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森·罗宾系列的作者,我的好友莫里斯·勒布朗正坐在他房间的落地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晚霞。我在窗外,并不打算克制自己恶作剧的冲动,而他则被我的突然出现吓得摔坏了钢笔。总是这样一惊一乍的可不行呀,好莫里斯!要是像某些人执意相信的那样,你可得用你的笔指引我行动的方向呢!
解下绳索翻窗进屋,勒布朗小姐的闺房——我若真的这么称呼,他是一定会生气的——似乎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添了些花作为装饰,寝具也换了夏季的。充当餐桌的茶几旁只有两把足够舒适的便椅,预定的晚餐已经送上,罩子还盖着,葡萄酒醒在一旁。我很乐意假装没有人早早地把菜色向我报告过了。
我们像往常那样,彼此闲聊,多半都是他问我的种种近况。我则变换着嗓音语气腔调,连说带演的讲给他听,房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彼此坦诚亲密得如同从未分开过的孪生兄弟。即使过于寡淡的食物,也无法抹煞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场生日宴会呀!
直到他问及我的婚姻。
正如我的化装术无法完全遮盖住手臂上那道疤痕,我的演技也同样不能掩饰心底最深刻的伤。我的心跳失速,嘴唇在颤抖,单片镜之后变化的眼神都已落在莫里斯眼中。看着他慌张而充满歉意的表情,我忽然意识到没有必要瞒着他。我已将自己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经历讲与他听,那酸楚苦涩的部分也同样可以向他倾诉——或许他是唯一可以信赖也可以理解的倾诉者。
“莫里斯呀,我有个故事想要讲给你听。但你一定得答应我,对上帝发誓,除非我本人请求,否则决不将我接下来所说的内容斥诸笔端,无论是否发表;也不能讲给任何人知道。你能答应我吗?”
“那是十年之前,我的二十岁生日……”
@克拉丽丝·德蒂格:
翩纤十指穿过淡蓝绸带将千万青丝尽数盘于耳后,华丽厚重的镜花钗肆意绽放在发髻周围。朱唇微启,待玫红色泽掠过薄唇又自浅而深氤氲开来。莲步轻移,绿枝花苞长裙上点缀的翡翠镶银镂雕纽扣小幅度地摆动,粼粼光华纷乱闪耀,宝石蓝和翡翠绿一时交相缠绕,宛若水痕。
行至镜前蓦然抬首,眼前陌生女子的脸便是让自己也着实感到震惊。
拉乌尔喜欢标致的女子,那我这副皮囊,想必能赚足了他的欢心吧。
多久没能像今天这般沉下心来好好打扮自己,无心计算,只知道过去的一年里凝重如无边梦魇,平静海面上狂风乍起,巨浪翻涌,拉乌尔和我突然置身漩涡正中央,稍不留神就会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而今一切熄灯结束,就像再大的暴雨都有平息的一天,再恐怖的梦都有清醒的一天,我又能做回无忧无虑的克拉丽丝小姐了。不,这样说略失精准,虽说克拉丽丝·罗平这个名字听起来像奇怪的异教徒,但不管怎样,我是爱到了骨子里的。
今年我们二十岁,来日方长,还有大把时光大把欢乐留在今后漫漫岁月里与他分享。想象不久后的某一天他也许会抱起我放在普罗旺斯的花海里,直视我的眼睛说爱我。或者在土耳其纷飞的热气球上,他揽住我静静听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上帝原谅我这个蠢姑娘的幻想吧,我只是......无处消解这份巨大的欣喜,我们的生活将以一副全新的模样铺陈在眼前。
[我可爱的克拉丽丝,你的美真叫我神魂颠倒哩。]
我发着呆,没注意到拉乌尔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现在他以一种别扭的姿态环绕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肩膀上,双手极其不安分地在我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游移。
[亚森,你又来捣乱了。]
故作生气地皱起秀眉娇嗔,眉心在触碰到他温柔宠溺的目光后迅速展平成一张白纸。而后微微侧过头去飞快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两片红云与此同时飞上脸颊。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不许多要。]
[你已经把自己送到我怀里来了,还有我们即将到来的小若望,难道不算是最好的礼物吗,罗平夫人?]
我为最后那个直白的称呼几乎害羞得低下头去,而在我回过神来之前,已经被这个放肆的家伙打横抱起,双脚离地的失衡感让我很快放弃了挣扎,安安静静靠在他胸口上听他哼唱不成曲调的歌。
上帝啊,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美梦,请别让我这么快就醒呀。
行至餐厅,他将我轻轻放在一把高脚凳上,正当我想趁机继续刚才尚未深入的一吻,我们都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真是扫兴的家伙呢。我朝着拉乌尔吐了吐舌头,而他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约瑟芬·巴尔莎摩:
你听过森林深处无人小屋里木柴在火舌的舔舐下噼啪作响吗?
你见过吻上哥特女子红唇的蓝色妖姬变作勋章别在心上人衣裾飘摇处吗?
你相信两百年的余生抵不过一个与你相拥而眠听着海水拍打碣石的晴朗夜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