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选择开猫咖的时候,为了节约租金,挑了个偏僻点的位置,也没做什么推广,全靠客人们的口口相传,客人不多,只够勉强糊口度日。
这一片除了猫咖所在的商住两用公寓楼,其他全是二三十年的老小区,七八层楼高,没有电梯,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虽说有不少楼房外面贴了彩色的瓷砖,但经年累月的风雨冲刷,颜色已经很暗淡了,不少地方都已经剥落,露出发霉斑驳的墙皮。
当然,这也让我能够在闲暇时站在阳台极目远眺,将大好风景,尤其是日落的光辉尽收眼底。
这里虽然租金便宜,但仍旧有相当多的房间和门面没能租出去,除去地理位置不好的因素外,还有一个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原因——隔壁小区不干净。
“不干净”可不是指环境脏乱差,实际上在政府部门的大力监管下,这些老旧城区的环境已经改善许多了,路面干净整洁,也没有占道经营的情况。
据说住在那个小区里的不少人都看到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一向是不信这些的,即使我的外公就是名阴阳道师。
但是,从我打算租房的那天开始,好心的房东就不断提醒我不要半夜独自去那个小区。
一般来说为了能把房子租出去,房东会尽量将不好的东西全部隐藏起来,而他却不厌其烦地提醒我,难道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真的这么吓人吗?
不如哪天去哪儿看看,我这么打算着。
猫咖正式营业之后,虽然不算忙碌,却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干其他的事情,去隔壁小区探险这个事慢慢也就搁置下来。
但我时常在阳台观察那个小区,除了确实陈旧,和其他小区也没太大的区别。白天也有人进进出出,多是些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太,很好看见年轻人,就算有时候看见一两个,也是那种打扮非常出格的夜店男女。
不过有件事我很好奇,为什么这样一个老旧的中式小区里会有一间基督教堂?
那间教堂不大,只比周围的民居高出半个头,我特地比划过一番,里面应该只有一个礼拜大厅和几间修士牧师住的房子。
会是外国牧师吗?反正我从来没看见过有外国人进出小区。
日子就这么过着,没想到我还真进小区的一天。
这天傍晚,忙了一整天的我正准备关门休息,清点猫的时候发现竟然少了一只。我心里一慌,赶紧到处寻找,屋里找遍了没有,又出去楼道里找。
楼道里有个做清洁的阿姨,看我慌慌张张的样子,问我是不是在找我,我点头。
“下楼了,就刚才把,也就一两分钟的事儿。”
我连忙致谢,然后冲下楼寻找,眼看着它跑出大厦,冲向马路对面。
这可把我吓得不行,这路上车来车往的,一不小心不就没了?
我一边喊着它的名字,一边加紧脚步追上,结果它如有神助,飞速穿过大街,闪进那个被告诫不要在晚上独自进去的小区。
不过这时候我顾不上其他,根本没有多做思考,也跟着冲了进去。
小区的名字叫单槐里,大门处没有铁门,只有几个木桩子略作门禁。
大门旁边有把交通岗那样的大伞,一个老大爷坐在伞下的躺椅上摇着蒲扇,看见我冲进去也没有阻拦,只是忍不住咳了几声。
天色渐渐暗下来,那只猫跑进来之后便不见了踪影,再加上小区里小路奇多,如羊肠般七转八折,很快我就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找猫了。
好在小区里还有些住户,每一户窗台的灯都亮着,为我增添了不少光。
约莫寻了半个多小时,几乎快要将整个小区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猫的影子,我有些担忧和失落,这只猫毕竟跟了我这么久,就这么不见了不仅可惜,而且极有可能就这么死掉。
我决定最后再找一圈,如果还是没有,就回家准备寻猫启事。
又找了一圈,等我抬起头时,那座教堂赫然出现在我眼前,昏暗中,墙上的窗户和大门组成一张怪异的巨脸,放佛下一秒就要将面前的人吞噬。
我突然觉得有些心慌,于是准备转身离开,却看见那只猫就蹲在教堂的门前,歪着头盯着我。
“张九龄,回家!”我呼喊它的名字,试图让它自己跑过来。
它没有反应,待在原地。
我深吸一口气,狠下心慢慢地往前靠近,那张巨脸离我越来越近,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突然,教堂的大门被推开一道缝隙,在模糊的绿光中,某样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将那只猫一把抓进门里。
一切发生得如此快,快得似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愣在原地冷汗直流,那是一种从心底往外冒出的最原始的恐惧,让我全身发抖,双腿不停打颤,想开口尖叫,却连嘴唇都难以开启。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才从门里伸出来的好像一根触手,就像章鱼那样。
我拔腿就跑,头也不回一直到跑出小区,那种几乎将我扼杀的压力才如潮水般退去,我再也忍不住,扶着墙狂吐不止。
那个可能是门卫的老大爷打着手电走过来:“小伙子,这大半夜的,怎么也不打个灯?”
“没事……”我惊魂未定,只能说出两个字来。
大爷看我吐得厉害,递给我一张纸:“不能喝就别喝这么多呀,年轻人要多注意身体。”
我接过纸,胡乱擦掉嘴边的呕吐物,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点点头。
“早点回家吧!”老大爷转身离开,“这电都停了一天了,怎么还不来。”
停电?我又是一怔,那刚才在小区里我看见的那些灯是怎么回事?
