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紫色的独角兽

2017-12-14 17:30:06 作者:G_Unicorn

Prologue

威廉从空中落下,他看见了青色的山,桥上的围栏,宽阔无比的大河,以及汩汩流动的水面。他在空中不停扑腾,旋转,拼死想要抓住什么,可都是徒劳。平时从未在意过的空气,在此刻犹如凝实的幕布一样,从威廉的脸上,背上,手心上,双腿上疯狂地拉扯着。就好像有一个小丑,企图用这块幕布拯救他的下落一样。但小丑总是在开玩笑,这块幕布毫无作用,威廉只感到河面传来恐怖的吸力,将他拉入其中。从他从高架桥上掉下来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死定了。这一辈子,就在这里,走到尽头了。威廉时常听说,人快死的时候会像跑马灯一样看见自己一生的经历。可是现在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到底做过些什么?有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吗?好像全都没有……威廉觉得很茫然,可他并无悔恨。他只是想到,当自己的尸体被水泡到发胀,冲到下游的时候,是怎样一种丑态呢?也许镇上的人们都会远远地在岸上站着,对着自己丑陋的尸体指指点点吧。想到这,威廉突然有了活力,心中冒出一团熊熊火焰,他绝不允许这发生,绝不!他突然开始拼命挣扎,可他还是在不断地下坠,下坠,直到落入水中。啪嗒。威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阵剧烈的疼痛和刺骨的寒冷笼罩了他。他的意识开始迅速模糊,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威廉想起很久以前,好像也有一个人掉下了桥。

《【幻想】紫色的独角兽》by G_Unicorn

Unirocn in Violet

1

“哎,你们听说了吗,上个星期有个人从桥上掉下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尸体呢!”兰斯说道。“是那座高架桥吗?两百多米,上边儿修了铁路那个?”兰斯的一个死党问道。“是啊,就是那个。”兰斯说。“那高架桥也是人走的?乖乖,那么高,还窄,又经常有火车过。”“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走那条铁路。”兰斯说,“不过,你们想不想试试?那儿风景可好了,依山傍水的,我还从来没去过呢!”“你就不怕也摔下去?”“怕什么,不就是一高架桥吗?怎么,你不敢去?”兰斯问道。“唔…也不是不敢……”“那不就得了,走,今儿放学就去。”兰斯几个人正说得起劲,威廉听了,露出嘲讽的表情。“你长这么大,连高架桥都没去过吗?”威廉说。“哦?你去过?你天天放了学就蹲在乔木林那儿,你去过高架桥?别开玩笑了。”兰斯不甘示弱道。“你知道我天天蹲乔木林那儿干嘛吗?”威廉说。他不等兰斯说话:“告诉你们。我在那儿看见了一头独角兽!”兰斯几个人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哇,独角兽,你好厉害哦,威廉。”兰斯嘲笑道。“哪有什么独角兽,你在做什么梦啊?”兰斯的一个死党说。“乔木林不就在镇上吗?真有独角兽,镇上那么多人,早给人发现了,哪里轮得到你?”兰斯不屑道。“雪莉,你说是不是?”兰斯转向旁边一个金发的女孩。威廉一直喜欢雪莉,他看着雪莉,希望她能支持自己。雪莉露出失措的表情,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威廉,你看吧!就连雪莉也不相信你!”“哈哈哈哈,傻子。”兰斯笑道。威廉气不打一处来,虽然自己有点儿争了,可是独角兽这事,他可是真的看见了。那头紫色的独角兽,健步如飞,从乔木林深处一晃而过。只是他一时之间,真的想不好要怎么证明自己。雪梨看不下去了,说:“威廉,那是真的吗?”威廉很认真地点点头。雪莉说:“那,不如你带我们去看看?”

2

于是,当天放学后,他们一行人就跟着威廉来到了教堂后边儿的乔木林。现在虽然刚入冬不久,但一连下了几场大雪,气温骤降。厚厚的雪没到了他们的膝盖,树上一层层地叠着雪,几个人穿着单薄的校服,风直接往脖子里灌。他们在一棵大树后面窝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威廉,怎么还没看见独角兽?冷死我了。”兰斯叫道。“我真该回家吹暖气。”兰斯的一个死党说道。“鬼才会出现呢!我不该来这瞎搞。”兰斯的几个死党抱怨道。威廉急了,连连用食指捂嘴:“嘘!嘘!你们小声点!会吓到独角兽的!这样它就不会出现了!”见其他几个人还在不停说话,他急得用手连连拍他们。“别出声!别出声!嘘!嘘!”几个人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总算消停了下来。他们又在这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太阳快下山了,就是没看见独角兽。兰斯说:“威廉,你这个骗子,我真的是吃了迷魂药了才跟你来这,冻死我了。”不等威廉说话,兰斯就带着几个死党准备离开:“我本该去高架桥那儿玩儿的!真是傻了吧唧地陪你在这等了半天。”说完,他气冲冲地走了,一点儿面子不给。雪莉也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给冻的还是给失望的。威廉急得直跺脚,他明明就看到了一个独角兽。为什么这家伙就是不相信他呢?混蛋!这些人都是混蛋!害得自己在雪莉面前丢了脸。不知道雪莉会怎么看自己了。她会嫌弃我吗?威廉忐忑不安地想着,他观察着雪莉的表情,想要从其中读出什么讯息来。后者微微地皱着眉,有一些失望。威廉看见自己喜欢的人这副模样,难受极了。兰斯那帮混蛋怎么看我无所谓,可是雪莉!雪莉不会觉得我在骗她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啊!威廉绝望死了。

