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他往他身边过,带起他额前的碎发,像风一样。
1.
陈树喜欢周晓。
坐标教室第四排第二号,寸头,红底黑边校服的男孩。
白得在阳光下泛光的匡威球鞋。显示主人很爱干净,家境也不差。
陈树第九十九次在素描本上画下周晓的侧脸,小心翼翼地躲在书后观察着,再慢慢下笔,一条线,两条线,交叉重合。
陈树写下日期,天气,无风且阳光明媚的一天。
陈树的喜欢是隐秘生长的树苗,日子越久越要参天,而周晓是他的风,一过一往皆引起树叶骚动。
2.
画完周晓,陈树就将笔和本子都收在了书包,拿出手机。
他坐在第七排八号,没有同桌,艺术生在这种有很多成绩优异学生的班上,老师总有些爱管不管。
在网上认识的“闺密”问他:“怎么喜欢上那个人的?”
“因为一张卷子。”他发过去。
高一分班没几天,那时周晓坐在陈树的前方。
当时两人因为前后桌,也是可以说上几句话熟人。虽然他喜欢男生,但从来没有想过要喜欢自己班上的人。
周晓是意外。
老师要检查英语作业,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之前做好的卷子。平时东西就很乱,常常找不到东西,这一刻急得不行,也翻不出个所以然。
旁边的同桌看不过也跟着一起翻。
前面的周晓也听到动静,英语老师就要走过来,他问:“怎么了?”
陈树应了句:“试卷找不到了。”继续翻。
陈树一急起来,说话就带着哭腔。大概是太可怜了。周晓没说什么,把自个儿的卷子往后一递,带起一阵轻风,拂过陈树额前的发:“用我的吧。”
“那你一会儿作业检查怎么办?”陈树愣住,压住心里的悸动,拿起卷子。
“就说放寝室没拿,你拿着吧。”
陈树从小就很怕老师,但用别人试卷,让人替自己挨骂……
“不好吧。”
“说拿着就拿着,别废话。”
“当时我觉得他救了我,像一阵风,吹散我心中的迷雾,一切都明朗。”陈树向手机那头的人发消息,文艺得不行。
手机振动了几下,那头的人发消息过来,“要我也会喜欢的。”
喜欢上一个人,太容易了。
3.
“你那时候喜欢我居然是高一的一张卷子,亏我后面实施了那么多种撩人计谋。”周晓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进陈树的耳朵,他可以感受到他声音中的笑意,微甜。
“那我可以回头了吗?”陈树问他。
周晓的声音温柔:“不可以,还没走完跑道。”
陈树乐意配合他的小孩子气:“那你呢?怎么喜欢上我的?”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地期待。
“你画画的样子很好看,然后我个直男被掰弯了。”
“噗,我那么诚实,你就这样敷衍我啊。”
“没有,我说真的。”
真的没想过会对男生心动,只是恰好抬眼,你落进了我的眼里,激起心里的涟漪,无声又浩荡。
4.
周晓喜欢陈树。不太爱说话的人,却有双会说话的眼睛。
男生寝室里,晚上喜欢聊些关于女生的话题,“喜欢的人”这一话题更是位居榜首。
轮了一圈下来,就会发现平时话最多的周晓几乎不说话。
猴子终于忍不住问他:“老周,学校美女不少啊,就没个看对眼的?”
周晓坦言道:“有啊,我有喜欢的。”
“哟~,怎么喜欢上的?”猴子被激起好奇心继续问。
“他画画的样子很好看,我就喜欢了。”
“啧啧啧,视觉动物,学校就一百来个美术生。除了男的,几十个女的,最好看的就是刘悦心了,你不会喜欢她吧!”
周晓心不在焉的想,你不能除了男的啊,然后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一句话差点让整个寝室炸了,当事人却想着喜欢的人睡了。
459班的班草周晓喜欢隔壁460班的班花刘悦心,一度流传校园。
5.
