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了南江谷之后,沿着南江往北走。
严宇文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二十分钟前,他突然被宣告提前释放。从南江监狱出来,坐了一辆面包车,刚好停在了南江谷口。
严宇文的脚步很轻快,他在牢里三年的生涯结束了。
刚出谷,南山的曲线就迷住了他,他已快忘了山的样子。紧接着十来分钟的踱步,他全身心地享受着草的芳香与风的微寒。
突然,严宇文想到了什么。他熟练地点了根烟,从包裹里掏出了两张纸,环视了一周发现没有人,这才看下去。
一张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英文,另一张是地址和电话号码,还附带了一张女人的照片。
“搞什么嘛。”严宇文摇摇头,一脸疑惑。
“不过这女人长得还蛮不赖嘛,真想上了她。”他瞧着照片上的女人发了会呆,这女人长得算不上很漂亮,但是很清秀,眼睛很有神。
多年没见过女人的他咽了咽口水,但是他还是很警惕,将牢里牢友们的衷告和他将要做的事情内容回想了一遍。
“妈的,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老子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还弄个什么英文套路我,明明就知道我不懂嘛。”
他想拿烟烧了那张英文纸,谁知道火轻轻触了一下,纸就燃起了很烈的火,他吓得把纸扔在了空中,纸在空中便烧得一干二净,连灰都没有。
严宇文拿着狱警说是他家人给他的十万元,兜兜转转在市中心找了家还算像样的旅店住了下来,可是他早已没有家人,从五岁之后父亲大病一场火葬之后便是在孤儿院长大。
这份工作为什么偏偏要选我呢?严宇文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管他呢,反正老子刚出来,得玩个痛快。严宇文没有再去想那些让他头疼的事,舒舒服服地冲了个澡,躺在温暖的大圆床上便睡了。
他在市中心吃喝玩乐了三天三夜后并没有去那个地址,也没有打那个电话。他退了房间后吃了一碗超大份的打卤面,花了几百块钱找一个的士司机问了去附近赌场的路。
他在赌场赌了一夜,输了个精光。他揉了揉鼻子,想要翻本,摸摸口袋却只有二十块了,连坐车去找那女人的钱都没有。
他抿了抿嘴,想通了。就算是再给他十万,他也会输个精光,因为钱太少赌得不过瘾也没什么想赢的兴趣。不如去找那女人把事情办了,然后再考虑做回老本行,到时候再赌个痛快。
想起老本行,严宇文的嘴角上扬,手也开始痒痒,他下定了决心,干脆先做回老本行再去找她。
然后他便在赌场里逛了一大圈,大摇大摆出赌场的时候,身上兜了一个看起来肥得流油的胖子的肥得流油的钱包。
2
段璇看着透明罩中躺着的父亲,连接在父亲身上的多根管子发出微微的声响。
事到如今,段璇已没有任何办法,她只是默默地站在这仪器边上无能为力地看着。
不知何时,机器人助手怪奇来到了她身边。段璇已经与他打了几年交道,她感觉这几年皱纹和白头发在她身上飞速增多。
“在这儿说,还是……”怪奇欲言又止。
“去外面说吧。”
“好吧。”
两人来到了别墅外的草坪,坐在了草坪中央。
怪奇又把一个月前“洪奇”企业首脑们开了多个会议后决定好的计划详细地与她说了一遍。
段璇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小不点机器人若有所思,也许这次真的能研究出延寿的药物来救她的父亲。
“那个小偷今天早上打电话过来了。”怪奇声音低沉。
“怎么样了,他同意协助我们了吗?”
