而是你心中所有对于美好的投射,你不知不觉地,把他当成了美好本身。但,他也是人,后来,你看他嫁了,或者娶了一个世俗的、徒有表面的、没有灵魂的伴侣后,你的世界就碎了。
所有的后续,不论是杀掉情敌、独自承受、逃避现实,其实背后的原因是一样的:被夺走的不只是他们的爱人,还包括他们对爱情、命运、与这个世界天真纯洁的想像。所以呢,他们会对爱人爱恨交加。爱以前的纯真烂漫,恨现在的庸碌世俗。这种割裂的眷恋无非说明,最初的爱人曾被他们寄托过最初、最完全的纯真——那还没有被世俗击碎的纯真。
这也是为何《了不起的盖茨比》会畅销至今的原因,盖茨比的历程击中了太多人,在结尾,菲茨杰拉德这么写道:盖茨比自己并不相信会有电话来的,而且他也许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倘若如此,他一定会觉得,他已经失去了那个温暖的旧世界,他为了生活在一个梦中太久而付出了太多代价。
他的梦醒了,可一旦梦醒了,他的生活也就没有意义了。没了意义,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当这个梦醒了的那一刻,那个旧的我们自己死掉的时候,或许才是我们真正成长的时候,或许很痛苦,甚至丑陋。但每个人都必须经历这个过程。
就像李宗盛在《爱的代价》中写的: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