3

第二天,他们放学后,兰斯把大伙叫到一起,提出去高架桥那儿。小镇不远处有一条大河,叫福克河,有五百多米宽,高架桥就横架在河两岸的山脊上。他们几个看着威廉,颇有挑衅地发出了邀请:“威廉,敢来吗?这个可比‘独角兽’厉害多了!”威廉一直都有恐高症,他可害怕那条两百米高的铁路。可是一想到雪莉在旁边,他就觉得自己不能避。必须向雪莉证明自己,自己还是很优秀的。昨天没能等到独角兽出现,雪莉已经对自己失望了。今天不能再这样了,一定得让雪莉对自己刮目相看!威廉吸了口气,理直气壮地说:“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走高架桥吗?”他刚说完,雪莉就在后面扯了扯他的手,脸上满是担忧。威廉转过头去:“没关系,一会儿他们上去肯定会被吓死,我来保护你!”

4

于是,他们一行人就爬上了山,跑到了高架桥上去。走在上面,看见的风景和平时完全不一样,漂亮极了。绿山长轨,水天一线。可是,他们完全没想到,这上面的风竟然这么大。兰斯他们几个走在前面,威廉和雪莉走在后面。威廉上来以后,无时无刻不害怕着。恐高这个问题他都觉得还好,相比于如果有火车从后面开过来的话。威廉一度想认个怂,打退堂鼓,不过好在铁路旁隔三差五地就有一个凸出来的小站台,不宽,但可以站那躲火车。看见这玩意儿,威廉才勉强鼓起勇气,往前边儿走。可是这条铁路修了好多年了,也没见怎么修缮过,两边的围栏全都是锈。威廉一边走,一边拼命期待着赶紧走到下一个站台那儿。每次走过一个站台,威廉就很紧张,忍不住往后看一眼,生怕火车马上就要出来。可是怕什么总就要来什么。当他们走到河中央的时候,火车沉闷悠长的笛声从后面的山脊处猛烈地响了起来。威廉吓得马上往后边儿看,就在远远的地方,火车正从山后的弯道处飞速开来。“该死,我为什么非要跑这上面来?”威廉想到。怎么办!我会不会被撞死啊?太可怕了。不,不行,不能让雪莉看见我慌张的样子,我必须冷静下来。是的,冷静下来。威廉发现他们正好处于两个站台之间的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这时,兰斯他们也发现了火车,他们尖叫着跑向了前面的站台。威廉拉起雪莉的手,也赶紧跟着跑过去。他们拼命地跑着,巨大的危机就在身后,谁都不敢分心。本来难走的铁路,现在也突然如履平地一般,在脚下飞速地滑过。很快,兰斯他们就走到了平台上,可是威廉却发现,站台被挤满了!本来就不大的站台,站上几个人后,实在是太过于拥挤。而且平台的栏杆又矮又细,大家都不敢太靠边,可是又不敢离铁轨太近,所以几个人紧紧地挤了在一起,在平台的中央窜成一团。威廉看了一眼身后的火车,很近了,火车已经绕过了弯,开始开到河上来了。雪莉惊慌失措地看着威廉,不知道怎么办。威廉一把拉过雪莉,想要挤到平台上去,他们刚一上去,兰斯就大叫:“喂!你们在干嘛!挤不下了!快走,别待在这!”可是威廉已经吓蒙了,只是紧紧撰着雪莉的手,不肯离开。兰斯被挤到了边缘的地方,他看见那年久失修生锈的栏杆。栏杆下宛若深渊,吓得兰斯往人群中猛地一跳。这时,火车也开到了他们那儿。这尊钢铁怪兽咆哮着,碾压着铁轨,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他们只感到一阵天旋地动,完全站不稳。兰斯扑到人群中,为首的威廉被扑倒,其余的人被狠狠地撞到身后的栏杆上。年久失修的栏杆面对猛然撞过来的几个人,就像螳臂当车一样被碾烂。他们就这样尖叫着掉了下去。像下饺子一样掉下去了。威廉和兰斯在地上看着这一切,惊呆了,他们甚至连一点儿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等他们懵了一两秒,又或许是更长的时间,威廉先反应过来,猛地站起来,往下面看。他看见兰斯的死党们落入水中,雪莉也尖叫着掉了进去。他们在水里甚至都没能够扑腾一下,只听得一阵巨响,偌大的水花飞溅而起。等到水花落下之后,河面上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时火车也渐渐停了下来,列车员从车厢里出来查看情况,车里的人们纷纷拿起手机报警……