怪奇点了点头,告诉段璇:“他下午两点就到,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二十。”
怪奇建议段璇不如吃完午饭然后休息一下,剩下的等那个人下午来了再聊。
“我确实是有点累了。”她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回了房子里。
3
严宇文跷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很认真地盯着眼前这个擦黑色口红的女人。
她说了些什么他根本就没听进去,他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美丽动人的眸子,这个娃娃脸的女人穿得很成熟,黑色的连衣裙黑色的高跟鞋,全身的打扮除了耳朵上的水晶耳坠全是黑色的。
“严先生,请问你有在听吗?我已经很认真地告诉你计划内容了,我们需要你帮忙在二重世界里取三样东西回来,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完全能够办到。”
“美女,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黑色呢?你是不是性冷淡呀?几岁了美女?”严宇文微笑着问她。
“我可告诉你了,你要清楚自己的立场,你是一个贼,我既然有能力让你提前释放,就有能力又让你滚回去,我……”
“你你你……你什么你,什么贼贼贼的,妈的,这可是技术活,性冷淡,你可别小瞧我,除了我全国都不一定有第二个人能帮你这个忙。听你叨逼叨了半天,老子早就懂了,我既然来了就会帮你,只是那个什么二重世界我还没明白,知道吗?”
严宇文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还顺便做了个鬼脸,段璇都快被这个流氓气炸了。
“严先生,让我解释给你听吧。”怪奇插入了两人的对话,拿了一张白纸摆在桌子上,三个人的视线都移到了这张白纸上。
“22世纪最新的科学术语你可能不太懂,我就简单地说了,就好比这张白纸,就好像是地球,我们都生活在其中的一面上,而另一面,也是地球,但是在那一面,我们并不存在,那一面我们称之为二重世界。”
严宇文看着这个机器人并不灵活的手将纸翻了个面,“我知道,平行世界嘛,我看过科幻小说。”
“差不多。”
“那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呢?你们要的又是哪三样东西呢?”严宇文咬着嘴唇说。
“我们会用机器帮你传送到那个世界的2102年的南江谷,时间和位置都是和我们这里一样的,你需要在那个时间抓一条蓝色的大头鱼,一只灰绿色的蜥蜴,还有一只黑色的秃鹫。”
“工具呢?抓这些怪物不可能没有工具吧。”严宇文的表情很认真。
怪奇递过来一把64型三棱军刺,和一捆黑色的网。
“听说是最新制造出的军刀呢,我刚进牢的时候,最出名的还是58型军刺,哈哈,不过这捆网子是什么意思,你要我当渔夫么?”严宇文瘪瘪嘴,玩弄着那把军刀。
“这个网子是目前最强的捕物网,三米长宽高的物件可以在五十米之内瞬间捕捉到,一捆有六个,只要向后扯网子后端的红绳就能发射出去。”
话音刚落,只听“咻”的一声,段璇被网子网住了。
“哈哈哈哈!”严宇文看着在网子里挣扎的段璇,这女的生气的样子还真好看呢,他感叹道。
经过一番了解,他答应了,并签了合同,合同是英文写的,他看不懂也没想太多,直接签了个名便下了楼。
经过二楼的时候,他远远便看见了一个躺在透明罩中的老人,不免多瞧了两眼。
“我的天,这个瘟神终于送走了,要不是罗来多说只有他能救我父亲,我可绝对不会与这种人打交道。”
罗来多是一个预言家,22世纪的预言家显得弥足珍贵,她不得不相信他的话。
怪奇走到阳台上看着远方的天色,没有说话。
4
深夜,严宇文又熄灭了一支烟。
他在网吧盯着电脑屏幕已经五个小时,从别墅出来后他就一直在网吧查关于那个女人家族的资料。
搜索引擎里他打开过将近五百多个网页,翻来翻去,心里差不多也有了底。
严宇文一个人坐在网吧角落查着段氏家族的资料,他不禁想起了牢里朋友们的处境。
自二十二世纪以来,人类纪元就已经全面进入了“机器人时代”。
而他出生于二十一世纪末,对二十二世纪还很陌生。他只是感觉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在慢慢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东西都在慢慢被机器所代替。
