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31 两脚朝天的鸟
那是一条不富裕的街道，路的开始有一盏老式的路灯，灯罩上四块已经发黄的玻璃经过了时间的腐蚀显得不再清透。地上的落叶还没有被清扫，街边的停着几辆破旧的老车，四周的房屋阳台三三两两的挂着衣服。
那个酒吧就在这条街中间的十字路口旁，那时候每天我都要穿过这条马路才能到达酒吧门口。
我牵着四岁大的儿子走在了街上，风混着草地和树叶的气味微微的吹过，干干的，涩涩的。我闭着眼睛深呼吸，空气伴随着气味进入我的肺里，慢慢的呼出去，就像那时候香烟从肺里慢慢呼出的样子。这时候我牵着儿子，那时候你牵着我。
我们往前走，街道两旁的商店基本都关上了铁门，只有一家杂货店还开着，不知道那位经常卖我香烟的老阿姨还在不在，儿子看了看我，示意他想喝饮料，我拒绝了，他嘟着嘴看着前方，我说等下就要吃晚饭了，现在喝饮料不乖。我走到了杂货店的门口，看着香烟的展示架，伸手指了指一盒七星香烟。看店的是一位年轻人女士，她站起身来拿烟丢给了我，坐下来继续看着她的手机，我顺便买了一个打火机，问了她以前的老阿姨去了哪里，女士说不清楚，她也刚来，我转过身离开。
儿子疑惑的看着我，我希望他不会开口问我这是什么，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包烟是那时候我和你最经常抽的牌子。
我们刚来到了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靠着家里人给的一点钱交了房租后，便没剩下多少。那是一间18平方的单间，印象中的那空间只容得下一张床。我和你怕吃饭弄脏了床单，只敢坐在地上，连坐垫都没有。
“我们第一个月工资就去买两个坐垫”这是你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目标，冰凉的地板坐着我们屁股发疼，我把所有夏天的衣服都翻了出来，选择了几件不经常穿的短袖，叠起来放在地上。我至今都还记得刚住在这里烧的第一壶热水，那热腾腾的蒸汽，那开着口等待着热水的泡面。
”料都全放进去吗？“
”都放吧，这里太冷了，辣一点暖暖身子也好“你打开书包，把黑色的电脑笔记本拿了出来。
儿子跟我说他饿了，我跟他说还有一个地方妈妈要去看一看，看完就带他去吃披萨，他乐坏了，唱起了动画片里的歌。
我手拿着香烟和火机，这两者叠加的重量填补了我对过去记忆的缺失，我记得总去老阿姨那儿买烟的是我，因为你总是在忙着削土豆，有时候我会拿着炸得金黄的土豆给老阿姨吃，她总是送我一个打火机以表谢意。就是这段路，我再次拿着香烟和打火机走在了这条去酒吧的路上。
这是我们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那天我和你把自己的简历发完，决定出门走走，熟悉一下环境。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我们才发现房子里原来一点儿都不透进阳光。我们走到了这酒吧的门口，看见门外的招聘消息，需要两位服务员。
你对着我坏笑了一下，拉着我进了酒吧。
“真的假的？做服务员？”我话都还没有说完，你就已经进了门。
街角的酒吧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左边是桌子，右手边是吧台，吧台后面展示着各种不同的洋酒，灯光照射着玻璃瓶反射着不同颜色的光线，这些只是摆设吧我心想？到后来我能背出所有酒的名字和它们摆放的位置。
当酒吧老板跟我们说他从未试过同时招一对情侣的时候，老板让你进了厨房削土豆，却给了我一块干净的布让我把酒杯子重新擦一遍，我们不知道工资多少却已经开始了工作。
直到后来酒吧转让，我和你承接了这个酒吧。
而现在这个酒吧就在我的眼前，我看着那熟悉的门框，门把手被换成了新的铜质把手，我还是喜欢木质的。
我推开了门，闻到了放在桌子上蜡烛的香味，不过现在他们换成了别的香味，我和你那时候最喜欢橘子味的蜡烛，客人们晚上在这里喝酒抽烟，闻到了橘子味的东西会稍微清醒一点。
我是为了那一个东西回来的，我希望它还挂在墙上。
那是我们接手酒吧的第一张现金，你说无论金额大小都要把它收藏起来，作为一个纪念。
幸好，那晚来的是一对情侣，他们要了两杯长岛冰茶和一些下酒的小菜，给了张一百元。
现在那张一百元也许就还在墙上。
酒吧的灯还没有开，甚至吧台都没有人在，只听见后面厨房有声音。我看过去那曾经挂着一百元的相框的方向，已变成了一幅画。儿子拉了拉我的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我点了点头，他坐了上去。我绕道了吧台的后面，瞧了瞧厨房的门。一个大叔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我跟他打了个招呼，他开门出来了。
“有什么事吗小姐？”
”我想问一下之前挂在那边有一张纸钱的相框去了哪里？”
“那个啊，让我想一想“大叔走到台后面的柜子顿了下来。我踮起脚看着他拉出来的抽屉，希望里面会出现类似相框的东西。
他一直在用手翻着。
”那天客人们玩飞镖，刚好砸中了这个相框“大叔看了我一眼，继续蹲着翻抽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