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走不进的现实
“宝,醒醒,你不是要去参加同学会么,不赶趟了,快起来,懒猫……”
老公把瑛子摇醒了,午后温暖的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溜了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那”,瑛子一边埋怨着一边快速下床梳洗。
“我都叫你多少遍了,还不是你大半夜哭,瞧你那眼睛肿的。”
瑛子赶忙拿过镜子照了照,呀,还真是,“哼,还不是你在梦里气我,都怪你!”
“还有你这样不讲理的,赶紧用冷毛巾敷敷眼睛吧。我走了啊,单位临时有点事儿。别玩儿得太晚,早些回来啊。”
和别的女人不一样,瑛子上班的时候从不化妆,她很怕被天天见面的人品头论足的,最好谁都别注意她才好。但平时出去玩儿、和闺蜜逛街或者和老公的朋友吃饭唱K,她都会精心画个妆,或素淡或浓艳,随心情、看场合。
今天是大学毕业这么多年来她参加的第一次同学会,瑛子想着 在老同学面前不能太随意,显得不够重视,也不能太隆重,显得过分在意,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就好。
于是,她淡淡描了描眉,淡淡敷了一层质地轻薄的粉,淡淡涂了浅粉色唇膏,一切都是淡淡的。
打开衣柜找出一件翻领红毛衫,配一条灰格呢的百褶短裙,一双黑色长筒靴,再梳个高高的马尾,喜庆又不失活泼。瑛子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背上卡通双肩背包轻快地跑下楼去,那心情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
到了餐厅的包房,已经来了好些同学,大概有二十来个。瑛子一进门,几个男生就颇有些惊奇地笑起来:呦,你咋一点儿没变啊,还背书包蹦蹦哒哒的呢。瑛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在女生这桌找了个空位子坐下,兴高采烈地和女生们叽叽喳喳聊起老公、孩子,还有那些曾经的过往。瑛子心里很高兴,因为大家都说她看着一点儿不像个当了妈妈的人。
和同学在一起真好啊,不管分开了多少年,见了面还是一样的亲,就像昨天我们还在一起上课,今儿疯完了回去睡一觉,明儿还要一起上课一样。瑛子一边吃着、聊着,一边幸福地想着。
汤足饭饱,大家伙儿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起各自的工作、各行业前景、政策走势、汇率变化等等,瑛子一下子感到气氛不一样了,在大家貌似轻松的闲聊中隐隐透着些严肃的意味和现实的气息。同学们聊着聊着交换起名片来,并互相承诺着分享人脉资源。
瑛子一点也插不上话,她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的主妇生活已经让她和这个社会严重脱节了,尽管这两年也出来上班,但国企相对单纯的工作环境,还有身边接触到的同事多数又是刚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她并没有这么深的和社会格格不入的感觉。
瑛子突然觉着很可怕,自己是一个身体在长而心智完全没有成长的人,她坐在这些熟悉的昔日同窗中间,突然觉着很孤单、很陌生。
原来所有人都往前走了,可自己还固执地留在伊甸园里,以为很美好,可暮然回首,曾经热闹的伊甸园里不知什么时候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为什么你们都走了呢,什么时候走的呢?越想越可怕。她只有不停地吃东西来掩饰自己的慌张与无措,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呢,她想回家了。
“行了,别吃了。说说话儿去。”一个记忆里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瑛子吓了一跳,抬头对上一张略带笑意的清秀脸庞,还有那澄澈的目光,是孚。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啊。”瑛子有些慌乱地应着。
“就你低头猛吃的时候啊。”
“你现在还在大连么?做什么呢?”瑛子略微定了定,不无好奇地问了句。
“嗯,是啊,一直在大连,做平行进口车呢。”
瑛子听不懂什么是平行进口车的事儿,不知怎么接下去,就煞有介事地回了句:“哦,那挺好的。”
“是么?怎么个好法儿?”孚突然笑了起来,就像以前上学的时候笑话她时一样的笑。
瑛子突然很生气,有一种被一眼看穿的感觉。
“哎,你呀,还那样儿。” 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笑笑着说,见她有些囧,便忙加了句,"没事儿啊,你就这样挺好的,我没别的意思。”
瑛子怔怔地坐在那,不知该怎么个反应才合适。之前在群里看到班长说孚到日本看车去了回不来,她才决定来同学会的。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的两次她都没有参加的原因,就为了避开他。
不是因为放不下,只是觉着毕业分手的那天,她在课堂上一边哭一边撕了他一整本的书,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她是打定主意再不见他了,觉着自己那种没有分寸的举动实在是幼稚又难堪。
“哎,我结婚你咋没来呢?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是答应了么。真没信用。”孚说。
“啊,我那天有事儿,就没去,对不起啊。” 瑛子低着头嗫嚅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被大人逮住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