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九大声道:“对,老子就是要对她下手,先和弟兄们轮奸了她,再把她杀了,剜出她腹中孩子,祭奠扬州城数十万父老。”
“畜生!”史政忽然抬起手,巴掌狠狠砸在胡老九脸上。
胡老九不为所动,轻点嘴角鲜血,又抹在额头,鲜红的血在昏暗的火光下显得发紫,紫得瘆人。
刘权见此景,吃了一惊,忙过去拉住胡老九:“老九,少将军一时气迷心,你切不可冲动。”
胡老九水牛般喘着粗气,握刀的手咯咯作响。史政也冷冷盯着胡老九,一言不发。
刘权见状,又上前扶住史政:“少将军,你随我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史政点点头,端粥跟在刘权身后。
零星雨打在身上,潮湿冰冷。然而二人逃在外数日,已经习惯了这种雨的冷清,他们一前一后,默默走着,丝毫不受雨的影响,除了偶尔被雨水黏住头发,影响视线。
刘权拐向旁边的林子里,向深处走了近百步才停下。史政规矩停在他背后。
“少将军,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刘权转过身:“你何苦为了一个金人,得罪众兄弟。”
“她是金人不假,可扬州的事,跟她丝毫无关。我们纵然复仇心切,也不能找一个女人发泄。”
刘权紧盯着史政。黑暗中史政看不清刘权的眼,仍觉得浑身颤栗,雨水打在身上,也更凉了。
“你爱上她了,所以你不希望我们动她。”刘权忽然开口。
史政吓了一跳,手一抖,碗里的粥倾出些许,滚烫的粥火热。
“不可能。”史政稳定情绪:“婉婷死后,我今生今世不会再爱其他人。”
“那你就别再滥发慈悲,”刘权在恳求:“少将军,扬州破了,你不再是史阁部的侄子,我也不是史阁部的幕僚。咱们现在和胡老九、蔡七那些人一样,都是逃难的荒民。他们推崇咱们,只因为史阁部。现在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金人,得罪他们没有任何好处。我和你一样,我也不同意他们的要求,可咱们现在……”
“权叔,”史政打断刘权的话:“别说了,我一定要保护好那个女人。”
“你……”刘权气得说不出话。
“扬州城里,我没有保护好婉婷,是我的错,我这辈子怕都会活在噩梦里。可现在我看到那个女人,她和婉婷一样年轻,也怀了孕。我想这是老天爷另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还是那句话,打仗杀人是咱们男人的事,女人没理由为战争负责。那日我有愧婉婷,今天我一定会保护好这个女人,没有人能伤害她。”
冷风吹雨,灌入刘权衣内,刘权觉得天气更凉了。
“出城前,我答应过夫人,要保护好你们。可少夫人都没能安稳出城,现在你又一意孤行。少将军,你有没有替我想过,你若再出事,我如何对得起夫人的托付。”刘权低声哽咽问道。
“权叔,你对史家做得够好了,我叔叔婶婶天上若有灵,定不会怪你的。我的事,我清楚该怎么做,您的好意,史政感激不尽。”
刘权无奈地叹口气:“你是主,我是仆,我还能说什么。”
“那我回去了,权叔。”史政害怕说话久了,胡老九几个趁机伤害女人。
刘权嘴里含糊嘀咕几个字,史政也没听清,只察觉刘权内心很失望,很无助,不到五十岁的他,身上忽然涌现出七十岁的沧桑。
史政也在那瞬间发现,他亏欠别人太多,多得一辈子都还不完。
女人坐在草垫上,拨弄着火堆,眼里充斥着迷茫,恐惧,也有卑微的希望,似已出神,又不时偏过头,盯着厚厚的草帘,听着潇潇的春雨。
史政走了进来,仍旧面无表情,似乎没有被刚才的事影响心情。将瓷碗递给女人,还有两根断枝。细嫩的枝条,淡灰色树皮已被剥去,只留下嫩白的枝节。女人摸着嫩白的枝条,忽然流下泪。
史政见她流泪,嘴角蠕动,还是忍住没说话。
女人低下头,用树枝拨动瓷碗里的粥,小心翼翼送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