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给毛延寿行了礼,兴高采烈地去了。
看着皓月离去,毛延寿还没回过神来。
下一个宫女上前,看着毛延寿正在出神,就开口道:“她啊,一直就奇奇怪怪的,天天跟大雁说话。大人不用理她,请大人把我画得美一些吧……”
毛延寿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低头看那张画像,旁边工工整整地写着“皓月”二字。
夜里,皓月把这件事告诉雁三公子。
雁三公子问:“你不是一直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吗?怎么有了机会,你却拒绝了?”
皓月看着雁三公子,眨着眼睛,说笑似的,“你飞不到朔北,我舍不得你啊。”
雁三公子一愣,不知如何答言。
皓月笑了,“好了,我逗你的。我知道你心里总惦念着你妻子。不说啦,我们去放风筝。”
掖庭中,起了风,简易的风筝在天上飞,旁边一只大雁上下腾挪。
大雁沿着丝线往下看,皓月兴高采烈地跑着,跳着,笑着,叫着。
此后,毛延寿常常来掖庭给宫女们画像。
每次来,都和皓月说上几句话。
皓月热心地帮他磨墨、洗笔、递染料,也学着他的样子,画上一两笔,竟然颇有样子。
毛延寿赞叹,“你很有天赋。”
皓月就笑,“我只是好奇,想问大人,你给这么多人画像,心里能记住的人,又有几个?”
毛延寿被皓月问住了,呆了半晌,竟然答不上来。
皓月脸上沾着染料,说了句,“有的人丹青能画,有的人只有情爱能画。”
毛延寿又吃了一惊,皓月心里有个人了?
皓月没说话,举起自己画好的画给毛延寿看,“大人,你看我画得如何?”
毛延寿去看,见绸缎上有一只风筝,一只白雁。不解,问皓月:“姑娘画的是?”
皓月道:“姑娘家的心事,就不跟大人说了。”
说罢,站起身来,蹦蹦跳跳地去了。
毛延寿看着皓月身后并不存在的行走痕迹,呆立了良久,忍不住笑了。
翌日,毛延寿应召入宫。
原来是匈奴呼韩邪单于到了。
元帝设宴款待。
呼韩邪单于海量,喝美了,起身行礼,“呼韩邪愿做汉人的女婿,请陛下恩准。”
元帝一听,龙颜大悦,和亲可避免多少生灵涂炭,当即准了,吩咐毛延寿:“画工,将掖庭的美人画像呈上来,朕亲自为单于选后。”
毛延寿恭谨地呈上画像。
元帝翻了几张,眉头一皱,见画像上有一只风筝,一只白雁,不解。
毛延寿在一旁看着,暗骂自己粗心。
元帝又翻了一张,指了指,“就这位美人吧,赐予呼韩邪单于。”
毛延寿胸中一凉,见那画像上的女子,旁边明明白白地写着两个字:皓月。
圣旨下得很快。
掖庭里议论纷纷,“怎么就选中她了?我早就看到她和那个画工眉来眼去,想不到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皓月接到了圣旨,紧接着就有了自己的房间和仆人。
皓月脸色平静,吩咐人备了酒饭,关上门,和雁三公子对坐。
无言,只饮酒。
几杯酒下肚,雁三公子开了口,“我带你走,三更,你俯在我身上,我带你飞出掖庭。”
皓月看着雁三公子,眼睛里有了光,“有你这句话,我就够了。只是,我走得了,我的家人走不了,要是我抗旨不遵,我的家人就要受到株连。我常说自在,但人生在这个世上,总是被牵绊着,又有几个人能真正自在?我只能去。”
皓月举起酒杯,“公子,你我这段缘分,原本就是天赐的,皓月虽然年纪小,但深知不可贪心的道理。谢谢公子,让皓月从此以后,心里都有个惦念。这杯,我敬你。”
雁三公子叹了一声,仰头喝酒,如此一来,眼泪就不会流下来。
出塞前,毛延寿偷偷赶来,对皓月说:“是我误了你。”
皓月笑,“大人这叫什么话?要说误也是我自己误了自己。山水有相逢,大人保重。有机会,再跟大人学画。”
皓月赐称:王昭君。
皓月盛装出塞那日,浩浩荡荡,仪仗绵延数十里,长安城内,百姓纷纷前来相送。送别之际,元帝才第一次见了昭君的样貌,心中后悔不迭,我怎地将这样的女子拱手送了出去,遗憾,遗憾啊。
但事到临头,君无戏言,只得如此了。
皓月在马车上,脸色平静。
出了长安城,远方一片平沙,再往前走,就远离故国和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