5

这件事在当时的小镇上引起了好大一阵的风波,几乎霸占了整个小镇的报纸头条。消防队在河流的下流乔木林边一连打捞了四十九天的尸体,除了雪莉,所有人都被找到了。他们打捞的时候,威廉每天都蹲在乔木林边,等待着雪莉被发现,到最后,消防队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还不肯走,还是他的姨妈拖着他回去的。那些遇难的孩子们的家属对当局抗议,痛斥他们只知修铁路招商引资,却从不好好维护,导致惨剧发生。镇上的人们一度联名要求关闭铁路,举行游行,政府置之不理,还派出了防暴警察。场面一度剑拔弩张,不过争到最后,却是双方妥协,政府在大河两边的铁路入口处设置了两个警告牌,关闭了铁路桥,并绕远在陆地上修了一条新的铁路作为替代。而镇民们也停止了游行。

6

后来威廉考上了神学院,成为了一名牧师,回到了小镇,在乔木林旁的教堂工作。在没有公事的时候,他常常一个人走到河边,默默发呆,他时常后悔当初不听雪莉的劝,非要走上那条铁路。这天,威廉在河边发呆,突然有一个人走了过来。那是一个穿着风衣的英俊男子,他见到威廉,取下帽子,礼貌地打了招呼。“您好,我是李斯特,加州猎人杂志的记者。请问您是威廉先生吗?我正在写一个关于多年前铁路坠亡事件的专题报道,可以占用您一点时间吗?”威廉厌恶地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不发一语。自从当年那件事发生以后,有许多人都来采访过威廉。威廉真的很不喜欢被陌生人查户口一样问来问去。他真的觉得记者们很烦人。所以到后来,他对这种记者都直接是一个臭脸摆过去。英俊男子见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他们做记者这一行的,采访的都是一些尖锐的问题,当事人一般不怎么愿意和他们这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掏心掏肺。不过,他在来这里之前就做足了功课,除了尽可能地收集了当年的资料,他也预想到了威廉不愿接受采访的情况,因此他并不惊慌。根据资料,威廉是在兰斯的挑衅下踏上铁路的。一般会被轻易挑衅的人,都相当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所以,李斯特拿出早就想好的应对方案。他轻咳了一声,故作姿态地问道:“威廉先生,您还没能走出当年的悲痛吗?我不是说您太沉湎于过去,只是……”李斯特顿了顿:“您是不是还是很怕那条铁路啊?您看,人应该坚强起来,直面过去留下的心魔,这样才能往前继续前进,是不是?”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观察着威廉的神态,不过任凭他怎么说,后者都没有露出什么异样,这让李斯特有点失望。他没想到,自己这么激怒这个年轻牧师,后者竟然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挑衅。也许,这个威廉成为牧师以后,心性成熟了很多吧?不过,这对于李斯特来说并不算什么,他还可以去采访兰斯,他也在这个镇上呢。其实李斯特不知道,威廉心里已经气炸了,只是自从在神学院毕业以后,威廉成天帮别人听他们的忏悔,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听过了,所以早就习以为常地保持着面无表情。这才没被记者发现。“什么意思?这个人是说我现在都还有心理阴影,不敢上铁路?开什么玩笑,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会在意吗?我是胆小的人吗?”威廉这么想着,却依旧不动声色。“抱歉,威廉先生,是我太唐突了,这是我的名片。嗯……如果您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可以联系我。”李斯特甩下一句礼貌性的话,不太抱期望地递了明信片过去,就匆匆走了。第二天,当李斯特采访完兰斯,从他家里走出来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他略有所悟地接起,果不其然,是关于威廉的电话,只是,却是警察局打来的。电话里说,威廉于今日凌晨从铁路上不慎跌落入水,现在已经失踪,找不到尸体。李斯特是见过威廉的最后一个人,警方怀疑威廉的死与他有关,所以将他带到了局里审问。

epilogue

威廉掉下去以后,心中后悔万分。自己真是蠢死了。为什么非要走到铁路上来。这条铁路被关闭多年,铁轨中间有一段竟是破了个口子,一个没注意,威廉就掉了下去。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一股恐怖的疼痛和窒息感笼罩着他。他想起很多年前,兰斯说的那个掉到水里的人。也想起雪莉。自己还有好多道歉的话没给雪莉说。如今,自己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受不了别人的挑衅,做出蠢事来。威廉的意识渐渐模糊,在一片昏暗中,他看见一头紫色的独角兽,从黑暗中慢慢出现,将他驼在了背上。“威廉,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冥冥之中,威廉听到了像雪莉的声音,他想回应,可是自己却发不出声音。“我,兰斯,还有那个记者,还有你生命中遇见过的许多人……”“我们的一生,总会遇见许多的人,不是吗?”“如果任谁的意见都会影响你,动摇你,那你还是你自己吗?”“你是谁?威廉?”“你现在还是你吗?”威廉说不出话来,他只看见独角兽驮着他,从黑暗的水中浮起。独角兽如月般皎洁的身姿在水面上奔驰,渐渐带着他飞向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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