这小区果然有问题,我迅速穿过街道回到大厦的楼下,转身看时,那座小区到处都是黑压压的,像是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回到家里我依旧心有余悸,将屋里的灯全部打开,门窗紧紧关闭,才稍微感觉好了些。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思考让我头疼异常,那种呕吐感再次袭来,我赶紧吃了点安眠药,希望用沉睡来缓解这些痛苦。
睡梦中,我再次来到那座教堂前,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射出来模糊而黏稠的绿光。
一根触角的尾部从最下面伸出来,像舌头一样动来动去,说不出的恶心。
突然,触角似乎发现我的存在,停止了所有动作,连那些绿光也慢慢从空气中散去,最终只留下一座毫无反应的教堂,和一根直勾勾对着我的触角。
触角猛地朝我飞来,将我喉咙扼住,越缠越紧,越缠越紧……
我在恐惧中醒来,疯狂地抓自己的脖子,发现是我自己将被子牢牢压在脖子处才造成的窒息。
起床喝下一大杯水,紧张燥热的身体慢慢冷静下来,但我已经不敢再次入睡,只好打开窗户吹吹风。
好奇心让我忍不住将目光转向那座教堂,但看起来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吧!我这么安慰自己,决定明天白天再去看看。
第二天我没有营业,做好了完全准备,在正午阳光最为猛烈的时候钻进了小区。
老大爷依旧在门口摇着蒲扇,对我不理不睬。
和我昨天来时一样,小区里非常安静,我能听见自己的每一步。
有几户门开着,都是老人坐在门口,双目无神,机械般的看着我走过。
终于,我再次来到那座教堂的门前,昨晚天色太暗没有看清,原来它的正面造型并不是传统的基督教堂,准确来说,它可能就不是一座教堂。
它的整体风格更偏哥特式,只是颜色涂成了鲜艳的红色,远处看来才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座教堂。
大门到栅栏的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只留下一条小径通向大门。
我拿出当年外婆给我从庙里求来的念珠,大着胆子慢慢走过去,还好,没有发生任何不寻常的事情。等走近了,才发现大门上有一把已经生锈的大铁锁,边上甚至还有蜘蛛网。
看起来这座教堂已经废弃很久了,果然昨晚的经历只是幻觉吗?
没想到自己的压力已经大到如此地步,我苦笑着摇头,转身离开。
而在出小区之前,那只跑丢的猫竟然自己跑到我脚边疯狂叫,我一把将它抱起带回了猫咖。
解开心中困惑之后,整个人轻松不少,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又开始为猫咖忙碌起来。
直到那天……
那天临近傍晚,原本晴朗的天起突然狂风大作,一大朵乌云从东边飘过来,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将整个世界淋了个通透。
客人们见暴雨骤起,纷纷离开回家,我也觉得难得这么早能休息,便关了门站在窗台一边抽烟一边感受暴雨带来的清凉。
突然,一股巨大的恐惧骤然而至,我的太阳穴像是受到大锤的重击,疼得几乎快要裂开来。
我看向教堂,在电闪雷鸣里它好像活了过来,挥舞着巨大的触角,将所有东西砸成齑粉。
我赶紧关上窗户,把自己躲进被窝里,不停颤抖。
从那天开始,我每晚都会做噩梦。
梦的内容和我最开始那晚的梦一摸一样,只是那扇门似乎打开的越来越多,那根伸出来的触角也越来越长,我离门的距离越来越近,被触角勒住脖子的感觉也越来越真实。
我非常害怕,我不知道那扇门后面是什么,那根触角的主人是谁,它为什么要缠上我,一切我都不知道,我陷入了巨大的恐惧当中。
到后来我几乎整夜不敢睡觉,精神越来越差,不得已,我关掉猫咖,和家人朋友说了这件事,但大家都表示是因为压力大而已,让我去看医生。
这绝对不是压力大!
我一度也这么认为,但那些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得好像我每晚都在那座教堂门前度过。
于是,我决定要亲自进入教堂里看看,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恶魔!
这一次我没有选择白天去,也许那个东西只有晚上才会出来。
拿上那串念珠,我再次走进了那个小区。
蒲扇还在地上,门卫大爷不知道去向,但我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东西,而是径直跑到了教堂的门前。
那把生锈的大铁锁依旧在那儿,只是大雨已经将蛛网冲刷干净。
我从背包里取出铁锤,照着铁锁砸下去,发出整耳欲聋的声音。
我没敢砸第二下,因为我听见四周传来了异样的声音。
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就像,就像一条巨大的鲶鱼在地上爬行,哪怕只是听声音,你也能感受到那种黏糊糊的恶心感。
“咕咚!”
这个声音是从门里传来,像是气泡从黏稠的液体里冒出来,然后破裂的声音。
“咕咚、咕咚、咕咚……”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
我害怕了,恐惧和恶心从胃里,从脚底,从手心,从耳朵,从嘴巴,从四面八方袭来,我扔掉铁锤,倒退着跌倒在灌木丛里。
手脚并用,我慌不择路,只顾着往远离教堂的方向跑,突然撞到什么东西。
缓缓抬头,是门卫大爷。
但不只是门卫大爷,还有好多人,他们站成一排,眼神空洞而炙热地盯着教堂,似乎根本没有看见我。
“快走!离开这儿!”我疯狂地叫喊着,但他们完全没有理会。我伸手去抓他们,却根本抓不住,因为他们身上满是黏液。
我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右手,绿色的黏液从上面滴落在地,手指慢慢变长变软,最后完全化成了章鱼触手的模样。
我尖叫着撞开挡在面前的所有人,像一头发疯的野牛般冲出小区,用自己的右手狠狠地撞击路边的铁栅栏,直到它完全断裂。
断掉的触手在地上蠕动,我再也承受不了如此痛苦,眼前一黑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