“我以为……你真的喜欢她。”陈树的语气沉了几分,不太自信。
周晓轻笑,吸着气用小孩子的语调道:“小哥哥快看看无名指,带着谁给的戒指呢?”
被他逗笑的陈树,看着无名指上刻着ZX字母的铂金戒对手机那头的人说:“带着周晓的。”
“所以周晓从来都只喜欢小哥哥你呢!”周晓继续道。
“幼稚!”陈树骂他。
周晓接道,恢复正常的说话方式,声音低沉好听:“幼稚的周晓也喜欢陈树。”
“那你怎么发现我画画的样子好看的?”
“突然发现的。”
6.
图书馆五六层借阅,三四层是艺术生教室。周晓午休的时候就会挤出时间去图书馆看书,但不乏脑子一热走错楼层,进错教室。
他走到了第四层,门是敞开的,埋头走进去才发现教室里的陈设不对。
抬头看到窗边坐着一个人。
窗帘被风吹起,画架前的人被光切成两份,阳光洒在那人的额前眉角,好看得分明,他的背脊为了适应画板的高度微微弯曲,长长的腿一只放在椅上屈着,另一只放在地上。
白色的T恤被风鼓起,旁边放着红底黑边的校服,喧嚣里,只有静静的一个人。
“你……你好啊,周树,没想到在这遇到。”明明是认识的人,可这一刻紧张到不知道如何打招呼。
结果对方也是,被突如其来多出的人吓到:“你好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午休你也在这画画,好刻苦啊。”周晓道。
陈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有,我只是……画不好,多练练。”
“你呢?午休来这里干什么?”
“我本来要去五楼借阅室的,结果走错了地方。”周晓笑起来,为自己的犯傻。
陈树也不客气的笑:“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学霸也这样。”
“学校没规定学霸不能犯傻啊,我也只学习努力一点。”
“太谦虚了吧。”
周晓转移话题:“我能看看你的画吗?我挺佩服你们艺术生的,我觉得画画需要天赋。”
“可以啊。”陈树道:“我觉得学习也要天赋。”
7.
陈树将手放在风衣袋子里:“其实那天我本来打算画你的,还好突然想到有老师的作业。”
“哦~,原来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周晓大笑,声音在风里有些嘈杂,但愉快的情绪传给了陈树。
“周大作家请闭嘴,我害羞了。”陈树嗔道。
“陈大画家请闭眼,我想吻你了。”周晓调戏。
陈树依言闭眼,停下脚步,站在操场跑道的边缘。身后的人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近。心跳,一,二,三,呼吸靠近:“我吻了。”
陈树睁开眼,抓住眼前人的领带往前一拉:“废话好多!”
吻住了!
一秒,两秒,三秒,谁也没动,周晓睁着的眼睛越来越弯,最后嘴也忍不住弯起来。
“校园里适合这种浅浅的吻。”陈树听到他说。
心里忍不住骂这人假正经。
周晓的手握住陈树的,两个人继续绕着跑道走圈。
“我想去教室看看。”陈树说。
周晓问他:“高一,高二的?还是高三的?”
“画画的。”陈树回,“遇到你后,你就喜欢从图书馆借书到画室看书,每天午休就变成我最开心的时候。”
“我也是,我记得当时我还给你讲过题呢。”
8.
“这个题我不会。”陈树在数学卷子上画了两个圈,一脸苦闷。
周晓凑过去,抢过卷子:“现在轮到我周大学霸讲题了,咳咳!”他拿着笔在卷子上虚空的划了几下,“你看这样那样这样就好了!”
“可拉倒吧,我把你这样那样捆了从窗户丢下去!看你还这么逗我!”陈树想揍他,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人这么不要脸呢?
“行行行,我错了!兄弟我给你好好讲!”周晓正了正神色,开始讲题。
但陈树却是真的一脸不开心了。
“小妞儿,怎么了这是?怎么生气了?”
“没有。”总不能说因为你把我当兄弟我不开心吧,喜欢直男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