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长安(2)

2018-12-16 22:06:27

古风

这种角色的妆太浓,叫他不像人,像哪个山中成精的妖物。偏偏茶色的瞳眸又太清澈,干净得像冬季里最初降下的一捧清雪。

他独自美,叫全天下沉沦,留他一人清醒,看天下人在他的戏中,嗔痴哭笑。

指尖轻拈,兰花绽开,足下莲步轻移,布满华美刺绣的戏服珠光流溢,他开口,声如莺啼,戏腔圆润,如琼珠落玉盘,一声声,敲击心弦。

顾绯从小练功,腰肢柔软异于常人,演那贵妃醉态,身姿腾挪,如莲花盛放,眼底盈了一汪水,似醉非醉,眼帘半垂,活脱脱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太美,也太惑人。

冷夙觉得自己是被迷惑了,才会在他又一次弯腰下身时上前,拥住他的腰。

瞬息间,顾绯眼中醉意如潮水尽褪,他微微睁大眼,却没有挣开她的怀抱。

只是片刻后,伸手抚上女将军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那么的理所当然。

末了,冷夙凑过脸去,将一个吻落在少年抹了胭脂的唇角。

他们对视,谁也没有脸红心跳,仿佛已经如是这般了许多年。

顾绯递上一方帕子:“我妆还没卸,蹭你一脸,快自己擦擦。”

“要你帮我。”

“好。”

冷夙的前半生征战不断,顾绯的前半生颠沛流离。似乎是为了补偿,至少在此刻,老天爷给了他们平静如斯的爱情

彼时正是春季,窗外桃花开得正好,浅粉缀了嫣红,却不及心上人的笑靥。

那年,冷夙二十岁,顾绯十七岁。

五、

傍晚。

“阿绯,你穿这一件好不好?”

顾绯看着冷夙手上的锦衣,无语。

“将军,那是正红色。”

“嗯,我知道啊,怎么了?”

“……礼制规定,只有皇后才能穿正红色,你是想让我和皇后娘娘斗艳吗?”

冷夙瞥瞥那件衣服,又瞥瞥顾绯,声音小小:“好看。”

顾绯走过去,替她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我知道好看,但是不能穿,听话,晚上回来我唱黄梅戏给你听,好不好?”

“要我最喜欢那段!”

“好。”

出门时挽发磨蹭了一会儿,等到宫中时人已经来齐了大半,有些熟面孔还会互相点头致意。

冷夙突然轻笑一声。

“怎么了?”

冷夙低头拨弄着他腰间的玉佩,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带你来这里的时候。”

顾绯弯了弯嘴角,在袖子的遮盖下伸手握住冷夙的手。

冷夙口中的“第一次”,是她把顾绯带进了宫,去参加一场宫宴。

没别的想法,只是那年夏天着实炎热难熬,而宫里有冰砖堆放降暑,总归是能凉快些。

可她却忘了,无论如何,顾绯的出身都是惹人诟病的,宴会刚刚开始不久,就有文臣起身举杯,半是轻蔑半是不屑地问:“这位便是将军从边关带回的伶人?倒是一副好姿色,不怪将军向皇上讨了戏院来贮之。”

冷夙正小声和顾绯咬耳朵,说这御厨也不怎么样,糕点不是油多了就是太干了,还没有他做的一半好吃。陡然听了这话,慢慢地抬起头。

那文臣没看见周围人递给他的眼色,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将军将此人留在身边,着实不妥……”

一根箸利剑般划破宫殿里蕴着各色香气的空气,势如破竹地打碎了那文臣额上的乌纱帽。

速度太快,连最近的顾绯都来不及阻止。

泱泱大殿登时寂静无声。

冷夙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放下另一只牙箸,不带情绪地扯起一边嘴角。

“不好意思,手滑。”

众臣噤若寒蝉,这些年冷夙在朝上太过安静,令他们都险些忘了这位的身份。

腥风血雨里杀出的女将军,又怎肯能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顾绯垂下眼睫,避开周围的视线,同时用余光暗暗瞟向上首的帝王。

从文臣起身敬酒到现在,那位一直没什么反应。

顾绯隐隐猜到了点什么。

宴饮至半,他起身,轻声道:“我喝的有点多,出去醒醒酒,你也少喝点儿,不然明天难受。”

冷夙瘪了下嘴,全无刚刚的豪迈霸气,用小手指勾勾他的袖子,应了一声:“嗯,要是有人为难,就用我的名号压他,反正我是一品武将,这朝中目前在宫里的除了那位,没人比我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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