在二十一世纪初期的时候,一系列以机器人为主力的工厂就开始慢慢被研发并推广,机器人也慢慢被承认为公民。
所有类型的机器人自刚问世都会引起人类一系列的思考,人们最担心的就是有一天人会被机器人所取代。这种担心现在也不知道会不会成为现实,但是就目前来看,机器人与人类相处得不太和平。
现在几乎每个方面都被机器人所攻占了,除了一些高层次的东西机器人还无法理解之外,满大街都是机器人。
很多人开始靠失业补助金和救济金度日,科技越来越进步,社会发展得很快,可大多数底层的人们却几乎快无法生存。
世界上最好的厨子是机器人,最好的棋手是机器人,最好的医生是机器人,最好的工人是机器人,最好的老师是机器人……机器人如蝗虫一般入侵整个社会,机器人的不眠不休给上中流社会的人们带来了巨大利益,他们更愿意花钱去投资机器人产业,去选择机器人来为他们工作而不是人类。
而由段氏家族领头的“洪奇”则是中国最大的机器人企业,目前“洪奇”正主力研究医药与矿物机器人方面。
那个躺在二楼一堆仪器里的老人应该就是“洪奇”的董事长了,外界传闻董事长心脏严重衰竭已经快死了,看样子应该是得到了最新的医疗技术治疗得以延续生命。
那个老人正是机器人之父段申扬,他对机器人产业做的贡献足以被称之为机器人之父,底层群众恨透了他,而上流阶层却十分追捧他。
严宇文现在又有点后悔那么草率地答应了段璇,他在牢里的日子很不好过,可他与那些犯人们都是惺惺相惜、同病相怜,都是被压榨的底层中的底层,都是牺牲品。
他知道如果办成了这单生意他今后开销就不用愁了,就能苦尽甘来。可是如果做了这单生意,他又与那些坏了良心的资本家没什么区别。
他感觉自己的头大得像个气球,同时又感觉自己是在和恶魔做交易。
“活着真累啊!”严宇文显得疲惫不堪,趴在键盘上睡着了。
5
“34号设备正常!”
“35号设备正常!”
“好,开始系统传输。”怪奇密切地关注着实验室里每一台电脑屏幕,以免发生异常。
严宇文站在这个巨大实验室的中央,一个圆环里面。他发现圆环的边缘正在向上延展,他整个人被某种液体金属包裹了起来,然后意识便模糊了。
6
一睁开眼就是蓝色的一片,然后便是一条巨大的鱼从面前游了过去。
严宇文抬头看去,茫茫的一片蓝色,应该是在二重世界的海洋底层。
很奇怪,既然是在水里,可他感觉却在陆地上一样,呼吸极为顺畅,大概是怪奇给了他帮助。
严宇文取出了怀里的三棱军刺与捕物网。
他像鱼一样在水里游了起来,可他并不会游泳。真是好玩极了,他心想,他感到这个神秘世界给他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兴奋,竟有点舍不得回去。
身边到处是他没见过的鱼,大多是闪闪发光的,有许多蓝色的,紫色的,红色的,也有黑色的。大鱼小鱼,灯泡一样的鱼,类似水母一样的鱼,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鱼。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欣赏着这水里的奇观。
突然,他身子一转,躲过了一条张开血盆大口正准备咬他的黑色大鱼,那鱼牙齿密密麻麻,咬上一口铁定没命。“呼!”他松了一口气。
他慢慢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向后游,远离了那条黑色的鱼,发现那条鱼没有追来便放心地将注意力放在了其它鱼身上。
蓝色的鱼有太多了,有尖尖的,长条的,三角形的,这海洋太大,如果要找一条蓝色的大头鱼就好比大海捞针。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心里并不浮躁,因为他知道,越心急越等不到猎物,真正吃到肉的往往是最沉得住气的那头狼。
运气还挺好,他发现了一条蓝色的大头鱼,那条鱼正在一块大石头的缝隙里吞食着一个贝壳样的生物,他屏住了呼吸,慢慢从鱼的后面绕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严宇文眼疾手更快,三棱军刺瞬间扎住了那条鱼的尾部,死死地钉在了那块大石头上。
7
严宇文游上了岸。那条大头鱼被装进了网子后他试着收回,网子也越收越小,最后鱼变成了一个小球大小。
南江谷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个地方了,他从小在这儿长大,连坐牢都是在家乡坐的。可是这个二重世界里的南江谷,除了眺望远处时那山的曲线与南山有些许相似之外,再无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